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溪痛快的教了他法子,沈大厨秘制的糖水葡萄,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只那人,却是整了衣冠,离开厨房往府衙去了,真真儿惹人生气!
故意溜之大吉的祝煊刚到府衙,便听得禀报,说是肖大人寻他有事。
夏日天热,府衙也没有冰块消暑,前门后窗都打开了来通气儿,半点私密也无。
祝煊一进院子,便瞧见那人坐在桌案后,抓耳挠腮,两道眉毛皱成了毛毛虫,显然是有难解之事。
听见脚步声,肖萍抬起头来,顿时如蒙大赦,急吼吼道:“总算来了!快快快,帮我看一下这个!”
祝煊缓步入内,只见桌案上摆了一叠户籍册子,名姓各异,但却都是女郎,年下十几,上至三十几,不尽相同。
还有一点,这些人名下没有划分田地,住的地儿都是糖水巷子。
“这是这几日来衙门登名造册的外来难民,每日来几个,混在一群人之间,起初我也没发觉,但是这儿……”肖萍气急败坏的指着那‘糖水巷子’几个字,“都住这儿!怕不是把我当瓜娃子糊弄了!”
“糖水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拢共也没有多大的地儿,两条街巷,百来口人,住那儿的都是几十年的人了,哪有宅院屋子给她们这么些人住?”
祝煊略一挑眉,被勾起了兴致,“写的假的?”
“倒也不是,那儿有两个紧挨着的宅院被买下了,原来住着的人,现在揣着银钱搬去了难民营里住下了,忒气死人了!”肖萍骂道。
祝煊愣了一瞬,似是被气笑了,“这是瞧着,来占官府的便宜了。”
“谁说不是!”肖萍大着嗓门儿赞同,“且不说我们那点儿粮食也只够吃到秋收的,就是先前你不是想着,让他们自个儿去找田地种,找活儿干,但如今瞧着无甚用处,闲米养出了懒人,那些人赖在难民营里,这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们官府养着了,得想个法子治治才是。”
祝煊思忖一瞬,道:“如今夏末,却也是再过几月便要入冬了,屋舍房院,棉衣棉被,木柴炭火,样样都要早早准备,忙农田的人分身乏术,倒不如把那些个闲着的难民集中起来,让他们去做这些事,由官府来付银钱,一则,这些银子本就是准备给他们用的,二则,哪怕这些人没有田地,没有粮食,身上有些银钱,也好过冬。”
闻言,肖萍被勾得心痒,却也踟躇:“虽你之前与那些个族长收了些,但那些银钱哪里够?”
祝煊食指轻敲了下案桌,缓缓地勾唇笑了,“不出半月,就要有人来送银子了。”
“谁啊?!”肖萍震惊脸。
祝煊却是但笑不语,没解他这个惑。
他不说,肖萍也不再打听,一颗心安安稳稳的落回了肚子里,只瞧见案桌上的登名册时,忽的抬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记,声音清脆响亮。
祝煊:“……”
“险些忘了,这个……”肖萍指着那一叠名册,问他:“你怎么看?”
祝煊摇头,“找人打探一下。”
肖萍虚心求问:“如何打探?”
“……等我回家问问我娘子。”祝煊一本正经的道。
肖萍似是有些傻了,瞧着呆滞蠢笨,悄声问:“你……都是弟妹给出主意的?”
祝煊点头,神色瞧着颇为得意,“我娘子聪慧睿智,她若是愿意,定会大有所为。”
但奈何沈兰溪懒呀,求她出个主意还得先把人伺候舒坦了才行。
是夜,白仙来捉了家里养的两只兔子,给沈兰溪送了来。
沈兰溪:“咦?白姐姐怎知我家的刚吃完呀?白姐姐真好~~我从前就想着,若是我有姐姐是什么样的,想过万般种类,但都不及白姐姐!姐姐人美心善,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性子爽利,教子有方,就连郎君都管得服服帖帖,还待邻里亲和,二娘能遇见姐姐,着实是三生有幸~~”
她又有麻辣兔头可以吃啦!
