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一二节是数学连堂。从上课铃响起的那一刻,前桌那位的头就从没抬起过,像一颗匍匐在桌上的黑色海藻球。反观同桌,正精神抖擞目光炽热地记录老师板书的每一道步骤。今天这两人是灵魂互换了吗?
课间,程絮抬笔戳了戳前桌的脊梁骨。对方显然无动于衷,只是换了个睡姿。她只好走到他桌侧。这个角度可以很完美地看清他的睡颜。近乎苍白的脸,骨相如一把狭长薄刃的刀,唇纹随着呼吸蔓延,美人痣像符咒刻印在嘴角。睡颜走向自我败落是双眼睁开的那一刻,瞳孔如一面镜子轻易捕获到偷窥的她。
“偷看我?”
“诶?”程絮应激式地后退两步,碰撞桌椅,制造出不小动静,惹一众同学侧目。
“你……你怎么醒了?”语气显然是有些做贼心虚。
“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某些可疑的视线。”周馥思直起身。
程絮转而清嗓,正色道:“我是想说,下节课别再睡了,好好听课吧。”
“今天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同学之间互相关心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表面这么说,却腹诽:真当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要不是有指令在身谁想管你呢。
周馥思在抽屉翻找半天,终于抽出数学周考卷,给她展示一眼分数,又翻到最后一页,“只是最后一道大题出了点错,其他题目就没必要听了。”
她语塞。
他接着意味深长道:“而且,你也知道我昨天睡得很晚吧。”
她有些面红,“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和我没关系!”
“我可没说和你有关系。”
和这人真是没法沟通!昨晚还觉得他不坏,今天这些逞强称能又含沙射影的话再度让她认清了他的本质。本打算直接走掉,挣扎再叁还是补充一句:“总之你好好听课,起码别再睡觉了。”这样应该也算勉强完成任务了吧?毕竟她已尽其所能。
结果是整个白天,周馥思很听话地再没闭眼超过十秒。
-
晚自习结束,程絮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被周馥思叫住:“可以一起走吗?”
现在他提出的任何请求都会让她感到不怀好意,但她还是答应了,因为不擅长撒谎的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直到周馥思带她走向停车棚,从口袋掏出钥匙,解锁一辆电瓶车,她才意识到对方的真正意图。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家哦。”
“为什么?”
“像你今早说的,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嘛。”
她又红了脸,好在灯光阴暗看不清。于是岔开话题,“你从哪里弄来一辆电动车?”明明昨天还是走路回家的。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当然是‘I want it, I got it’。”
她咬唇腹诽,这人一刻不显摆是活不下去吗?
秉持着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态度,程絮理所当然地搭乘上这辆并不顺路的顺风车。坐上车才发现,不可避免地会和他发生称得上亲密的肢体接触。即使努力向后挪动身体,她的小腹和大腿内侧仍旧紧贴他的腰臀。索性放弃挣扎,采取更舒服的姿势,尽管与他几乎前胸贴后背。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算不上什么,一起搭车的人都会有。程絮这么安慰自己。
他外套的质地很柔软,散发着熟悉的木香。肩颈皮肤蒸腾的热度几乎可以触碰到鼻尖。客观而言,他其实还算有性魅力。因为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雄性的性魅力几乎可以与其所持资源划等号,而在当今社会,吃穿用度、学识能力等都可作为资源的象征,他无疑是资源的高度持有者。另一方面来说,动物通过一个名为犁鼻器的器官感知异性发情所释放的体外激素,人类的犁鼻器虽已高度退化,但也有证据表明人类仍能对体外激素有回应。俗话说:喜欢一个人,就会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正如现在,木香的屏障下她若有似无地感受到一缕独特的气味伴随凉风灌入鼻腔,即使在理智层面她清楚自己不可能对他产生那种感情。
程絮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跳,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
想表达一下,男女主的名字取自我喜欢的一首歌《尘缘》的歌词:“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而这句歌词又化用自一句宋词:“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