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亮,蒋氏就爬了起来,在秦芝芝的门口唤着徐佳。
秦芝芝将两人送到门口,无言地握了握蒋氏的手,决定离开前,要买一些手膏给蒋氏备着。
蒋氏道:“芝芝,我们先走了。”
秦芝芝点头,吩咐秦家马车送他们回去。
路途遥远,路还是湿的,走回去可是要好大的力气。
待马车离开,秦芝芝才念起,昨日徐子阳离开后不过半个时辰,蒋氏就来了,定然也不是徒步来的,不知道是租的牛车还是……
可若是租的牛车,方才也应当要把牛车赶回去,赶回去的人又会是谁?
秦芝芝抬起眼,四处打量,在雨后显得新鲜亮眼的街道上,并没有看见那道熟悉好看得身影。
她捏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镯,抬起眼回了房间。
房中的桌子上面,那个精致的兰花盒子还放着,盒子是通体的黑色,放在桌子上面实在是靓眼。
秦芝芝的视线总是不自觉扫过,又不敢打开平白让自己心疼,只好将其放在了架子上面的最高层。
她在书桌前坐下。
其实稿子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时间也不多了,加上今日还有四日,也该挑个时间,说清楚了。
手中的墨笔在无意识地摆弄着,完全不知道已经有人踏进了房间。
聂娇凑近桌面,发现那纸上写了不少东西,看着方方正正,应当是汉字,可是又简单很多,她自幼习字,却是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你写的是什么呢?”
秦芝芝被惊了一瞬,抬起头凝聚好视线,发现是聂娇。
“你怎么来了?”
聂娇在她对面坐下,“我之前邀约你好几次,你都不答应,我不得自己来吗?”
秦芝芝单手撑脸,提不起兴致,“那你寻我是为了什么?”
聂娇靠近,“近日王家不知道怎么的,全面崩盘了,就连他家的银铺碧落斋都彻底倒闭了,临台镇那家也是。也许是这个原因,临台镇新开了一家银铺子,我觉得不错,你陪我去逛逛嘛。”
秦芝芝想起之前面见聂豹的时候,提起了王家。
但是秦芝芝现在对于银铺子没兴趣,摆了摆手,“不了,我不去。”
聂娇仔细打量了秦芝芝好几眼,“我本以为是假的,看你如今你的反应,怕不是真的。你当真要与徐子阳合离?”
秦芝芝心头一跳,怎么聂娇都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徐子阳与你说的?”
聂娇拍着秦芝芝肩膀的手一顿,半日憋出一句,“是他。”
秦芝芝现在有一种,和男朋友分手,结果周围人都在劝和的感觉。
而且以徐子阳对秦芝芝的了解,实在是难以相信,他会与聂娇说起这件事情。
聂娇没有解释,其实是陈岳在街道上碰见坐着马车回去的蒋氏,发现蒋氏神色很难看,他本就能说会道,多问了几句,就套了出来,当时不信,还专门去碧溪村找徐子阳问了,从徐子阳沉默的模样里面看出点情况,才拜托她来劝劝的。
聂娇道:“何处想不开了,要合离啊。”
秦芝芝站起身,抵着人肩膀,直接把人推出门。
徐子阳这边都还没想好怎么说呢,秦芝芝把人拦在门外,“这事复杂得很,你不必来问了,我会和徐子阳说清楚。”
话音刚落,秦母就从外边踏进院子,瞧见聂娇也在,先是简单问候两声,然后笑着看向秦芝芝,“你要和子阳说清楚什么?”
秦母将女儿的手握在手心,“你这孩子,昨晚上亲家母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出来招待一下。”
秦芝芝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简单地应着,“我忘了。”
秦母笑道:“没事,你爹说今日我们都去碧溪村走一趟,子阳不是考上解元了吗,这么大好的事情,是要上门道贺的。你爹还说了,这次去,就把秦家都接到镇上来,也隔得近。”
聂娇也想知道秦芝芝徐子阳两人会如何,站在边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秦母便招呼着她,“娇娇难得来一趟,你是芝芝的好友,不妨也去碧溪村走一趟?”
聂娇自然连连点头。
只是苦了秦芝芝,面对这个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往回拉了一点,“娘,别急。”
秦母笑道:“你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贺礼都准备好了,你也不用操心,只管跟着我们去就好了。”
她以为是孩子害羞了,还温柔地揉了揉秦芝芝的脑袋。
只是秦芝芝鼻头一酸,将脑袋垂了下来,很是轻声道:“娘,我和徐子阳,就要合离了。”
秦母的手很明显僵了一瞬,目光下意识抬起,看了一眼聂娇,又看向秦芝芝,温和地笑着,“芝芝,你在说什么糊话呢。”
之前她要求两人合离的时候,是芝芝将她劝了下来,后来徐子阳对芝芝怎么样她也是看在眼里,怎么芝芝就突然要合离了呢?
