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总是习惯性的说谎,任何人都不曾例外。比如迟到我们会归咎为路堵而非走晚。又比如做题出错我们会说这是老师没有讲清楚而非自己没有认真听讲。哪怕是减肥,科学家都已经在基因层面帮你找好了理由,你再也不用为好吃懒做而羞愧了。归根到底,说谎的理由,都是将责任推脱给别人或任何其他客观事物。
但有时候也并非如此。比如鲁繁星曾问起寒寺喆和石莉安的过往,那“只是同学”和“只是认识”的答案肯定只是托辞,是谎言。但任何明事理的人也都知道,答案背后肯定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是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伤害。这同样是撒谎的理由,也同样是寒寺喆得到答案时的所想。
“那天晚上,你独自在山里,这些乱坟边。你很害怕,很惊恐。我不想再让你害怕,不想让你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切空间。于是才谎称你只要离开这里就——对不起,我骗了你。”小野花认认真真解释着自己的理由。
寒寺喆希望此时能像对待喜爱的女孩儿似的,带着些调皮地摸摸头,化解对方的过于严肃的道歉。只是他现在并不能,这让他只能继续使用纯粹的语言:“看来我根本不需要为毕业后不能来这里而纠结呀。”
“那你没有再害怕吧?”
“还好吧——但的确感觉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我就一直感到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告诉你的要多,特别是很多细节。”
“对不起。”她尝试做出补偿:“如果不想让我打扰你或知道你做的事情,你可以试着主动屏蔽我的,将我完全隔离在你的感官之外,那样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去感受一下,就知道怎么做了。你有时也会不知不觉把我屏蔽的。”
“但你会不会很难受,被我屏蔽或明知道可以和我说话却只能憋着不说的时候。每次都要憋至少一个星期。”
“没关系的。我可能对时间不像你们那么敏感,我不会感觉一星期有多长。而以后,我发誓我也不会主动打扰你生活的。”
寒寺喆感觉她的语气中仍隐瞒着些什么,但正如有些谎言是为了避免伤害,他并不急于去解开一切。毕竟这样被附身的日子,很可能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他认为自己有的是时间。
“啊!”寒寺喆突然喊起来:“难道我上厕所的时候——”
“讨厌。人家又不是变态。”
随着太阳的下落,蓝绿色逐渐浮现出来,这是那颗伴星特有的色彩。当太阳被完全从天空中挤掉,牧藻星也最终会把夜空点亮,也让夜晚显得虚假。
这山中也早已没有了任何人影,否则这些人都会看到一个学生在路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大笑不止。但既然一个鬼魂无论时间地点都不得不一直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寒寺喆也失去了必须跑来山中的必要,他有说有笑跑下山来,知道自己开心得犹如精神病人。但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儿陪伴在身边,哪怕真成了精神病又如何呢!
心中欢笑的气氛在学校门口前嘎然而止,寒寺喆看到石莉安和朱铄并排走出校园,向商业区方向走去。
“他们要去约会了?”
寒寺喆点了点头:“竟然会在这种天——”他变得沉默,走进了学校。
↓
灯是关着的,但受赐于这硕大的蓝色伴星,室内的一切仍清晰可辨。石莉安坐在床边望向窗外,眼前所见几乎只剩下这牧藻星的身躯。其他的,千万年来一直立在那里的四历山,千百年来慢慢发展起来的城市,都已经暗淡无光。
“知道吗?其实许多女生都喜欢回归日的。因为那一天她们的体重都是最轻的。”
“哈哈。”朱铄笑起来,“但质量不变呀!”
