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兄弟两。当哥的喜欢花,当弟的喜欢给哥送花?
江佑突觉后背一阵阴冷,不敢继续往下想。
—— ——
水渠边,刚开饭。
邝深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拿了个发下来的二合面馒头,就着一碗稀的没小米的稀饭。吃饭的人多,开火开得也早,粥盛到手里,都浮着一层稠膜,凉透了。馒头也是厨房图省事,早几天集中蒸好的。早起再一加热,上面馍皮都已经干裂。发下来的时候,又凉又硬。
邝深这几年吃得苦多,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很不错的早饭了。
周阳去排队给他跟邝深都倒了碗热水,端回来,递给邝深。
邝深谢过,拿起馒头,准备啃得时候,似想起来什么,顿了顿。他拿起馒头极其敷衍地在装满热水,还冒着热气的碗上来回晃了一下。
“深哥,你这是?”
邝深动作微滞,压住略微有些复杂的心情,状似平淡道:“家里那位不让我吃凉的。”
“.......”
周阳其实也不觉得邝哥把馒头往上面放两秒能有多热,但他比何良柱有眼色劲儿些,试着度了下邝深意思。
“嫂,嫂子真好?”
话说到最后,声音都在打漂,他也有点虚心,看着邝深沉了沉脸,也感觉自己马屁拍到马蹄上。
大队里谁家不知道江芝有多能闹腾。提起来,都没几个不摇头的。谁家老娘要听说儿子想娶个江芝那样的回来,都恨不得跳起来打。
好?
邝深不承认在周阳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微微动了下。相反,他脸色还慢慢沉下来,紧皱着眉头。
这些天,江芝确实对他挺好的,好到让他都有点忘了江芝的本性。每当她突然乖起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离她搞事情已经不远。
邝深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在他看到了江华带过来的一大包东西时达到了顶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华把东西掏出来,明面上说给大家听都是江母给他准备的,他用不到,就给邝深了。
私下,江华看他,神情自然,眼镜下是盖不住的神情,一幅“很意外?是不是有点惊喜”的样子,问他:“你知道是谁送的吧?”
邝深点了下头,声音冷的都能结冰了:“知道。”
他知道。
他太知道了,江芝这回绝对憋了个大的。
第22章 花包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邝深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的是家里送过来厚厚的被子。他迟迟未动,脑子里过了一圈,实在想不出来江芝能做出什么事。
无非是把那二十张大团结给嚯嚯完。
养江芝费钱,他早就知道。
半个月花完巨款二十张大团结。他意外,但又不会很意外。
钱都是虚的,只要家里人没事,日子能安稳过下去,他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除此之外,他确实想不出来江芝能做出什么事情。
周阳晚上吃了一个邝深家里送的肉包子,嘴里现在还留着肉味,投桃报李给邝深抢了半盆热水,让邝深洗漱。
邝深没接。他夜晚少觉,更习惯冷水洗漱,能让他脑子更清醒些。
都是面朝黄土养出来的实诚人,周阳也没拿回去,说是留给邝深洗脚用。邝深懒得再拒,周阳松口气,乐呵呵地钻回自己被窝。
倒跟他对着的石五柱看邝深出去洗漱,轻撞了下亲哥石二柱:“你看看周阳捧邝深都捧到什么地方了,不就是给了他一个肉包子吗?至于吗?”
石二柱跟亲弟挤在一个被窝,还在想江华给邝深送来的那一大包的东西。八成新不见补丁的厚被子,泥饭罐装满着的肉包子,还有一件厚棉袄。
厚厚实实,一大包东西,看着都让人眼红,江母就是对亲儿子也不过这样了。难道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江芝跟邝深的关系又好起来了?
那对他来说,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上面怕下雪耽误进度,这两天活重,管的也严。
石五柱年纪小,这些天没少吃苦,想望邝深肉包子都想一天了。也没见邝深给他一个。
当然,也没给他亲哥。
“二哥,你说,明明咱们跟邝深还结着亲,他凭啥不给我们吃肉包子,光给外人!”
石二柱虽也馋肉,但一点儿都不想跟邝深扯上关系。而且现下心里正烦着事,他压低声音,随口道:“他的东西,你敢吃吗?你想吃,等回到家让娘给你做。”
他们家比别的家稍微好点,兄弟们多,干活的人多,年年到头分的公分高。老爹又会点木活手艺,日子过得比别家宽泛些。
石五柱又是个老来子,差着岁数,别说父母,就是他们上面几个兄姐也都能惯的厉害了些。
石五柱也好哄,想着家里面对自己几乎百依百顺的老娘,又高兴起来,闻着空气里若有如无的肉香,咽了咽口水,恶狠狠的说道:“就是!我才不吃狗崽子的东西!这有的人就跟没见过肉似的小畜生似的,狗崽子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到时候连累你们一家人!”