秦芝芝知道扭扭捏捏,反而会让事情更加复杂,若是现在不快刀斩乱麻,等到她走后,一切还斩不断,就会变成廖宇凡一家的情况。
听闻就在前几日,廖宇凡还是和他的娘子合离了,秦芝芝去看望他娘子的时候,见她哭得伤心,才没见几日,就已经瘦了好大一圈。
而廖宇凡渐渐地接受了突如其来的秀才的名头,却最后还是没能接受这位在他的脑海中毫无痕迹的娘子。
周围的人也因为两人的婚事闹得鸡飞狗跳,他的娘子又难堪又难过,最后还是领了合离书回了娘家。
秦芝芝觉得,走之前将事情回归最接近原来的模样,是留给徐子阳和原主最大的体面。
她狠下心,抬起头,望着秦母的眼睛,肯定道:“娘,我们马上就要合离了。”
秦母怔在原地,沉静的时间内,不知道心里面是怎样的翻江倒海,但是她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愁苦着脸,拍了拍秦芝芝的手。
“我去寻你父亲。”
秦父已经在马车里面坐了一会了,目光打量着车里面的贺礼,摆得整整齐齐,都是他亲手挑的,很有分量。
早在徐子阳成为秀才之前,他就见过徐子阳了,看他满身才气,就知道以后不会是困在这一方山壑的人,当时就动了心思。
后来得知聂豹也有这方面的心思,还暗中较劲过,好在最后还是成为了自己的女婿。
许是心情好,他很平静地等着妻子和女儿过来,只是过了一会,等来的是妻子站在马车的窗前,神色复杂。
“芝芝说,她和子阳要合离了。”
*
聂娇有些惊讶于秦芝芝敢这么直接地,将要合离的事情说出来,特别是徐子阳刚刚考上解元的时候。
她拉着秦芝芝的手,“芝芝,你这样,怕不是要被秦伯父责罚了。”
秦老爷子严苛的威名,她还是听过一些的。
秦芝芝只能道:“希望能下手轻一点。”
两人没说上几句,秦父已经拄着拐杖飞快地向这边走过来。
他的神色很严肃,像是在商场上谈生意一般不苟言笑,抿着唇走到秦芝芝身边。
聂娇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看见秦父走到秦芝芝身边,然后很重地拄了一下拐杖。
她险些以为秦芝芝要挨上一棍子了,却没想到秦父脸色很难看地看着秦芝芝,却只是问道:“是不是徐子阳负你了?”
秦芝芝本来都在思考,若是秦父动了气要家法伺候,她现在双腿健全,要不要跑一跑躲一躲。
但是听到秦父的问话时,心口一暖,摇头,“不是。”
秦父喘着气,“那是为什么要合离?”
这个问题再度被抛回来,秦芝芝却还是没想好借口,干巴巴地说上一句,“我们不合适。”
秦父看女儿这个神色,也能猜到这合离的事情,应当是自家女儿提出来的,当下更气了,“既然他没有对不起你,你之前又那样坚定你喜欢,你娘说合离你都没答应,现在才过去半年,你又是为什么提合离?”
明朝不像是古代,不是一句不喜欢了就能打发的。
秦芝芝敛下眼睑,“缘由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但是还请父亲答应合离一事。”
秦父气得往后退了两步,手持拐杖就往秦芝芝腿上一扫,气得眼眶大睁,“说不清楚也得说,你这样合离,把人家放在哪里?”
腿疼得要命,原主本来就是个怕疼的身子,秦芝芝没忍往后退了两步,在大脑里面一顿思索,找了个很是蹩脚的理由。
“女儿想起,官员不可从商,我们秦家是商家,我与他在一起会影响他仕途。”
她对历史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古代一直是重农抑商的。
可是没想到此话一出,父亲的脸色更难看了,“哪里听来的歪道理!你好歹开了钱庄好些日子,还不知道其中的门道?我秦家从商,关他徐子阳何事?”
秦芝芝一时没听懂父亲的意思,但是也知道这个理由大概是说不过去了。
她下意识再往后退了两步,正在向着该怎么说,院子里面快步走进来一人,深蓝镶边的衣袍翻摆滚动。
那人停在秦父的身后,“老爷子,是子阳惹了芝芝生气,才提出合离一事,子阳这次,就是来哄芝芝消气的。”
秦芝芝抬眉一看,徐子阳就在不远处,他正弯着腰做出赔罪的姿态,浅蓝色的衣袍裹着他的身段,背脊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秦芝芝虽然知道自己要回去了,但是心里面还是喜欢,一晚上没见,想他也想得紧,一时腿也不疼了,小跑到他身边,扶着他,“你怎么来了?”
秦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好一会,才走近敛起神情,“子阳考上了解元,恭喜了。”
徐子阳站直了身子,“谢老爷子,芝芝这边,我会哄好他。”
徐子阳的行为举止都很得体,秦父经过这一遭,也没有了去碧溪村的心思。
秦父道:“那我便先走了。”
聂娇方才就后悔留了下来,无意间看到秦家的闹剧,当时也行过一礼离开了。
秦芝芝看着她离开的脚步,又看徐子阳毫无反应,反应过来,聂娇过来应当不是徐子阳提的。
但是她已经没心思想这些。
她的目光落在徐子阳身上,他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蹙起。
院子里面已经没有了别人,秦芝芝拉着人往房间走,可是徐子阳却站在原地蹲下身,五指在碰到秦芝芝的小腿时,堪堪停住,偏过头,看着左侧的一处水坑。
他显然不开心,“还疼吗?”
秦芝芝的心软的一塌糊涂,“疼啊,怎么不疼。”
就算是要合离,那也是因为迫不得已,秦芝芝对于徐子阳,还是满心的欢喜,看到人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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