她哭得梨花带雨,林旗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低笑了一下,“又装可怜。”
而后,不待姜榆做出反应,迅疾出手,在她后颈一点,姜榆哭诉的话音登时断了,身子一软,向着右边倒了下去,被林旗接住。
林旗扶着她,低声道:“颠倒是非,全凭你一张嘴。”
他把姜榆抱起坐在了火堆旁,扶了扶她的脑袋让她靠得舒服些,再把她垂着的手拿起来放在她胸前,然后低头望着姜榆。
她那双卷睫下的垂泪眼紧闭着,宛若弯月,眼尾还挂着盈盈泪珠,看着楚楚可怜。
林旗把她眼角和脸颊的泪水拭去,长叹一声,道:“总算是安静了。”
他静默地整理着从姜榆这里得到的消息,在想起她说的第一次落水的事情时,忍不住又去看姜榆,发现她鼻尖红红的。
看了半晌,他轻声道:“还是睡着了更讨人喜欢。”
只是越看手越痒,最后抬起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姜榆小巧的鼻尖,警告道:“若是让我发现你还瞒了我别的,我可不会再心软了。”
第30章 脖子
姜榆是被鸟鸣声吵醒的, 还未睁开眼,便觉浑身发酸,迷迷糊糊中发现她正独自一人躺在山洞中。
撑着手臂坐起, 姜榆先是张望了会儿, 然后记忆回笼, 记起她与林旗落水的事情, 也记起昨日的几次争吵。
总的来说,昨日是她占了上风的,可是谁知道林旗不讲理,最后竟然直接对她动手。
姜榆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打过, 有时候姜夫人被她气狠了也只是点点她脑门说她几句,现在却被人打晕过去了。
虽然没觉得被打的地方痛,但被打了就是被打了,还是被林旗打的。
她眼眶一酸,万般委屈齐齐涌上心头, 泪珠啪嗒落在盖在身上的外衣上,在那上面洇开点点墨色。
林旗进来时就看见这情景, 这倒也在他预料之中。
就昨日姜榆那德行, 让她自己乖乖入睡, 怕是没得可能, 多半还要缠着他作弄, 他哪能抵抗得了?
就算是再来一次,林旗也还是会选择把人弄晕过去。
然而即便早就有了准备,他仍是在洞口停顿了一下才走进来。
果不其然, 姜榆抬起泪眼瞧见了他, 呜咽一声, 卷起身上盖着的外衣朝他扔了过去,哭道:“不要你的臭衣裳!”
林旗接住,背过身穿好,转回来时姜榆还在抹眼泪,他假装没看到,捡起姜榆已晾干了的绣鞋放在她身旁,道:“走了,带你出去。”
姜榆泪眼婆娑,抽噎着道:“要有你自己走,我才不和你一起,省得又被你打!”
“我打你了?”林旗皱眉。
“难道不是吗?你都直接把我打晕过去了,到现在我还全身都痛着。”
林旗一时无言,沉默了两息,看着她道:“你全身痛是因为没歇息好累着了,别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扯。”
姜榆用手掌抹了抹眼泪,啜泣着道:“我都被你打晕过去了,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哪怕你把我狠狠打了一顿,还脱了我衣裳欺辱我,对我动手动脚,那我也是不知道的。”
林旗觉得自己真是瞎了心才会想跟她认真解释,把她那番乱七八糟的话赶出脑内,催道:“……别废话,快穿鞋。”
“……你本来就对我心怀不轨,先前还想扯我衣裳轻薄我,上回我没有真的让你和我睡一起,你还一直惦记着……”姜榆说着说着捂住了嘴巴,又哭泣道,“你肯定还偷偷亲我了,你就是个好色鬼!”
“外面看着要下雨,你若是想真的被困在山里弄得脏兮兮的,就继续哭吧。”
“我连哭都不能哭了吗?烦着你了还是吵着你了,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打晕了?”姜榆边哭边把脚往前伸,虽有了动作,却并不去穿鞋,只是把脚翘在鞋面上。
这意思很明显了,谁给她脱的谁给她穿。
林旗看了看她满是泪痕的脸,默默蹲下,捡起鞋子往她脚上套时,她却脚尖一勾朝着林旗怀中探去,林旗飞快地将她按住。
他就知道姜榆还惦记着他怀中藏着的东西,果然如此,抓着她脚腕把鞋子套上,林旗低声道:“你就造作吧。”
“明明是你这几年变了好多,还恶人先开口说我造作。”见他低声下气地给自己穿鞋了,姜榆才勉强止住泪,但仍是气不过,道,“你这几日是怎么欺负我的,我都记着了,我现在拧不过你,等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还回去。”
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光明正大地威胁人,林旗也就见过她一个了。
给她穿好鞋之后把她裙摆的一点尘土拍掉,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再说吧,先把你的脸洗一洗,你现在这样,可不怎么……”
姜榆扁着嘴瞪他,大有他再多说一句,立马就放声大哭的意思。
大早上的,林旗也不想她再耽搁时间,遂改口道:“让别人看见了,可能会说些什么。”
姜榆立马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什么别人?”
山洞中她很确定没有别人,于是抬头往洞口看去,隐约看见了个人影。
姜榆心头一跳,霎时间面红耳赤,恼怒地瞪着林旗:“你怎么让别人看见我这样子?”
“你什么样子?”林旗反问。
“我、我……”姜榆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了。
她在外面装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其实心里对自己到底什么样清清楚楚,内里怎么哭闹都行,在外她也是要脸的,要做温婉可人的好姑娘。
要是早知道外面有人,她才不会这样又哭又闹给别人看热闹。
她支支吾吾了会儿,最后气恼道:“你笨死了!”
