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自然会有伤亡,容萱手下的将领也死了几个。没人注意到死掉的都是原来松达手下的人,或者说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说,这时候一般聪明人已经看懂了,没看懂的跟着高兴就行了。
统一草原,确实为所有人带来了绝对的益处,其他的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对经历这一切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安居乐业更幸福的吗?首领是谁根本不重要了。
时机已到,赵容萱去看松达,说要和松达单独待一会儿。
几位军医很识时务,已经完全将自己当做赵容萱的人,很听话地退下。那个一定要守着松达的老将既钦佩赵容萱能统一草原,又担心那几位将领的死是赵容萱的手笔,担心赵容萱不会将王位传给松达的儿子。
他对赵容萱道:“公主,干布昏迷已久,许是醒不过来了,即使能醒,大概也无法再管理部落。不知公主打算选谁做干布的继任者?”
这次赵容萱没敷衍他,直接转身看着他道:“本宫如何?”
老将隐约猜到过,但听赵容萱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一惊,着急道:“不可,不可啊!公主是大梁的公主,非我草原血脉,且、且公主身为女子,史上从未有过女子当政……”
“哦?那史上有人统一过草原吗?”赵容萱一步步走向他,面无表情地道,“本宫能统一草原,就能做草原的王。除了本宫,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老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几乎要喘不过气,他颓然地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他都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强硬,因为赵容萱大势已成,他不能拿全家的性命去赌。
他老泪纵横地退了出去,无声地表示了臣服。
见他如此,赵容萱反而沉默了,站在帐中许久都未动。
容萱轻声安慰:【不要被他影响,松达那样的人,不值得任何人为他付出一切,但仍有军师愿意为他挡刀。你身边的人,愿意真心护你的有很多。】
赵容萱情绪收敛了些,苦笑道:【我只是想到史书上经常提及的一句话——高处不胜寒。如今我已经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了,因为我承载着那么多人的性命,我输不起。将来,若有朝一日我真能站上江山之巅,是否也会像前人一样,与身边的人渐行渐远?】
容萱没体验过,她想象了一下,随即笑了,【不会,因为你见识过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外有天,就不会执着于这一世的一切。你想想,等你死了,会重新投胎,或者去其他世界,拥有全新的开始。那又何必紧抓着权力之余疑心重重,不敢亲近别人呢?】
赵容萱愣了愣,刚刚生出的担忧好像忽然就被一阵风吹散了,感觉浑身轻松。
她轻笑道:【仙人你真会安慰人。没错,天外有天,在这里做百年皇帝都没什么了不起,远不到山巅的高处,谈什么高处不胜寒呢?再者我最初就是想平息战乱、恢复盛世、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只要坚持初心就好了,永远不要有利欲熏心的那一日。】
【我相信你。】
从容萱口中说出的话总能让人信服,赵容萱笑了笑,走进内室将解药给松达服下,又将一颗新的药丸塞入松达口中,这新的药丸可以透支生机强行将人唤醒,是赵容萱特意让容萱帮忙配的,因为她还有话要对松达说。
一炷香之后,松达慢慢醒了。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他眯起眼适应半天才慢慢睁眼,看清了站在床边的赵容萱。
他有气无力地说:“水……”
赵容萱道:“不必了。让你醒来就是想告知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统一了草原,成了这片草原上唯一的首领。”
松达听到“统一草原”四个字时眼睛都亮了,等听她说完反应了一下,立马脸色大变,愤怒地瞪着她,费力道:“你!你放肆!咳咳,你、你滚……叫、叫军师来见、见我……”
话没说完,他想起军师为他挡刀,已经死在了他面前。
赵容萱道:“想起来了?你的军师死了,你也命不久矣。你的几个心腹已经在底下等你了,你下去不会孤单的。还有我父亲,我送你下去见他,想必他就能亲手报仇了。
你和赤木、松达儿、赛东合谋,勾结薛驰害死我父亲,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松达脸色又变了变,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了。也对,她已经统一草原,该抓住的都抓住了,审讯一番自然能得知真相。松达用尽全力想要爬起来,阴狠道:“你不会得逞,就算、就算我死……你、你也做不了他们的王,你、你是大梁人……”
赵容萱笑了下,“我是大梁人,所以我要带他们去大梁过好日子。你说他们愿不愿意?”
