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渺直到她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不过,眉心还却紧紧蹙起。
阮轻轻洗完澡,换上舒适的睡衣后,心间的低沉渐渐消散,刷了两个搞笑视频,心绪彻底平稳。
正是这时候,沈明屿的电话打进来。
阮轻轻接了起来。
沈明屿的嗓音低沉,因笑意不明显轻颤:“一渺找你签字了?”
“嗯,我给签的。”阮轻轻微怔后承认,道,“她拜托我不告诉你来着,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被你知道了。”
沈明屿温声解释:“高一年的教务主任是我同学。”
阮轻轻:“……”
为沈一渺默哀一秒。
又聊了一会,阮轻轻在窗边的沙发坐下,入目一片深浅不一的黑,错落的树影因风游动,像活了一样,柳江云之前居然能坦然站在浓阴里,胆子挺大,如果不大,也不会再来找她了。
她妈妈就缺少了柳江云这一份“孤勇”。
当年,若是妈妈不活在那份自欺欺人的盼望中,去找爸爸,或者那个女人,亲眼目睹男人的凉薄绝情,或许就不会浪费光阴,空耗青春,就像她当初一样,彻底对“爸爸”死心,丢掉过往,重启生活。不管是早早寻到另一段幸福,还是坚持独身一人,生活都不再是一滩死水。
也许是隔着电流模,糊了阮轻轻划下的边际;也许是沉凉的夜色在她心底打上了孤寂的烙印;也许是父母往事,掀起了她心绪的震荡;也许是沈明屿的声音过于温和磁性,软化了她的防备,让她有了倾吐的欲望。
于是,她说:“沈明屿,如果你在外遇到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一定不要瞒着我。”
“我不要做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她永远不要像母亲那样。
她会笑着挥手说再见。不纠缠,不留恋,寻一个烟火旺盛处,安家,用心生活。
可以清楚听见对面呼吸凝滞一瞬。
须臾。
“不会。”他回。
语气认真,坚定。
……
订了八点钟出发的高铁票,第二天一大早,阮轻轻被闹钟吵醒,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然后收拾好短途出门的衣物,洗漱用品,护肤品,身份证件等等,最后把原主家里的钥匙郑重放好,换上出门的衣服,下楼吃早饭。
沈一渺还在餐厅吃早餐。
见到阮轻轻的装束,脸上的表情惊愕,脱口而出道:“起这么早?”
阮轻轻点头,跟王管家要了一碗粥,解释:“要出门一趟。”
沈一渺:“去哪?”
本来早起就让阮轻轻头疼欲裂,再加上一通忙碌,更让她面上恹恹,因而声音有些飘忽:“回家。”
她实在没胃口,粥只喝了两口就推到一边,没看到沈一渺一脸纠结,站起身说道:“我还要赶时间,先走了,你慢慢吃。”
沈一渺也没了胃口。
阮轻轻为什么要回家?
和昨天的“柳助理”有关吗?出门时还好好的,她们两人说说笑笑,和“柳助理”谈完后,回来时的脸色就不对劲。柳助理是谁?是爸爸公司的人吗?如果是,她找阮轻轻干嘛?
她不好深问。
万一问出尴尬来……
想了一会,她跑上楼,找到手机拨号,电话一接通,她直接道:“昨天晚上有个柳助理来找她,刚刚她提着行李回家了。”
顿了一下,她强调:“她自己的家。”
说完不等对方回话,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挂断。
大人的事情大人自己去解决。
她长呼一口气,背上书包下楼。
这边,沈一渺果断电话后,沈明屿并没有立即收起手机,略一思忖,拨给了阮轻轻。
昨晚通话时她情绪就有一些微妙,但他清楚,沈一渺的猜测不对,她压根就不在意柳助理。
“喂,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传来阮轻轻的声音,带了倦怠的沙哑。
沈明屿放低声音:“你要回家?”
