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和陈叔忙纷纷回答:“买下来了。”“对对,买下来了。”
“那行。我们现在直接去段家。”沐子芝也没空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我把布直接带了出来。现在应该赶得上。”
她快步往外走,想起门口她没有马也没有马车,走两步又站住侧头看向周子澹:“你的马借我用用?”
周子澹一时没有理清楚三娘的事, 却听清了她的话:“我带你去段家。我知道段家怎么走。”说着, 他快步往店外走。
两人快步朝外, 沐子芝比周子澹更快一步翻身上马。她低下身子一把抱过周子澹怀里的布, 半点不觉得沉重, 并将身体往前挪了挪:“上马。”
周子澹说实话,这辈子并没有和女子同骑过。事情似乎很急,让他没空多细想,听着话翻身上马。
守在门口的潭梦一时无措:“哎?郡主……”她怎么办?
沐子芝往后交代一声:“这是潭梦,你们照看一下。晚间我回不来,潭梦你自行回府。”
潭梦哪里想到出来一趟没多久就会被郡主扔下。这要是真一个人回去,她恐怕会被打死。然而她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见面前周家公子已经拉起了绳,带着郡主骑马跑了。
她紧张伸手想拦,却被身后人一下子拉住。身后的阿花将人再交到了阿翔那边:“交给你了。这事一直都是我跟着的,我也要去一趟。”
说罢,阿花朝着马离开的方向快跑起来。竟事试图靠双腿赶上马速。
阿翔寡言,突然被交代要照看一个姑娘,更沉默了。他想了想,最终将视线落在陈叔身上。
陈叔还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人一个个都跑了。现在多出了一个小姑娘。他只能试探性问了声:“不然,你在我这儿先喝口茶?”
潭梦看了看面前两人,最后一狠心,也拔腿朝着阿花跑的方向跑去:“我去找人!”
陈叔:“……”
陈叔头痛。这潭梦姑娘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的随从,一辈子都不知道出来过几次。要是真跑丢了,他没法给三娘交代。事复杂超乎他想象。
管,他怕惹事。不管,他已经介入了事。
他推了推阿翔:“阿翔,跟上去护着人。突然回头真弄丢了人,三娘肯定要生气。”
阿翔呆愣了两下,随即听话追了上去。
留下陈叔在原地越想越好笑:“这都什么事情。说好了今天一早来看店铺。结果来了一下全跑光,剩我一个。好歹也说一下这店铺以后卖什么,让我好请人来敲些架子。”
他只好重新回到店铺里,看着能不能把店里剩下那些个要卖光的东西先搬走。
此时,沐子芝深刻意识到,骑马千万不能两个人骑在单人马鞍上。
她已经尽力朝前靠,可是过于窄小的马鞍,前方总是容易卡到她。这也就算了。马速度一块,周子澹就不得不贴近她。不然他们两个坐太分开,对马的伤害极大,对他们自己的伤害也大。
她受伤是前方,周子澹受伤就得是臀部。
由于手上还拿着布,她双手没法很好的拉绳,更别说抱马或者拉住马鞍。她只能靠着“前后卡住”她,从而不让自己甩出去。
她不得不喊:“周子澹你抱紧我骑,不然我要摔下去。”
周子澹这会儿头脑已经有些空白。他刚才马速一块,已经下意识揽住了三娘。揽住之后,柔软纤细的腰身顿时让他头皮发麻。
现下两人贴近,为了赶快些,他不得不几乎将三娘整个纳入自己怀里,并收紧他的手臂。他能闻到三娘头发上的香味,看到她的耳垂和白皙的脖颈,甚至感受到几缕发丝刮过他的脸。
没人告诉过他双人骑马会贴得那么紧。明明他以前看那些浪荡公子哥,都不过是带着姑娘缓慢踩着绿草,从没有如此贴近的姿势。他们在马上难道就只是由于有了双人马鞍,就可以稍拉远一些么?