松达一怔,强撑的劲卸掉,一下子瘫软在床上。草原上风吹日晒,生活艰苦,若能去大梁国好日子,谁会不愿意?他后悔,他后悔莫及,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赵容萱骂:“你早有预谋,是我、我不该引狼入室……”
“互相利用而已。”赵容萱真诚道,“还要感谢干布想出和亲之计,否则我还没有机会来到草原施展抱负。”
这句话戳烂了松达的心,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部落易主,甚至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将不复存在,今后在历史上,他就是引狼入室的罪人!
他的宏图伟业、他的野心、他的名声,全被赵容萱毁了。他恨,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忘了,你嫁、嫁给了我,你一辈子……永远都是我松达的妻子,永远都是仇人的妻子!”
赵容萱摇摇头,“我身为大梁人,怎么会认你们草原的礼仪?我早便说过,我赵家只招赘,你还没有入赘,与我有什么关系?待我回到大梁,你我之间的一切都不作数。”
赵容萱轻声道:“我来,是为赵家列祖列宗报仇的。你该知道,这世上有的人是不能惹的。”
松达什么底牌都没有,什么反抗都做不了,心绪翻涌以致满脸充血,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死死瞪着赵容萱,口中嗬嗬作响,渐渐地断了气息。
整个部落的人都在欢庆草原统一,没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干布已经死了。
三日后大家才知道松达去世的消息,邱忆安在暗中安排了人融入人群,说松达一定听到了大家的欢呼声,对世间再无留恋才走的,还说松达死了,大梁会不会召赵容萱回京?那部落谁来统领?要是能留下赵容萱统领该多好啊。
本来因为松达去世的消息心思浮动的人,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着急起来。他们如今的一切都是公主带来的,若公主走了,那他们很快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啊,其他人根本没有那个能力统一草原,更不可能带来大梁那么多物资和老师带他们过好日子,公主不能走啊!
于是好多人生出让赵容萱做继任者的想法,松达那几个儿子都还不大,没一个能顶事的,胆大一点的人已经开始呼吁大家求赵容萱留下继任了。
就在部落众人开始担忧的时候,赵容萱在几位重臣的恳求下自立为王,是为“赵王”。
从此这世上再无“永康公主”,只有统一草原拥有超强军队的“赵王”!
这消息传到京城后,皇帝和重臣再次震惊了,是超越他们想象的震惊,他们如何回忆都回忆不起来赵容萱的样子,就是赵家的一个孤女啊,她称霸了草原?自立为王了?
薛驰是其中最震惊的一个,他除了震惊还有担忧,因为他做的事草原人最清楚,赵容萱称霸草原,不就什么都查清楚了?一定会找他报仇的!
他焦急地向二皇子、三皇子还有长公主求救,殊不知三皇子也是焦头烂额,外界都传大皇子、二皇子刺杀赵容萱,把人推向了草原,如今赵容萱不但没死,还做了赵王,若查出刺杀之事是他所为,他必然名声扫地,再无夺嫡的机会,要当皇帝,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还有苏倩芸也大受刺激,她在刘家后宅苦苦争斗,费尽心力讨好刘老爷和老太太,终于占据一席之地,正在计划趁乱上位,毒死刘夫人,让刘老爷将她扶正。赵容萱称王的消息让她无法接受,同样都是女人,都是大将军留下的孤女,都是被薛驰辜负过的女人,凭什么她和赵容萱的地位天差地别?
她心里无法平衡,当即决定下狠手,做刘家真正的主人。
赵容萱知道消息传开肯定会带来很大的影响,她和容萱仔细商量后,决定将更多消息送到京城去,她们需要休养生息的时间,那就让皇家内乱吧。
第86章 将门女颠覆天下27
赵容萱决定送一批犯人进京, 都是进犯过大梁的重犯。另命人快马加鞭先行进京,送一颗药丸给邱文渊,是给皇帝用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管多烂的朝廷, 想要推翻都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容萱和赵容萱商议了很久, 终于想到这个省去很多事的方法,就是让皇帝和三位成年皇子自相残杀, 让皇室土崩瓦解。
手段不光明, 但一定效果极佳。容萱能配出这样的药来,为何不用呢?
