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等凛香情绪稳定了些,继续问道:“你安慰她,她怎么说?”
凛香:“小蓉不信,她反复说公主一定会杀了她,还给奴婢看她胳膊上的伤……”
戚灵灵:“伤?”
凛香:“是公主用笞杖打的,烛光太暗,奴婢看不太真切,但有几条血杠子是无疑的。”
戚灵灵:“她是怎么死的?”
凛香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第二日早晨,有人在后院的井里发现了她。”
戚灵灵:“是公主下令杀的?”
凛香:“下人们是这样传的……但是没人敢提这事……”
戚灵灵:“所以到底是不是公主杀的,其实你并不能确定?”
凛香点点头。
戚灵灵接着问:“那段时间公主和驸马大吵了一架,是因为这件事么?”
凛香:“奴婢也不知情,不过确实是在发现小蓉的尸骸后……”
戚灵灵:“吵得很凶?”
凛香点头:“驸马平日温文尔雅,奴婢从未听过他那样高声说话。”
戚灵灵:“他们吵些什么?”
凛香犹豫半晌才道:“公主将我等都屏退了,奴婢只听见一两句……”
“是什么?”
凛香:“驸马说公主蛇蝎心肠,是毒妇……”
戚灵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是因为公主杀了小蓉,驸马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她又问:“公主和驸马的感情怎么样?”
凛香又踌躇起来。
戚灵灵一看她的神色,便有了答案:“他们感情不好?”
凛香点点头,又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起初是公主心仪驸马,驸马并无此意,成婚一段时间里驸马态度都有些冷冷的,但后来渐渐缓和了……”
戚灵灵:“我看你们驸马对公主很体贴啊。”
凛香:“那是公主得病后,驸马从城外道观回宫,许是因为公主的病感到愧疚,所以尽力弥补……”
戚灵灵:“道观?”
凛香:“驸马出身寒门,入京考科举时曾在城外道观借宿过数月,驸马在城中并无宅邸,与公主失和后,一气之下又回了道观。”
戚灵灵:“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驸马对这桩婚事似乎挺多不满?”
凛香支支吾吾半晌,还是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简单说来,公主和驸马的婚姻就是强扭的苦瓜,公主在新科进士马球会上对一表人才又擅骑射的驸马一见钟情,对他百般示好,但驸马当时在家乡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坚决拒绝了公主。
公主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甘心还是实在对驸马情根深种,竟然在一次宴会上灌醉驸马,然后在客房下迷香,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下驸马不从也得从了。
但驸马虽然含恨尚了公主,却始终不能原谅公主用这种手段拆散了他与青梅,成婚以后一直对公主不假辞色,甚至不愿和公主同榻而眠,拒凛香暗示,除了迷香那次,驸马和公主成婚好几个月都没有同床。
公主把心上人搞到了手,倒也很有耐心,每天雷打不动地嘘寒问暖,也许是女追男隔层纱,在她锲而不舍的攻势下,驸马的态度渐渐软化,在为了小蓉事件闹崩前一两个月,驸马已经从书斋搬回了寝殿,态度虽然还是冷淡,但也不像起初那么抗拒公主了。
可以想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水滴石穿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好巧不巧,驸马家乡的未婚妻却找来了京城。
戚灵灵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驸马尚了公主,难道未婚妻不知道吗?”
凛香:“自是知道的,驸马与公主……那样以后,便修书一封寄回家乡,告诉未婚妻自己移情别恋、贪慕虚荣,婚约就此作罢,公主也给了姑娘家里不少财帛当做补偿。”
戚灵灵:“那姑娘到京城来,驸马知道吗?”
凛香摇摇头:“公主先得到了消息,派人用重金把那姑娘打发了,驸马一直蒙在鼓里。”
戚灵灵和祁夜熵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怀疑,有决心千里迢迢到京城问个明白的姑娘,那么容易就能用钱打发吗?
祁夜熵问:“公主派去的是谁?”
凛香:“就是小蓉。”
祁夜熵又问:“她住在哪里?”
凛香摇摇头,随即皱眉道:“奴婢听小蓉提过一嘴,似乎是城西的哪座尼寺……”
祁夜熵忽然话锋一转:“公主平日怎么称呼驸马?”
凛香怔了怔,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回答:“公主有时称驸马表字,有时称他‘阿屹哥哥’……”
祁夜熵:“一直是混用的?”
凛香想了想:“经道长这么一说,奴婢想起来了,从前公主都称驸马表字,是驸马从道观回来后,才偶尔称哥哥的。”
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同寻常,只道是两人经此难关冰释前嫌,关系变得亲密,称呼随之改变也是常情。
戚灵灵又问了几个问题,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便将凛香打发走了。
待她走远,戚灵灵看了一眼祁夜熵,见他若有所思,问道:“小师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祁夜熵往寝殿的方向瞥了一眼,“公主还是公主吗?”