这时节两人穿的衣服都薄,人身上的暖意一阵阵传递过来。还好远离江南,两人都没穿丝绸。这要是穿了丝绸,他恐怕要先摔下马,失态跑远。
身下的爱马很不喜欢身上两个人的重量,然而坐都坐了,它也只能快些跑。到了地方就让人快些下去。它跑越是快,坐着的两人越是难熬。
马跑快了,马鞍之上当然也更颠簸。如果说普通的骑马只是磨损大腿内侧,那现在的骑马就是一颠一颠,活像在用马鞍揍两人的臀。
他们只有微微悬空才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
然而微微悬空的好受极为有限。该揍的次数还是得揍。揍了之后贴得更紧。
周子澹在江南吃喝玩乐那么多年,第一次体会这种隐秘的愉悦与痛苦。他身为男子有时也会死要面子,当然不会将这种事情说出口,于是绷紧了身子,导致了耳垂脖子都微微涨红,甚至连带着拉绳子的手腕处都筋脉凸显。
沐子芝没比他好。
周子澹能闻到她头发的香气,她也当然能闻到周子澹身上的香。梅菊总是祭祀拜本主,会自己做香。所以她身上常常是草味染料与燃香的味道。
江南人却很是讲究,和她身上的香味不同。他衣物专门熏过香,似乎是有丁香和郁金,又好像有松柏儿和川椒,混杂着一股读书人才会有的笔墨气味。
要不是她总是混迹市集,恐怕都分辨不出这些个香味。可就是分辨出来了,她才不知道说什么好。太近了。
两人急着赶路,却也不约而同心里想着:到底为什么会同意共骑这件事情!杀了他(她),让这事重新来过吧。
到段家门口时,周子澹翻身下马,经过这么一段后神情有些恍惚。他抬手试图帮三娘拿走她怀里的东西,又试图将人牵下来。
沐子芝把东西递过去,下马的时候还算正常,迈出第一步直接踉跄扶在周子澹肩上。她闭眼痛苦:“求求你下次出门的时候一定买个双人马鞍。要最柔软的那种。”
浑身感觉都要散架了,都好痛!
周子澹听着这话,心有余悸扶着人:“一定买一定买。”臀都要变成四块了。
沐子芝从包裹里取出了面具给自己佩戴上。她拖动着自己的身子,又一次感受到了穿月娘衣服时的那种感觉。走路必须要缓步走,才能让她清楚知道身体还是自己的。
段府今个闭门有事,门口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
沐子芝走到段府门口,用力叩了叩门口的铜环。
有下人很快微打开门:“今日段府不见客。”
沐子芝听到这话,抬起手指指向周子澹手上捧着的布,放低了声音:“月娘,按时来给段小姐送上贺礼。今日不是选礼的时候么?”
那下人听到这话,顿时信了。主要是他注意到了周家二郎,以及周家二郎手中的布。外头那层包裹着布,瞧着价格不菲,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谁大户人家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
而且今天段府闭门谢客就是为了这个选礼的事情。
他将门打开得更大些,拱手请人进来:“我带二位去找段小姐。”
作者有话说:
好嘀我去努力写第三更了
第38章
文/乃兮
段家主厅里, 几乎所有位置上都坐了人。主位上是段家家主段思青,他身边是他的年轻夫人。下面有段瑶玉和段琰齐。
段思青的亲弟没有来,来的是他亲弟的儿子段琨亮。
除去段琨亮外, 小辈中还有段思青妹妹的一对孩子, 段珊凌和段瑚雪。
至于段家更小的孩子,暂没有轮得到出现在这种正经做事的场合。
年轻夫人脸上明摆着不高兴, 可惜在场没有人在意她。府上管事本该是沐子芝人管事,只是她入府年份不算长,府上后院的琐事全是段家管事段三以及段三的妻子在管。
段三正拿着一张纸,陆续说着往年段府往上送礼的规制, 报着礼单。太后生辰当然不可能什么东西都要。他们段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 送的礼大多都会因为“选不上”而退回来。
所以于段家而言,只要有一样东西选上就行,其余都是等退货的添头。
段思青听段三报的时候,观察着家里的小辈们。越是观察, 越是失望。年纪最大的段瑶玉,天真浪漫, 平时就没什么心计,也不算聪明。对于家中有土地有房有商铺的段家而言,如此天真浪漫, 说实话等同于不堪重任。往后就算是嫁出去,未必能管好小家。
如今眼眶都泛红,明显没能筹备好事。
其次是亲子段琰齐。喜好女色其实不算大事。只要他能管好段家, 想要几个妻几个子, 都是段琰齐的私事。可段琰齐对于他的筹备大约是极有信心。要不是段思青已经知道孩子是找话说滥竽充数, 或许也会稍高兴点。可一想到滥竽充数, 段思青就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这可是欺瞒!真送到京城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成天爱赌的段琨亮脸上阴沉沉, 看着也是没想到会临时面对上意外。段琨亮是找王家娘子做了染布。王家娘子身体不好,要是推迟几月说不定能交上来布,现在是肯定不行了。
他段思青掌管段家那么久,寻常碰到的事情常常有意外。细数过来,祖上更有几次隐隐都到了段家存危时刻。这要是碰到一点意外就放弃,又怎么能够掌管段家?
