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和同一个人结婚,白津遥和李晴宜依旧办了场不一样的婚礼。
这次场地选在了户外,八月底的梁市绿叶成荫,翠色欲流,草坪上搭好了舞台,排好了座位,纯白与翠绿,宁静又和谐。
从座位的数量看,这次婚礼只请了三两好友,更像一个小型聚会。
这次钟意提前到了现场,白津遥在入口接待宾客,见钟意一个人来,一时失笑:“他还是不肯来?”
钟意摇摇头,“他说今天有重要的事,就不来了。”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个推托的借口,来之前,钟意一再和周鹤立解释,当年是她拜托白津遥帮她隐瞒,追究起来,其实只是她一个人的错。
但周鹤立沉默不言,这也成两人一提起就冷场的话题。
现在看到白津遥强颜欢笑,钟意心里仍愧疚难安,“抱歉……”
“没事。”白津遥打断她,笑道,“主要是想把没说的话说完,现在其实不说也没关系了。”
说着又道:“离开场还早,你要不先去民宿坐会?”
他朝钟意招招手,悄悄道:“他们在忙着布置房间,还不让我看,你顺便帮我打探一下军情。”
“……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次不一样啊。”
白津遥笑得很开心,“这次的婚纱,是为我们穿的。”
其实对于白津遥复婚这件事,钟意并不意外,当年离婚时,白津遥并没有想象中洒脱,那会她隐隐觉得,这个婚,他并不想离。
只是她一来她不愿意八卦,二来那会她正沉浸在悲伤中,无暇顾及别人的感情状况,所以两人婚后如何,她也不清楚。
也是有一天,他们去一个小餐馆吃晚饭,电视里正在放新闻联播,白津遥率先抬起头,钟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我们现在要连线的是记者李晴宜,你好,晴宜,能听到吗?】
【能听到。】
【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地震灾区的情况吗?】
【好的主持人,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
白津遥盯着那段报道看了许久,最后晚饭都是打包带回去的,但看他惘然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吃。
那一天,钟意才知道,原来李晴宜不是表面上温柔的千金小姐,她也可以义无反顾深入最危险的地方。
温柔,又有力量的一个人。
第二天,白津遥问钟意的第一件事,就是捐献物资的渠道。
如果这段感情真的要追溯,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在门口,钟意就能听到里头的嬉笑声,她敲了敲门,马上有人问道:“谁啊?卧底止步哦。”
但话刚说完门立马开了,李晴宜还穿着睡裙,有些无奈地朝朋友挥挥手,几个女孩子笑着散开,继续忙活接亲的东西了。
“好久不见啊钟意。”
钟意见到李晴宜不由愣了下,她依旧很漂亮,脸上始终带着笑,却不同于第一次见到的,从厚重大门走出来的李晴宜。
或许这才是要结婚的新人该有的模样,一举一动都透着幸福,极具感染力。
那一瞬间,她竟也冒出来办婚礼的念头。
里面都是和李晴宜认识许久的同学朋友,钟意也不好意思多待,打算送个新婚礼物就走。
李晴宜原本是不打算收的,本来这场婚礼就说好了不收任何礼金,但钟意执意要给。
“特意为你挑的,你可不能拒绝。”
钟意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条蝴蝶吊坠。
“破茧成蝶,祝贺你。”
“破茧成蝶……”李晴宜看着吊坠,喃喃自语,随即又笑道,“很好的寓意,我真的很喜欢,谢谢你钟意。”
即使李晴宜挽留,钟意也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
她在湖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水面一望无际,波光粼粼,风一吹头发飘起来遮住视线,显得她更加茫然。
一直坐到闹钟提醒她婚礼快开场,钟意才恍惚地合上戒指盒,放进包里。
回到婚礼现场,钟意在后排落座。
这场婚礼没有请司仪,一切都很随性,温秉烛在台上唱《A Thousand Years》作为入场曲。
瞥到钟意时,他笑了笑,钟意以为他们那一页算是彻底翻过了,正欲回以一笑,温秉烛突然很烦躁地看向别处。
“……”
钟意叹口气,不去管这些,回头看向正在入场的李晴宜。
她独自一个人,手里的铃兰伴随她的步伐微微晃动,钟意惊讶地发现,她戴上了那条蝴蝶吊坠。
才走到一半,白津遥便等不及跑上前,抱起李晴宜转圈。
两旁笑声与掌声交迭,钟意也跟着人群举起手机拍照。
一打开相机,屏幕里却是她的脸,正准备切成后置摄像头,却因为熟悉的身影愣了神。
“姐姐,如果我不说,你要多久才能发现我?”