“嗯。有点自欺欺人了。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夜晚。”她将头转向旁边,看到朱铄也正盯向窗外。
“你说,牧藻星上会不会也有人居住?”朱铄突然问起来。
石莉安猛地起身,将窗帘拉上,酒店房间瞬间暗下来,只剩下一角的门廊灯努力带给整间屋子一丁点的光亮。“那千万别让他们看到我们。”她重新坐回床边,与朱铄贴得更紧。
朱铄顺势搂住她,将她拉向自己,但随即又变得犹豫。当特意打算去做什么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始,只感到屋内的气氛怪异。他很简单将原因归咎给了回归的牧藻星和石莉安的那句“不喜欢”,只是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石莉安看出他在犹豫,趴在他的耳边嘀咕起来:“如果你希望,那就再把我灌醉吧,我不反对。”
这句话反而让朱铄更感窘迫,他呵呵笑着:“你是想说酒能乱性吗?”
“难道不是吗?喝醉的女生肯定对男生具有更大诱惑吧。特别是像我这么漂亮的。”
“你这是听谁说的呀!”朱铄看到石莉安噘起了嘴,赶紧补充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否定你漂亮。”
石莉安噗哧笑起来:“英俊男生也对女生有极大诱惑呀!”她站起来站到他正对面,将手背到身后,解开连衣裙的拉链。随着她身体的摆动,松弛开的连衣裙顺着肩头、腰肢、膝盖,慢慢向下滑落,直至停在脚踝边。
她盯着对面那双冒着火光充满期盼的眼睛,决定继续自己的动作,很快将自己一丝不挂得展现在他的面前。
男生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扑向她,将她抓住抱起扔在床上。她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疯狂的亲吻,以及那双大手对自己肆无忌惮的抚摸。
虽然饥渴的男生总是伴随着点疯狂,但她知道自己此时所有回应都是积极的,她正盼望着这男生的疯狂,同时让自己也越加疯狂起来。是的,发自内心向往的冲动让她无法压抑兴奋,与正压在自己身上的男生一模一样。很快,她知道自己的心灵和身体都做足了充分准备,且很快达到无法忍受和抑制的渴望。伴随着一阵短暂的酸疼,她知道他顺利进入到自己的身体。但那不满足的感觉却越发难以忍受,她用全身配合着他的节奏,直到疯狂,直到癫狂,直到高潮。
这正是她想要得到的,与自己喜欢的男生,清醒的,自愿的,兴奋的,做爱。她终于得到了。一切看起来都极度完美。
除了,此时的牧藻星。
↓
鲁繁星总是抱着一本陈年的老旧古书,上面的影拓图片并不清晰,而远古流传下来的文字更是晦涩难懂。
这本书,寒寺喆也曾借来尝试看上几眼,但他从未理解其中的意思和意境,这些东西只会让他感到更加无聊。他不想与鲁繁星闷在宿舍里,独自爬上了天台,将自己浸在牧藻星的蓝绿色光芒中,使自己也变成了蓝绿色。
这样的色调,虽说惹人讨厌,但它却照亮了夜晚,让完全看不清晰的东西用另一种姿态暴露出来。比如那本应是棕黑的金属栏杆,此时已经泛起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光泽,在天台上显得醒目,并因此吸引到寒寺喆的注意,成为他倚靠的器物。
没有人的天台,安静如常,所能听到的任何声响都来自脚下楼房里未离校的学生,或者路过楼下正嬉笑打闹的学生。但周末前的夜晚,学生总是稀少的。
寒寺喆融入这样的安静,没有打算破坏它。他只是倚在栏杆上,望着那个自己向往的地方。终究是叹出了一口气,思绪变得混乱。
“几年前那件事,就是这样的夜晚吗?”
寒寺喆默默回答着:“的确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应该更晚一些,天好像开始冷了。那天是回归日,一年中牧藻星距离最近的一天。夜晚比现在还要明亮。很亮。”
“你说莉安同学有没有从那件事走出来呢?看着她能自然的和朱铄在一起,而且还上床了——虽然好像就只有繁星同学最确定,那她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寒寺喆撇撇嘴:“希望如此吧。润涵说这种事情女生是很难走出来的。所以也许她只是因此更加向往得到正常的爱,而非走出来。”
“无论怎么说,莉安更希望会是你,这是很明显的。搞得我很妒嫉。”
寒寺喆避重就轻:“你妒嫉心很强吗!各种事都妒嫉。”
“女生的妒嫉心都很强呀!你决不能因为没见过我的真容就否认我也是女生。”
“那你就不能让我见见吗?”