说到最后,声音没压住,就差没指名道姓说邝深跟周阳。都是一个大队的,屋里一下子静下来 。
周阳气的掀了被子,穿着鞋就准备下床。
邝深在石五柱话说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动作幅度比较小,石五柱又背对着门口,一点儿都没看见。
“说完了吗?”邝深脸上还带着冰凉的水珠,刚经北风吹过,由里到外,骨头缝里都是凉的。
石五柱僵了僵,自是听出了邝深的声音,不动声色地往二哥那边挤了挤,没敢吭声。
瞧是真瞧不起,怕也是真怕。
石二柱打了个圆场:“睡觉,睡觉。”
邝深随意拿衣服擦了擦脸和脖子,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嘴要是管不住,就趁早缝上。别等别人动手,到那时候,就不是嘴上缝一道这么简单了。”
石五柱就一半大小子,跟大队其他小子都一样,也都见过邝深下手收拾人。
心狠,手也毒。
他手指发麻,腿在被窝里轻微颤抖,脖子都僵直了,竟是不敢回头。
石二柱娶了邝如许,这几年,邝统跟周瑛对他颇为忍让。时间久了,他自认对感觉邝深的恐惧少了许多。
他刚想开口,就看见邝深视线轻扫过来,极有压迫性地看向他,面色淡淡,不言不语。石二柱嘴唇蠕动,半响发不出声。
邝深嗤笑一声,随意擦了两下脖子,大咧咧躺在椅子上。半响,又用脚轻挑了下被子,搭在身上,感受迟来的被窝暖意。
同一个夜晚,同一片星空。
江芝听江佑讲完上午稀奇古怪的事儿,啼笑皆非:“因为他哥喜欢花,所以他弟宁愿花五毛多,就为了买个花样儿的包子?”
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庭啊。
“能做吗?”江佑也乐得不行。他实在想不出来一个连包子都想要花形的大老爷们会是什么样子,“要是做不出来,你就给他做个大包子也行。我明儿忽you...不是,我明儿跟他商量。”
“倒真赶巧了。”江芝掀了馍筐,露出里面一个个六瓣花形状的包子,比他们日常卖的包子一半还小,“你看这样的行不行?”
“太行了,你什么时候做的?”
“白天哄糯宝玩时候做的。包子馅有点咸,我没敢让她多吃,做几个花样子哄她玩。”
“挺好的。”江佑有时候看自己妹子闲下来做的东西真的是一种享受,“明早就按着这个做,再做大点。”
“行。”江芝笑笑,还是想不到有哪个大老爷们能跟她的糯宝一样喜欢这些稀奇漂亮的。
两人算完账分完钱,江芝送他出去。
“你让小哥明儿再来一趟。”
“怎么还来?”江佑皱眉,不大放心,“虽说现在宽泛了些,但你也注意着点。不少人盯着呢。”
“知道。”江芝笑了下,“不是我,是家里俩孩子想给邝深送些东西。”
提到子城,江佑没多说,只匆匆应了声,“知道了。”。
也不是江芝骗人,真是子城太孝顺邝深。
见着她随手做出来的小老虎馍,花包子,喜欢的不得了。不舍得吃,想放着给邝深见见。
他拿进屋里的时候被江芝看见了。江芝以为他没饱,多问了一句。还好多问了一句,不然等邝深再回来的时候,面皮上生的霉都能毒死几只老鼠了。
放江芝是不可能让他真放。所以,只能再麻烦江华跑一趟了。
次日,江芝没做枣糕,只做了一百一十个包子,家里留十个,剩下的一百个拿出去卖。
这次只卖包子,江佑也不用再跑枣糕一趟。包子虽然数量多,但时间结束地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包子多了,这闻着味来的人也就更多了。江佑挑着背筐一来,不止早起是前院相熟的人在排队,后院也开始有几个闻着味溜过来,一下院里更加热闹。
童枕就等着江佑来,随便地站在队伍前一旁。江佑也没辜着他大早起,吹着风跑这一趟,先从筐子里拿出昨天答应他的花包子。
江芝用油纸包着,简单打了个结。
后面人群渐有发出不满的小声指责,江佑还没来得及解释,童枕就把绳结打开,哼笑两声。
“看见了吗?这是人祖传定制的,花型的,五毛钱一个,想要自己买去。”
二肖等人:“!”
二肖看江佑的眼神都不对了,他视线来回在江佑和童枕身上巡视。
一时间不知道谁更不对。
江佑:“......”
江佑头疼地先把童枕打发走,好说歹说让他先给他那个爱花如命的哥送包子。另一边,又笑着跟大家解释了两句,三言两句说清楚原委。最后,迎着二肖憋笑眼神,干脆两眼一闭地打了个广告,愿意接受预定,价格根据款式和大小都好商量。
这包子还真让他们给做出个花来。
童枕确实想见邝深。他担心邝深,又怕自己私自前去,他哥生气。
所以,他自认为聪明地找了个稀罕玩意,还套了两件棉服,为着一会儿跑路的时候能给他哥脱一件。
抱着热乎乎的包子,童枕找了个骑车的兄弟载他一程。迎着冷风,冻得他直哆嗦。怀里包子香气止不住往鼻子里钻。
童枕没忍住拆开吃了一个,包子做的精致漂亮,馅儿鲜香味美。他爱惜地看了眼剩下的几个花瓣角角,然后毫不留情地大口咬着。三两口解决了个大包子,嘴上留了浅浅的油渍。肚子还有点瘪,馋虫却被彻底勾起来了。
他一边咽了咽口水,心底暗暗发誓回来要找江佑再买几个;另一边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盯着包子。
也不知道这剩下的五个,他哥能不能吃完。
这个点,他哥应该吃完饭了吧。
那要不,再替他哥尝个味?刚刚好像都没吃出来什么味。万一他哥问了,他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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