白仙来被这话夸得飘忽,嘿嘿嘿的笑着谦让了几句,又得了几句甜丝丝的夸赞,双脚似是踩在了云端一般飘回了自己家。
肖萍正在院子里教肖春廿珠算,瞧见她回来,连忙问:“祝夫人如何说?”
“妹妹夸我温柔贤惠,人美心善,教子有方……哦,对了,还说我管教郎君有方!”白仙来喜不自胜道,脑子晕乎乎的,有些遗憾道:“可惜我读书少,想不起来更多了。”
肖萍:“……你不是读书少,你是脑子不好。”
被夸两句就找不到北了!
“我听见了!”白仙来暴躁一声吼。
肖萍手里的算盘险些掉了,赶忙道:“娘子,我错了!”
认错再是丝滑,于肖萍而言也无甚用处,耳朵险些被揪掉了。
再一回头,哪还有肖春廿那个不肖子的影子!
白养了!一点儿都不帮他哟!
这边鸡飞狗跳,那边岁月静好。
不知是满是父爱的糖水葡萄着实有用,还是少年郎的底子好,晚上已经能下床来与他们一同用饭了。
不过,怕过了病气给沈兰溪,祝允澄一个人分了小桌在旁边吃。
“……肖大人是想问,该如何打探?”祝煊听得那两只兔子的事,顿时明白了过来,替肖萍问道。
沈兰溪把盘子里剩下的两个排骨夹给了祝允澄,闻言,头也没抬,喝了口香喷喷的鱼汤,“那么些女子,年龄相差十几二十,她们却是相互识得,郎君想想,该是所操何事?”
闻言,祝煊手中的筷著顿住了。
这倒是他未曾想过的……
缘何结识?
今日的鱼汤很鲜,沈兰溪喝得肚皮溜圆,也乐意多说几句。
“不必费心打探,让人盯着些就是了。她们既是明目张胆的把甜水巷的住址漏给你们,自是不怕你们知晓什么,与其费劲儿查过往,还不如看看她们要做甚。”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祝煊拱手作揖,满心尊崇。
沈兰溪单手撑额,笑得灿烂,手中的筷著放下,白嫩的手心反转朝上,伸到他面前,“多谢夸赞,郎君既是满意这解答,银子付一下,十两银子,不二价。”
小桌上的祝允澄咬着包子瞪圆了眼。
沈兰溪给他父亲的待遇也是这样呀!
比他的要贵!
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祝煊垂着眼皮, 视线落在面前的白玉掌心上,毫不客气的抬手轻拍一记,赖皮道:“没钱。”
“你竟是赖账!”沈兰溪不可置信道。
祝煊耸了耸肩, 一副无赖模样, “没法子, 我家娘子不给我银子,先生不若替我训训她?”
沈兰溪配合他突然的兴起, 娇哼一声, 道:“你家娘子做得对!”
这边一来一回, 那边小桌上的人却是扭捏脸红。
祝允澄有些无语,这俩人也太黏糊啦!
他埋着脑袋几口吃完碗里的饭, 就要行礼告退,却是被祝煊留了下。
“听你身边伺候的人说, 近些时日都没让人守夜?”祝煊问。
这模样, 倒是与方才判若两人,祝允澄腹诽一句, 却还是老实答:“我身边的两个小厮都打呼噜, 吵我睡觉。”
祝煊:“……”
沈兰溪一口鱼汤险些喷出来,有些忍俊不禁。
“……先前怎么不说?”祝煊话语稍顿, 又问:“给你换两个女婢过去伺候?”
