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细想起来,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该暴露了。
前世这时,她是喊的他太子,她向来胆小,哪敢直呼他姓名?
是后来他无数次教导,才让她敢这般放肆,逐渐对此习以为常。
不止是姜亦棠,也包括他,都早已习惯如此,否则,姜亦棠喊他姓名,他怎么会半点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许是他沉默得太久,女子委屈得受不住了,她红着眼,闷闷地问他:
“我的桂花糕呢?”
谢玉照险些气笑了。
她犯蠢,带着个小丫鬟,就敢去招惹姜霜鸢,最后又是落水又是生病的。
若不是前世他逼着她学会凫水,那日她能讨得什么好?
他早就告诉过她,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当真是把他那两年教给她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问他要糕点?
谢玉照扯唇:
“……在这。”
他偏开身子,露出了早就摆在案桌上的桂花糕。
姜亦棠怔怔地,她意外居然真的有桂花糕,又觉得这一世的谢玉照真好说话,根据她的经验,只要谢玉照肯给她吃的,就代表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了。
她一点点挪到案桌前,一遍偷偷地去看谢玉照,一边试探地伸手去拿桂花糕。
等到她拿到桂花糕,谢玉照仍没有阻止。
姜亦棠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她暗中庆幸,幸好被她蒙混过关了。
来的时候,她想了很多,该如何哄谢玉照,但等她进来那一刻,姜亦棠忽然意识到,这一世,她和谢玉照的关系还不到那种地步,她不该那么了解谢玉照才是。
所以,她没有主动承认她故意招惹姜霜鸢一事,也只当不知谢玉照生气的真相原因。
谢玉照余光觑见女子仿佛逃过一劫的模样坐了下来,他忽然垂下眼睑。
忘记的东西,他可以重新教。
但有些东西,他教不了,他不能让十三岁的姜亦棠拥有七年后的记忆。
二十岁的谢玉照想要十三岁的姜亦棠。
但七年后的谢玉照,喜欢的却是七年后的姜亦棠。
那个曾救过他,又抛下他的姜亦棠。
谢玉照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只是她太笨了。
相处这么久,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或者说,察觉出来了,但她半点没往真相上想。
忽然,身旁传来几声女子的呛咳。
谢玉照骤然回神,转jsg头看向被糕点噎住的女子,她脸颊烧得格外红,有点窘迫又有点难受,谢玉照皱眉,终于舍得撂下书,给人倒了杯茶水,又将糕点往女子面前推了推,低声道:
“慢点吃,都是你的。”
第19章
好些日子未曾下雨,午后的暖阳透过楹窗照进来,仿佛一刹间就驱散了嵩榕院堆积许久的晦暗。
姜亦棠捻住糕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她偏头看向谢玉照,他穿了银白色织锦长袍,广袖细腰带,衣襟遮住脖颈上的痕迹,在宫中来人后,他病好得很快,快到让姜亦棠意识到,这次他甚至不需要在尚书府养两个月。
姜亦棠茫然地想,她和他少了那么长时间的相处,离开后,他还会待她和前世一样好吗?
姜亦棠也不知道,但她也不想谢玉照继续病着。
谢玉照见她又傻住,抬手去摸了下杯壁:
“是不是茶凉了?”
姜亦棠只是摇头。
她松了手,将桂花糕放在盘子中,然后垂下手,将下颌抵在案桌上,整个人都有点丧丧的,但桌子很硬,硌得她有点疼,她又忙忙抬起头。
一番动作令人发笑。
不等姜亦棠觉得窘迫,有什么东西从她袖子中掉了下来。
她和谢玉照都垂头去看,一个香囊静静地躺在那里,姜亦棠慌得忙忙捡起香囊,想要将香囊藏起来。
但谢玉照挡住。
谢玉照将香囊拿起,握在手中,就这么垂着视线看她:
“给我的?”