“啊?”
“我相信,当我闭上眼睛时,我看到的那个模糊的人影绝对就是你。但你却总像是躲在一层雾里面。而我同样敢肯定,你曾经很多次偷偷触碰过我,我能感觉到。”
“难道你打算一直这么咄咄逼人吗?哼,还是你害怕我的时候感觉好。”
“嘿嘿。”寒寺喆改变语气,“我可没什么办法去强迫一个鬼做什么。但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任性一下不行吗!”
“哈哈,真受不了你。但——的确我搞明白了自己应该如何显现在你眼中,但——”她明显犹豫起来,“但——好吧!闭上你的眼睛吧!只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呀!”
寒寺喆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那眼前的黑暗,从杂乱无章逐渐变得深邃而纯净,那曾经模糊的人影也越来越近,并最终褪去了身上那如乌云般的迷雾。寒寺喆看清了她,也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再也无法离开她。
羞涩的女生全身赤裸,正用双臂和双手遮住自己的私处。她慢慢张开嘴:“我一直不敢让你见我,是因为我还不知道怎么能——”
寒寺喆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看向哪里,是那笔直到不真实的长腿,还是那根本无法被完全遮挡住的胸部,又或者是他从没见过的超出想象的长发……她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有一张任何人都会认为美丽精致的面庞,高挑匀称的身材可谓近乎完美,而她身后和身旁是那飘散在空中的长长秀发……
年轻男子的冲动就如此自然而然的被调动出来,他傻了,他愣了,身体却也只剩不自觉的纯粹发源于自然的反应。他向她迈近一步,向她走去,抬起双臂,只想将她——
他却把自己吓到了,惊愕地看到了自己裸露的手臂,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进入到只有她的虚幻的虚拟的空间之中,另一个空间之中。但这给他带来的也不过只是短暂的停顿,未经大脑的纯粹冲动仍占据着上风,控制着他的行动。她也没有因他的靠近而躲闪,这如同给了他下一步的默许,让他对自己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把持。他的手继续向她伸去,试探着触碰她飞扬的发梢,然后是脸颊,以及脖颈。他认为那触感是真实的。再上前一步,他有些霸道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想躲开他的这个拥抱,却已经来不及,挡住私处的手更是落在更加尴尬的位置上。他也反应过来低头看去,才发觉自己竟然同样是全裸的,而那生理反应正毫无阻拦地显露着。
彻底没有预料到的情景终于压倒了原始的欲望,他迅速放开她,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也重新回到宿舍楼的屋顶,而那生理反应却仍在那里,胀得他难受。
“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却笑了:“没关系。”寒寺喆感觉她绕到自己身后并抱住了自己,“所以我才会经常从后面贴着你。你应该很熟悉这种感觉吧。”
寒寺喆重新闭上眼睛回到那个独特的空间,用手抱住正放在自己胸前的她的手,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但你这——身体显然不会撒谎!我也没预料到你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看来突然见个裸女还是很刺激呀!的确——平常也没这机会!”她的话中带着调侃。
寒寺喆显然要为此辩解:“根本不少好不好。哪个男生没看过——”
“嘿嘿。我是说看得见也能摸得着。”
这句话让寒寺喆无言以对,他有点赌气:“那你多让我看看摸摸呀!”说罢就打算回头。但很快他感到自己也许太过放肆,故迅速放弃了这个打算,而用了一句话来替代:“男生就是些冲动的不可控的家伙。”
“嗯,是呀。”她重新将自己隐藏在乌云的雾中,虽然双臂仍揽着他,“今天,不要再要求我别的了,我们慢点来,好吗?”