在犯人进京这段时日里, 贵妃和大皇子最先忍不住动手了。大皇子不是中宫嫡子,失去圣心后也就失去了长子的优势,最没把握,干脆打皇帝一个措手不及,提前动手。
那一日贵妃生辰,即便她失宠了,贵妃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众大臣都携家眷入宫为她庆贺, 皇帝也给面子地到场, 打算坐坐便走。
就在大家都齐了的时候,表演杂耍的几十人忽然暴起,冲向皇帝和各位重臣。接着御前不少侍卫被身侧同伴拔刀斩杀,原来大皇子已经收买了不少御前侍卫, 他们占据身份优势, 快速控制住局面, 抓住许多大臣,只余被几个侍卫和皇子护着的皇帝了。
皇帝指着大皇子怒道:“你!你竟然敢?!”
大皇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嗤笑道:“我为何不敢?你宠爱我母妃几十年,曾多次许诺要封我为太子,将皇位传给我。结果呢?你年纪大糊涂了,不但纵容他们几个和我斗,还因为一点小事废了我,让我再也没有做皇帝的机会。
既然如此,我当然只能自己拿了。”
三皇子死死护住皇帝,大声喝道:“你不会得逞的,想动父皇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大皇子看看他突然哈哈大笑,起身指着他嘲笑道:“你一个宫女生的卑贱东西,哪来的底气和我叫嚣?你这么孝顺,今日我就送你去母子团圆,让你好好尽尽孝心。”
皇帝满脸都是怒火,却又无比的镇定,沉声道:“朕看宫女生的都比你知廉耻、有良心。你是贵妃亲生又如何?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就该遗臭万年,受万人唾骂!
来人!给朕把他们拿下!”
皇帝猛地摔出酒杯,杯碎之际,从外面涌入众多护卫军,顿时响起一片打杀声。大皇子立即拔剑反抗,还试图用那些大臣威胁,但只要皇帝没在他手里,他有什么资本威胁人?
他只能一边拼杀一边扑向皇帝,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贵妃也惊慌地拔下簪子想去刺杀皇帝。
三皇子眼神一闪,用力推开二皇子,整个人往皇帝身上一扑,正好撞开了要护驾的侍卫,也被贵妃的簪子刺中了肩头!
皇帝扶住三皇子,将贵妃一脚踹出去老远,担忧地喝道:“御医!传御医来!”
这时大批护卫军已经将皇帝层层保护起来,他们这些人全都安全了。二皇子看着皇帝怀中的三皇子,咬咬牙,与皇后对视一眼,都知道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从此三皇子在皇帝心中必定不一样了。
大皇子也绝望地被按押到地上,动弹不得,看到他这边的所有人都被抓获,看着皇帝不敢置信道:“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今日是你设下的圈套?”
皇帝沉默片刻,悲痛道:“朕倒是不希望你落入圈套,可惜,你们母子实在令朕失望。”他又看向贵妃的娘家,“还有你们,几十年来,朕待你们王家不薄,你们便是这样回报朕的。”
他闭了闭眼,冷声道:“褫夺贵妃一切封号,赐白绫。贬大皇子为庶民,赐毒酒。王家,诛九族!”
到了这个时候,贵妃和大皇子等人反而冷静下来,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贵妃只是说:“你将对我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我也将对你的情谊全部放下,你我两清,但愿来生不相识。”她又看向大皇子,悲痛又愧疚地笑说,“是母妃信错了人,以为能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到头来,却是这般下场。但,你的出生的确是母妃与他满怀期待和爱意的,别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母妃先去了。”
说完她猛地挣脱,撞上一侍卫的刀,唇角溢出血来,慢慢倒在血泊中断了气,最后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去,徒增几分悲伤。
这一幕带给了皇帝巨大的冲击,让他一瞬间便想起了过去所有的美好。他同贵妃是真的两情相悦过,贵妃对大皇子的愧疚,也让他想起当初他有多么期待这个儿子的出生,有多少次高兴地承诺要封大皇子做太子。
贵妃要与他来生不相识,要大皇子知道他也曾爱过这个孩子。皇帝看着大皇子哭喊着“母妃”,心情万分复杂,不是自责,而是唏嘘。
片刻后,皇帝沉声道:“送她进皇陵吧,让大皇子去给她守陵。”
皇帝一挥手,护卫军立刻将贵妃的尸体抬了下去,并将大皇子和贵妃的娘家人拖走了。御医已经赶来看过三皇子的伤,说是没有大碍,只需休养两个月便能好全。
皇帝疲惫地松了口气,回去休息,其他人也就这么散了。