其实是的,但见到谢玉照后,姜亦棠又不敢承认。
香囊她做得很用心,在颂桉苑的五六日中,她只做了这一个香囊,但针脚再细密,也挡不住它的布料只是简简单单的锦缎,可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缎子了,仍是配不上谢玉照。
她想摇头。
但不等她动作,谢玉照已经低头将香囊系在了身上,他腰上还戴了枚玉佩,被他顺手解了下来。
姜亦棠怔怔地看着,香囊和玉佩交错时,都衬得香囊格外寒酸,和那个人格格不入,但即使如此,谢玉照也神情平淡地将香囊带在了身上,仿佛只是一件平常事。
姜亦棠欲言又止:
“不好看的。”
谢玉照抬眼:“阿离谦虚了。”
话落,他将那枚玉佩推向姜亦棠。
姜亦棠不解地看向他,谢玉照简单地轻声:
“回礼。”
姜亦棠错愕。
其实,她认得这枚玉佩,前世谢玉照就把这枚玉佩给了她,但不是现在,而是在他离开尚书府后。
玉佩上有一个“照”字,前世时,他说:“阿离有什么事,都可凭这枚玉佩去太子府找我。”
况且,这枚玉佩本身价值,就值得三千两,能够在京城买下一座小宅子。
她那个香囊拿去贩卖,许是连一两银子都卖不到。
拿这枚玉佩作为回礼,好生奢侈。
但谢玉照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玉佩给了她。
姜亦棠拿着那枚玉佩时,觉得她占了好大的便宜,纠结半晌,不等她想好要不要回绝,谢玉照又道:
“总归要给你的。”
姜亦棠所有的纠结在这一刻顿时消失。
因她忽然想起,前世谢玉照送了她好多东西,这枚玉佩仅仅是开始罢了。
她沮丧地将玉佩收好。
她沮丧得太明显,谢玉照不得不问:“在想什么?”
“我都没什么好给你的。”
她丧得又抵在案桌上,但有前车之鉴,这次,她用手臂垫在下面,直接趴在手臂上,下颌也不会疼了。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了她许久。
只要她好好地待在他身边,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这话,谢玉照没说出来,小姑娘很好哄的,他朝外喊了松翎。
松翎从外面拎着个笼子进来,里面站着个小鹦鹉,颜色十分漂亮,进来后就“殿下”“殿下”叫个不停。
姜亦棠的注意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金阳鹦鹉,体型比一般鹦鹉稍大些,叫声也高昂,羽毛更加艳丽,显然被调.教过,进来说得一直都是吉祥话,但声音很大,在安静的环境中就有点吵闹。
谢玉照:“我病后,听不得吵闹,阿离若是不嫌吵,可否帮我养一段时日?”
松翎偷偷地朝殿下看了眼。
殿下一贯不喜鹦鹉或其余鸟类,忽然,殿下让他去寻一只鹦鹉,找到后,殿下只看过一次。
一直被宫人养着。
见都不见,哪里吵得到殿下?
但姜亦棠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谢玉照说得对,养病时的确需要安静。
姜亦棠望着鸟笼,杏眸中明显有喜爱,颂桉苑只有三个人,平日格外冷清,若把这鹦鹉带回去,也能添些许热闹,而且,谢玉照不是送给她,只是要她帮忙养些时日。
姜亦棠立即摇头:
“我不嫌吵!”
然而很快她又蹙眉,丧气地说:“但我不会养鸟。”
松翎笑着道:
“姑娘放心,这鸟很好养的,只要姑娘给它备好水和吃食就行。”
姜亦棠没了担忧,高高兴兴地将这差事应下。
等姜亦棠离开嵩榕院时,一手鸟笼,一手鸟食,青粟迎到她时,都有点傻眼:
“姑娘哪来的鸟?”
姜亦棠如实说了。
青粟和冬儿哪见过颜色这么漂亮的鸟,都凑过来左看右看,挨个去逗鸟,鹦鹉格外神气,自顾自地吃食,不搭理旁人,冬儿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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