话音未落,小孩儿猛然摇头, 沈兰溪都怕他那颗圆脑袋晃下来,好想伸手去给他扶上一扶。
“不用不用!他们俩我用惯了, 不用换女婢!”祝允澄红着脸哼哧道:“而且我长大了,无需再让人守夜。”
祝煊瞧着他没出声, 半大的少年郎, 对那档子事已有了朦胧意识, 许多贵胄人家,主母已经开始给物色通房丫头了,再过一两年便要给房里添人,教导小郎君房事,只是他们家没有这个惯例,他身边也只有澄哥儿他娘入府后,母亲拨过来一个阿芙照料院子,倒是让澄哥儿有样学样,身边不留女婢,只两个小厮从他四岁时跟着,一个如今二十,稳重妥帖,照料他日常起居和屋中琐事,一个年十二,傻乐着跟他上学堂,他主子干了好事儿他大肆宣扬,干了坏事儿他陪同捂着。
祝煊忽的有些头疼,一时没了主意。
但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教一教的,不若日后成了亲,恐遭娘子嫌弃。
他心中思索,视线落在了对面那乐陶陶又盛了碗鱼汤的人身上。
沈兰溪注意到他的视线,勉强赏给他一个眼神儿,“这般瞧我做甚?郎君想喝自己去盛,都没有一两纹银傍身的人,别想使唤我。”
祝煊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语,“喝你的汤!”
鲜美的鱼汤占了嘴,沈兰溪哼不出声,丢给他一记白眼,当夜就在记账本上给他记了一笔。
——祝煊欠沈兰溪十两银子的解答费,还凶沈兰溪一句‘喝你的汤!!!’,精神损失费,折合为一百两,共计一百一十两,十日内还清,不若翻倍。
翌日,丝毫不知自己背了债的祝大人,用过早饭后去了府衙,照昨夜沈兰溪说的那样,派了人去糖水巷子盯着,不等他无所事事的泡一壶清茶,便见刚派出去的人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大、大人!”那人惊慌道:“她们不过了!在拆家啊!”
那语气,痛心疾首的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拆他家宅子一般。
这几日各寨子闹得凶,肖萍三天两头的就要往上跑几趟,今日一早听说是石头寨出了事,他急匆匆的便带人去了,眼下糖水巷的事,祝煊只得是自己去瞧。
不外乎方才那人心疼宅子,好好的三进院的宅子,都被拆了,乱石木材堆放得人没地儿下脚,里面闹哄哄的一群人正在干活儿,身上的赤膊短打都被汗浸湿了,个个儿瞧着脏兮兮的。
“大哥!大哥!那姓祝的来了!”一个细竹竿儿的男人,凑到旁边走路有些瘸的人身边有些惊慌的道。
赵五水挨了四十杖,还没好利索,走两步身后都有点疼,整个人燥得厉害,一把推开凑到跟前儿出热气儿的脑袋,闻言稍微侧了侧头,确瞧见了墙头外清凌凌的郎君。
“来就来吧,鬼叫什么?”赵五水不以为意道,“还有,人家是祝大人,什么姓祝的?”
竹竿儿在几人中行八,人称‘八杆儿’,又低声问:“大哥,兄弟们跑不跑?”
一旁卸木桩的男人听个正着,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拍了下,“跑个屁啊!我们就出来挣点银子,没偷没抢的怕他作甚!”
赵五水没出声,伸手要接过李二手里的木桩,却是被躲了下。
“大哥,你伤还没好利索,去歇着吧,咱们兄弟几个干就行。”李二道。
刚说着话,只见一个被狗撵了似的人嗖嗖的跑了过来,清秀的脸上泛着些粉,长得跟个小娘子似的,只一出声,是个带把儿的。
“大、大哥!我瞧见了祝大人!”
赵二一脚踹了过去,“嚷嚷什么!那夜就眼瞎的嚷嚷,还没够?!”
少年动作敏捷的躲过,一双眼珠子转得飞快,却是嘟嘟囔囔道:“那事儿也怪我?还不是二哥你没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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