话音未落,忽听墙外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将所有宫门都关上,务要将那两个妖人缉拿!”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来得还真快。”话是这么说, 戚灵灵却并不意外,皇宫禁地,耳目众多, 他们能蒙混过关已经算运气好, 不可能真的瞒天过海。
好在他们已经查出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这一趟来得不亏。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乎同时一个耸身飞至半空, 可就在他们即将跃上宫墙之时, 祁夜熵忽然眼神一凛, 骤然收住向上之势, 同时伸手将戚灵灵往下一拽。
与此同时, 树梢的鸟巢中一只被人群惊起的宿鸟展翅飞向空中,忽然发出一声哀鸣,眨眼间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戚灵灵落到地上, 还没站稳,看见这一幕,不由出了一声冷汗。
“你怎么知道的?”她望了望空无一物的夜空,心有余悸地问祁夜熵。
祁夜熵:“感觉。”
戚灵灵:“……”
大佬不愧是大佬,如果不是他直觉准得惊人, 烧成火球的就是他们了。
“是谁?”戚灵灵问道。
“我还想问你们呢!”方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越过宫墙, 像蝙蝠一样滑了过来, 两人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穿着黑色道袍的男人。
他站在宫墙顶上, 手执黑色拂尘, 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像是一只怪异的黑鸟。
紧接着数十道白影逾墙而入, 戚灵灵发现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拽着一根风筝线似的银丝, 丝线没入无星无月的夜空。
“应该是某种阵法。”戚灵灵道。
祁夜熵微微一点头。
黑袍道人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你们可是白日入宫那女妖道的同党?”
戚灵灵知道他说的八成是沐诗月,正想否认,心念一转,改口道:“你才是妖道,你把我妹妹藏到哪里去了?”
这一句出口,连祁夜熵都对她的反应之快感到意外。
水镜外的看客们更是目瞪口呆。
林秀川:“小师妹为何这么说?这不是坐实了同党之说么?”
秦岸雪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解释道:“沐诗月想把小师妹他们拖下水,可如今他们已经在水里了,不知道是谁拖谁。”
舒静娴等人也明白过来,小师妹和小师弟大闹皇宫,如果他们被逮住,责任是三个人分摊,如果他们逃脱,那么锅就全甩到了沐诗月头上,无论如何,这一“同党”,吃亏的都是沐大千金。
“不愧是小师妹,这下那姓沐的丫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舒静娴笑道。
看客中已有人渐渐回过味来,佩服之余,觉得这首富之女实在有点可怕,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记报一箭之仇。
水镜中,那黑袍道人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同党余孽。”
戚灵灵:“啊对对对,你们把我妹妹抓哪儿去了?快把她交出来!”
黑袍道人拂尘一抖:“立刻束手就擒,就让你们姐妹团聚!”
戚灵灵轻笑了一声,足尖一点轻轻跃起,右手比枪对准那道人,朱唇轻启:“砰!”
黑袍道人如临大敌,赶紧挥出拂尘抵挡,却不想什么都没发生,原来她只是虚晃一枪。
就在这时,冷不防一道寒冰咒从旁向他袭来,他瞥见时抵挡已经来不及,只能横推一掌,生生以掌力消解,冰箭化作无数冰棱向四周飞去,一个白衣道人猝不及防被冰锥刺伤腹部,忙不迭用手捂住伤口。
祁夜熵趁此机会飞身上前,手中霜刃一闪,那白衣人手中银丝瞬间断裂。
白衣人像是受到重击,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飞去撞在宫墙上,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法阵破了一个缺口。
水镜外其他人不清楚祁夜熵的根骨,只不过感叹这小弟子沉默寡言,没想到关键时刻沉着冷静且灵活机变,戚灵灵已经够抢眼,没想到他并没有在小师姐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两人配合无间,简直像是一起战斗过千百次一样。
汤元门众人受到的震撼更大,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小师弟的根骨有多平庸,修为更是约等于无。
良久,舒静娴问林秀川:“小师弟刚才那个咒法是你教的?怎么从没见你用过?”
林秀川喜忧参半地摇摇头:“我只教了他最基本的冰咒而已。”
舒静娴难以置信:“真的假的?不是你教的难道是他自创的?”
林秀川苦笑了一下,取出自己的观天镜,把刚才祁夜熵画符那段用最慢的速度回放了一遍:“他似乎是把龙吟诀和玄冰咒结合在了一起。”
舒静娴吞了口唾沫,半晌道:“咱们汤元门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一个小师妹就够厉害了,又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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