但姜榆的懊恼也就维系了一会儿,出了山洞,外面晨雾朦胧,青枝绿叶上露珠颤颤,而虫鸟鸣啼声若琴筝相和,此起彼伏,正是生机勃勃的夏日清晨。
姜榆在洞口瞅见了之前见过的那个护卫江鸣,她脚尖一顿,扭头问林旗:“就他一个吗?”
林旗回道:“其余人早已回去了。”
“哦。”姜榆乌黑的眼眸垂下,这个护卫啊……她眼波转了一圈,仰头问,“你先前说把他留给我,可还作数?”
得了肯定的回答,她轻哼一声,提着裙子小心地避开草地上的露水,朝着江鸣走去。
“你方才都听见了?”
“没有。”经过上次的事情,江鸣原本就怀疑自家将军是被这小女子勾了魂,刚才听见她又哭又闹,而林旗不仅不反驳,还蹲下去给她穿鞋,现在是彻底相信她有勾魂术了。
这勾魂术对着别人有用没有他不知道,但对林旗肯定是百发百中的。
这周三夫人不仅胆大妄为、无理取闹,还是个爱记仇的小人,轻易惹不得,还是装瞎装聋吧。
江鸣坚定地摇头,“我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姜榆可不信他,眯眼看了看他,又问:“你是怎么找来的?”
江鸣飞速地朝着林旗瞄了一眼,站立不动,也不回话。
姜榆明了,人家这是有暗中联络的法子呢,这兴许是行军时琢磨出来的,她倒也没继续追问这个。
护卫找来了也可以,正好能让她更安心一些,也能帮着处理些事情。
她又问:“明夜现在在哪儿?可还安全?”
这次江鸣依旧没回答,又看了眼林旗。
于是姜榆转过了身,耷拉着脸对着林旗,道:“这就是你派来保护我的人吗?根本就不听我的,回头我若是伤了死了,你是不是又要说是我自己任性自作自受?你说得好听,其实只是想做个保护我的样子是不是?”
她虽身处明昌侯府,但从林旗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处境确实并不算多好,现在又有人想要将她除去。
而林旗既然把人给她了,自然是要人对她衷心的,对着江鸣点了点头。
江鸣目视前方,板正道:“周三公子昨日已经到了保州,正带人四处寻找三夫人,钱家也在帮忙,只是保州知府从中刁难,一直在为难钱家。”
保州新上任的知府与温国公家有些关系,与钱家不对付,这点姜榆还记得。
她想了想,道:“你去京城我家一趟,去找我娘,跟她说我三日后回京。”
“三日?”林旗出声,“你要做什么?”
姜榆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的妹妹,不想找了是吗?”
林玖就在京城如意斋里,只要一句话的功夫就能交待清楚,她又要扯什么?林旗深深看她一眼,与她确认道:“你要带我去找林玖?”
“你要是不要这个妹妹了,那也行,咱们直接回京去吧。”
林旗看向江鸣,“按她说的做。”
江鸣迟疑,“若是姜夫人问及……的行程呢?”
“直说就是咯。”姜榆不甚在意道。
江鸣愣了下,去看林旗,林旗也微微怔住。
她与林旗一起落水,又孤男寡女,一待就是数日,还要如实告知姜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姜榆又叮嘱道,“只能与我娘这么说,旁的不管是谁都不准说漏了嘴。”
江鸣再想去看林旗的脸色,姜榆已板起脸,怒道:“又看他做什么?你到底是听谁的?还有上次的帐我还没和你清算,等我得了空……”
“是!属下这就去!”江鸣忙不迭地认错,他方才在洞外听得明明白白,林旗都拿她没办法,他就更不行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和诡媚小人计较!
江鸣离开后,姜榆去水边洗漱了一遍,然后对着水面理起头发。慢吞吞地把头发理顺了,左右张望了几眼,低下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裳。
艳丽的衣裳还算干净,就是皱巴了些,她扯了扯裙子,冲林旗喊道:“给我把裙子撕下一小块。”
等林旗走近了,她用手指比划道:“这么长,这么宽,撕下两条。”
“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撕就是了。”姜榆没好气地说完,闷闷不乐补充道,“绑头发呀。”
“撕我的。”
姜榆嫌弃地摇头,“不要,你的丑。”
林旗暗自吸口气,沉下心来,按她说的在她裙角里衬撕下了两条,外层细纱一垂,正好把里面挡住,倒也看不出来。
姜榆又对着水面细细把头发分开,用那两条丝带分别绑了两个长长的辫子,一左一右垂在胸前。对着水面左右照了照,又让林旗给她采了几朵花来,一点一点缀在发间,这才满意了。
她动作太慢,林旗又因为先前她哭闹的事没敢催她,到这时才道:“走了,再晚怕是要下雨。”
这一日太阳迟迟未露面,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越来越重,姜榆也察觉到了,总算是点了头。
两人沿着猎户留下的踪迹一路走着,时不时能看见陷阱中的野兔与山鸡。
后来姜榆几次差点摔倒,林旗当她是被陷阱分了心不好好走路,道:“你乖一点,别乱看了。”
这是姜夫人时常叮嘱姜榆的,初相识时林家几口人都不明白姜夫人为何总是这么说,林家母亲还搂着姜榆道:“这还不够乖吗?长得跟花儿一样,又安静又听话,多好啊!”
那时候姜夫人就只是掩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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