三皇子回府后立即赏赐了两箱金子给邱文渊,皇帝能提前知晓大皇子的布置,都是邱文渊给三皇子出谋划策透给皇帝的消息,否则今日就算皇帝能赢,也要伤筋动骨。
如今铲除了大皇子,只要再想办法铲除二皇子,他就可以让丞相私下向皇帝谏言,劝皇帝立他为太子,将来有丞相和薛驰,他就掌握了半个朝廷,即便赵容萱那边查出什么来也来不及了,他随时可以除掉皇帝以太子的身份登基。
所以的计划如此顺利,三皇子高兴之余也更加信任邱文渊了。
贵妃成了没名没分的后宫女人,进皇陵也没葬礼、没仪式、没陪葬,仅仅一个好一些的棺材就送进去了,一起送去的还有大皇子,从此以后,大皇子至死都不能离开皇陵半步。
在王家被抄家那一日,邱文渊去了一家能看到刑场的茶楼饮茶,他坐在茶楼二楼靠窗处,远远地看着王家人被押上刑场,不一会儿便一个个人头落地。
他默默倒了一杯酒,洒到了面前的地上,什么话都没说。
很多年了,他被王家毁了整个人生,害了发妻,那种恨藏在他心里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对王家下手,是怕有个万一,遭到王家报复,会害了邱忆安。所以他不急,他跟在三皇子身边,只等那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到了,确实容萱一步步将机会给他垒起来的,也是容萱保证了邱忆安的安全。所以这一次他顺水推舟,将王家和大皇子的阴谋透露给了皇帝的人。
邱文渊以为他会很痛快、很伤感,但他发现他的心情很平静,也许是时间太久了,也许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所以他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只有一种完成了一件重要事情的感觉。
刑场渐渐沉寂,邱文渊也从茶楼出来,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时一个路人走过同他对了暗号,不经意间将一个小瓷瓶塞入了他手中。邱文渊回家查看,见小瓷瓶里有一颗药丸和一张小字条,字条是只有他和容萱懂的密语,写的是借二皇子的势力给皇帝服下药丸,重击皇帝铲除二皇子。
邱文渊立刻懂了,这是个好方法,只不过极难做到,因为皇后和二皇子不可能信任心腹以外的人,他们有药也递不过去。好在他们有薛驰这张牌,以薛母和长公主几十年的交情,谁也不会怀疑薛驰会背叛二皇子。
邱文渊很快将计划上禀了三皇子,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大皇子和贵妃的事刚刚打击了皇帝,皇帝再是铁石心肠也会受到影响,而宫中御前侍卫大换血,再怎么整顿也是有些乱的时候,正是下狠手的好时机,等皇帝恢复过来,一切就变得更难了。
三皇子很干脆地同意了,薛驰就接了这么一个掉脑袋的任务。他急着让二皇子、三皇子帮他,免得赵容萱那边查出他通敌卖国之事,结果三皇子让他去害皇帝嫁祸给二皇子,比通敌卖国还要严重。
他试探着给二皇子送了信,想问二皇子有什么打算,能否帮他除掉草原那边几个证人。二皇子正烦着,哪有心思帮他擦屁股?要说打算暂时也没个定论更不可能告诉他啊。
薛驰顿时觉得跟着二皇子前途未卜,倒是辅佐三皇子上位的话,他还有可能加官进爵。而且他帮三皇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就算曾经在战场上做了些不妥的事,三皇子也不可能追究他。
至于说杀人灭口,那他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三皇子的人,让三皇子的属下也都猜到他为三皇子做过重要的事,他就不信,三皇子敢铲除他寒了所有人的心,那可是上位者的大忌。
薛驰也是无路可走了,但凡还有其他出路,他都不敢冒这样的险。这件事他也做不了,直接将药丸给薛母送了过去,分析清楚利害关系,要求薛母务必完成这件事。
薛母头皮发麻,但大概是曾经亲手杀过皇子,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去给长公主献计。
长公主私下里一直都是帮二皇子和皇后这边,如今就算去帮三皇子或其他皇子,她也没多少资本,皇帝烦心事太多,对她已然没那么重视了。从前依仗她的薛家反而成了她最有用的一张牌,让她在二皇子面前还有些体面。
薛母劝道:“皇上明显不喜二皇子,又有三皇子救驾之功,这皇位不是给三皇子就是给下面的小皇子,公主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公主也不必亲自动手,只需说服皇后,她为中宫之主,此时是最该安慰关心皇上的人,由她动手神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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