至于段珊凌和段瑚雪这对兄妹。为兄的段珊凌整个人吃成了一个球。别人是一个人坐一把椅子,还能留着不少空余。他是一个人坐一把椅子,衣袍和肉都要从缝中挤出来。整天吃也就算了,对其余事情完全不上心,明摆被宠坏。
段瑚雪则是极为骄纵。要说梅家三娘,也就是如今的梅郡主是脾气大,那人家好歹是手上有技艺,能混口饭吃。家世背景如今又有沐王府撑腰。仔细回想她也没真打过谁。可段瑚雪身边的丫头手一伸出来,鞭印子都露了出来。至于能不能成事,只能说有事可行,有事不可行。
段思青心情沉重,只觉得难道这算是家门不幸?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够像他一点孩子?莫非真要从再小点孩子里找?又或者从孙辈中找?
段三话说到最后:“我们段家最后要献上的,是周城自古传下来的扎染技术所作,百兽贺岁图!”说罢,他收起礼单望向在场诸多小辈,“早前就已经与各位公子小姐都说过,现下谁先展示染画?”
在场不由沉寂片刻,所有人都在用余光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见没人站出来,段琨亮先行起身。自从江南周家来了之后,市集上出现了很多羽扇。他也装模作样去买了一把。他无法分清是什么羽毛做的扇子,只觉得拿在手里气势强了不少。
古有东施效颦,今有琨亮挥扇。周家人挥扇子是温文尔雅,极为雅致。他挥扇是装腔作势,还不如周子澹风流好看。
段琨亮扫了眼众人:“平日里面大家都对家里事情很是上心,责怪我老是爱赌。我好歹是找王家娘子做了一幅的。不过王家娘子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身子骨不好,手脚慢一些。我今天拿来了做了一半的,让大家先看看。要是成,继续做。到时加急送出去。”
他只能赌一把,赌王家娘子的半成品,也比众人的成品好。
段琨亮挥了挥扇子,让人送上来。
王家娘子能够那么大年纪,依旧在周城占有一席之地,不是开玩笑的事。她擅长针线,缝针法用的几乎是无人可超越。只见白布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勾勒出了一幅鸟兽逐日的画。
老人的心境多和善,看上去虽说是贺岁,更像是所有生灵一家亲。但问题是这样只勾了线的布,连扎布都还没扎,更别说染了。白乎乎的根本看不出境界。
这要是拿出去给镇守太监云舒看,保不准人家问:“你是祝贺还是想折人寿啊?”
段琰齐都笑出声了。直接将自己身后人拿着的布,让人和自己一起展开:“瞧瞧吧,这才叫染好了的布。”
只见一幅活灵活现的百兽拱手贺岁的图,就此在白布上展现。为了让这幅画看上去像扎染一些,更是特意留了点白。好看是好看,但假的也就是段琰齐这个瞎子看不出了。
段瑚雪嗤笑一声:“一个半成品也好拿出来比。一个找人画了也拿出来比。我告诉你们,这人老了啊,就喜欢看小兽。我早就叫人做了一个。比你们一个白布一个假货强不知道多少。”
她拍了拍手。她身后谨小慎微的丫头,和边上跟在段珊凌的仆从一起走上前,将他们带来的一块青布展现。
青布展开,说是百兽贺岁图,也确实是百兽。各种小巧的兽滚作一团。染的人技巧有限,所以刻意规避了不擅的地方,让小兽们三两成群各自滚各自的。可爱有余,喜庆不足。
不过只能说,这竟是比前两个都更符合一些。
段瑚雪骄纵惯了,在家里最看不顺眼的人呢就是段瑶玉。这么大个人,整天还如同三五岁一般。说话做事傻子一样。拉着她总说希望家里人能够团圆和气。
要是虚假的她就一鞭子抽上去了,偏生段瑶玉是认真的傻。搞得她打也不好打,每次都胃里犯恶心。
她现在看段瑶玉眼眶泛红,恶意笑起来:“姐姐,你可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段瑶玉是真的委屈又惶恐。她其实有想过如果月娘没有及时给她布怎么办。可两百两给出去,月娘和阿花又再三说过会将布给她。她才没有筹备预备的。
现在却变成了好似只有她没有准备一样。
“我,请了月娘染布。”段瑶玉开口看向她亲爹,“月娘这段时间比较忙。这个月我一定会让她把布拿过来的,只是今天可能不行。”
段思青在位置上沉默。在场别人不知道月娘是谁,他是知道的。段家本就是月氏后人。当年月娘产女亡去,也是他把孩子交给了梅家。
现在的所谓月娘肯定是梅家三娘,也正是在沐王府的梅郡主。有这份恩情在,沐王爷算是欠了他一份情。无心插柳柳成荫。五年前月娘横空出世后,段家在本地势头便几乎是扶摇而上,不管做任何事都背后更有所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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