寒寺喆点点头:“我明白。”他抬起头,继续看向头顶的牧藻星,那个近在咫尺却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并感受着那个实实在在贴近自己的女孩儿。
“你的头发好长,虽然真的好出乎意料,但也真的好美。我从未见过长头发的人。”
“是吗!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是短发,多无聊呀!”
“但这是真的吗?”寒寺喆感觉那飘逸的长发会永久的占据住自己的心,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它的地位。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残缺的记忆中自己的模样,至少我认为这是我。”
“我好喜欢你这特别的头发。”他能分辨出她那蓬柔软的发丝正滑过自己的后背,细致去体会,他感到了一丝轻轻的瘙痒,直渗入到自己心中,那刚才特意被压抑的欲望和冲动又重新抬起头,他想转身,并打算拿头发作为自己下一步行为的理由:“我想好好的看看它们——”
“嗯!我知道。”生理的反应是无法被隐藏的,她看着他的举动笑起来,“但我们还是慢慢来吧,我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她没有松开环抱他的双臂,他也只好继续抚摸着她那柔软的双手。
夜越来越深,楼中的灯一盏盏熄灭,整个学校都已经彻底睡去,一个人,以及一个鬼魂,安安静静沐浴在牧藻星的光芒之中,享受着第一次相互触碰时的惬意。
天台的门被突然推开,那响声在这深夜显得震耳欲聋,如同要将所有人都吵醒。
鲁繁星一眼就望到依在栏杆上的寒寺喆,立刻大叫起来:“不就是石莉安又去约会了吗,别想不开呀。要直接上去抢,懂吧!”
寒寺喆受不了自己安静的享受被无情打断,当发现小野花已经不再抱着他而又隐藏起来后,更是越发生气:“谁想不开了?还不是因为受不了你背古文时的唠叨?”
“那就赶紧回来吧。我不背了。”鲁繁星边说着边伸手将寒寺喆从栏杆上拉走。
很快,这个深夜的天台上,也没有了人的身影,只剩下那缓缓运行着的牧藻星投下的光芒和光芒身后的阴影还在默默行走。直到新的阳光逐渐改变一切的色彩。
一夜没怎么睡着的石莉安一直盯着厚厚窗帘的一角,盯着那漏下的一点点间隙中的色彩,盯着它从蓝绿色逐渐泛起红润。她知道,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她轻轻晃醒朱铄,让他再次将自己抱进怀中。回想起这一夜,她仍感觉到些许模模糊糊的疯狂,如同几年前的那个类似的夜晚。但她很清楚知道二者的区别。身边的这个男生虽然也疯狂,但却更是体贴入微的。她很满足,而此时她只想一直被这么抱着。
但时间在继续,太阳的光已经突破窗帘的阻挡,从四面大大小小的缝隙中渗透出来,将窗口勾勒出一个四方的亮边。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你下午不是还要补实验吗!可别忘了。”石莉安并不知道此时确切的时间。
朱铄没有反应。
“不舍得我呀?”
朱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但终究这样的缠绵都有结束的时候。当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过后。朱铄只能匆匆忙忙回宿舍拿上东西接着跑去实验室。而下午没什么事情的石莉安则更从容地走进了图书馆,准备拿学习来打发掉这整个下午。
来到图书馆,看到寒寺喆已经坐在老位置上啃起那些书,她也走过去坐到自己的老位置上,带着些许腼腆地问候了一句:“你已经来了呀。”
寒寺喆抬头看去,他看出了面前这熟悉的女生的些许变化,她稍显疲惫的脸上,笑容发自内心。他回答着:“我也是刚来。”
“谢谢你。”
寒寺喆愣了:“谢我?我没做什么呀!”
“从三年前到现在的所有事情。”
寒寺喆挠着头,虽知道她所指的事情是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简单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突然他感到自己又被从身后抱住,小野花再次从迷雾中探出身子。她的脸贴着他的脸:“我想,以后我也会这么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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