周鹤立穿了身淡灰色的休闲西装,看钟意懵圈的神情,原本的佯怒也变成无奈,叹口气笑道:“姐姐,你今天呆呆的。”
他揽过钟意的腰,让人靠在自己肩上,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起看向台上的新人。
“虽然温秉烛一直调侃我被列进了叔圈,但我并不觉得三十三岁结婚有多晚。”
“直到刚刚,你穿着婚纱朝我缓缓走来,我突然想到,我们是十六岁认识,到今天刚好第十七年。十七年,我竟然花了十七年才和你走到今天。”
“原来我浪费了这么长时间,长到我一秒钟都不愿意等。”
“晴宜,可能老来我依旧惋惜损失了一段与你相处的时光,但分别的日子也让我更加确定,我比我想象中在意你。”
“那么,你呢?你愿意和我拿回那张结婚证吗?”
全场静默,李晴宜抬手抹去白津遥眼角的泪,笑道:“我愿意。”
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下交换戒指,在欢笑声中拥吻。鼓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周鹤立下意识去握钟意的手,十指相扣。
他低头去看,她的手上,一直缺少一样最重要的饰品。
仪式结束,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自由支配,钟意和周鹤立说她去趟卫生间。
四下无人,她再次将戒指盒从包里拿出来,打开盒盖,在灯光下凝视这小小的指环。
她又重操旧业,而第一张设计图,是为周鹤立做的。
既然做好了,就一定会送出去,只是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过几天,几个月,几年,或者等死了掺进骨灰里,各种时间她都想过。
但现在,她觉得这些时间都太远。
或许就像白津遥说的,太长了,长到她一秒都不想等。
出去后,钟意去找周鹤立,兜兜转转一大圈都看不见他的人,正想发消息问,他却发来一个定位。
“来这里。”
应清大学。
钟意打车到了目的地,暑假快要结束,已经有学生陆续返校,人虽少,却让学校慢慢活了起来。
“你在哪?”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林荫道还是原来的模样,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骄阳穿过枝叶在柏油路上投下细碎的剪影。
钟意好像踏上了时光机,而不远处,有一位穿着白色长T的少年,坐在树下拿树枝逗蚂蚁玩。
她竟然有些不敢叫他,但少年此时抬起头,扔下树枝向她跑来。
“钟意。”
周鹤立扑向钟意,将她拥入怀中,“我们重新开始吧。”
今天钟意出门后,周鹤立没过多久也去了婚礼现场。
白津遥看到他很惊讶,但其实既然他能原谅钟意,也没有理由揪着白津遥不放。
两人饮料作酒,碰了杯,清脆的一声响,旧怨一笔勾销。
“三年前在医院实习期间,也是我人生最低谷的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碌碌无为,没有价值。”
“你父亲当时和我谈起对你的期待,他说有一次你带他去庙里上香,他就向佛祖求了三件事:第一希望你健康平安,第二希望你坚守初心,第三希望幸福一生。”
“我不知道他是无意中提起,还是有意指点我,但跟着他的那段时间,真的帮了我很多。”
“所以当你失魂落魄的时候,我特别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但一直没有机会,好在后来知道你和钟意复婚,感情也慢慢好起来,我的负罪感才减轻了些。”
所谓的功成名就,远比不上尘世的幸福。
其实即使白津遥不说,周鹤立也知道父亲的想法,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么教他的,只是后来经历了太多,他慢慢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他找回了热爱的事,留住了深爱的人,他不想再去纠结过去的种种,不想在互相折磨中浪费时间。
他只想和钟意过很快乐的生活,一生都嫌短,自然一刻都不能耽误。
所以他打扮成三年前的模样,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抱紧她,告诉她,我们重新开始吧。
以及……
周鹤立慢慢松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往后退半步,单膝下跪。
啪嗒。
钻戒在细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钟意,嫁给我可以吗?”
钟意整个人都是懵的,想回答,唇却在发颤。
良久,她才捂着嘴,脸上笑也在,泪也在,“好巧。”
她从包里拿出戒指盒,“周鹤立,我也想问你,你愿意戴吗?”
哪有这么滑稽的画面,两个人捧着戒指盒,跪在彼此面前又哭又笑。
周鹤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钟意,“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
“周鹤立……我爱你,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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