阮轻轻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家里都是他耳报神,瞒不过他:“是。”乍然听见沈明屿的声音,把她的记忆短暂拉向昨晚,阮轻轻微不自在,抿了抿唇,还是解释了一句,“父母祭日。”
静默两秒,沈明屿温和道:“我12点能到。”
“……”阮轻轻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缓,“不耽误你工作吗?”
沈明屿:“不耽误。”
想了想,阮轻轻没再推辞,报了地址。
“沈明屿……”阮轻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终还是道,“先这样吧,见面再说。谢谢你。”
“嗯。”沈明屿声音低低。
从坐上出租开始,阮轻轻的心便一点点被悲伤浸入、包裹,应该是原主残存在体内的感情在发酵。
天空灰蒙,大片大片暗色的云彩挡住阳光,不漏一丝。
像极了她的心情。
空茫、无助。
至少此刻,她的确无法拒绝他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女主厚重的心防被一步步卸下~下一章大转折!
爱你们~
感谢在2022-12-15 01:13:49~2022-12-16 22: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甜味沙汀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
宜城,三线小城。
相比海市的繁华鲜亮,多了一些烟火的陈旧。
动车还有十分钟到站,望着窗外出神的阮轻轻被兜里震动的手机惊回神,掏出来,沈明屿的电话。
“还有十分钟到站了吧?”沈明屿温声问。
阮轻轻音色略沉:“嗯。”
“我让这边公司安排人去接你。”
沈明屿的口吻和缓耐心,好似生怕她介意,拒绝。
阮轻轻顿了一下,还是道:“不用麻烦,我打车就可以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打车。”他的声音温和却有力。
阮轻轻眸子凝了一瞬。
其实听见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打车时,她下意识便想反驳。
不过停顿的一秒钟,心底却迟滞地浮上些许触动。
“不放心”,这三个字,从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她的成长之路,伴随着“懂事”、“能干”等词,小时候,她就能一个人走路上下学,初中学校远了,她学会骑自行车,高中去了市里,每周往返独自乘坐大巴,更别提之后她胆大包天,一个人瞒天过海偷偷乘飞机去找“爸爸”。独自出行而已,她习以为常。现在冷不丁有个人竟为此担忧她,心头莫名泛上一股酸软,直冲鼻端。
她摒了两息,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而后才低垂眼睑,轻声回道:“好。”
放下手机不一会就到站了。
阮轻轻一出站,就被热情的人潮包围,有出租车司机,有旅店老板,都在努力招揽客人。
“阮女士!”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叫住阮轻轻,他见阮轻轻望过来,立马自我介绍,“沈太太您好,我是沈氏集团宜城分公司的后勤部负责人,刘成,您叫我小刘就成。”
和沈明屿所说信息对上,阮轻轻便冲青年点头:“刘先生,麻烦你了。”
“言重了,言重了。”刘成殷勤接过阮轻轻的行李包。
停车场紧挨出站口,没几步路就找到车子,刚上车,沈明屿的电话就来了:“上车了吗?”
阮轻轻:“嗯。”
“我查了地图导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你可以先睡一下。”沈明屿的声音略低哑,有种别样的温柔。
阮轻轻头侧靠在车窗玻璃上,双眼无焦距地看向窗外,后移的事物未留下丝毫痕迹。
身体、精神,双重疲惫。
阮轻轻应了一声,果然闭上双眼。
宜城墓园位于相对偏僻的城郊,虽修建没几年,但因为近些年农家乐等短途旅游的兴盛,自火车站到墓园的公路宽阔又平整,再加上刘成开车技术也不错,阮轻轻基本没感觉到颠簸。
不过,即便路途坎坷,她也未必可以感知到。
脑子一路混乱,好似想了很多事情,脑仁都被塞得涨疼,可略一回想,却没有一点连贯性和逻辑性,细碎又莫名其妙。
车载导航提醒目的地还有一公里,阮轻轻飘荡的思绪才拧拢,待会面对原主的父母时,她该如何称谓?
叫叔叔阿姨?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她占据了他们女儿的躯体。
叫爸爸妈妈?可她的认知里有属于自己的父母,即便他们在不合格……
这一问题在阮轻轻真的站在两人的碑墓前,自然化解。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