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贞帝允许师雁行进宫见柴擒虎,也未曾强调保守秘密,这种行为本身就释放了一个信号,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师雁行就写了几封信,打发人分别送往国子监和两位师兄那边,也好叫他们安心。
做完这一切后,她就去了师家好味。
三妹见她宛如见了救星。
“掌柜的,您要是再不来啊,我可就真就照应不过来了!”
说着,就递上来一摞订单。
师雁行略一翻看,乐了。
好么,看来接下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京城都要下雪了!
赵老夫人的寿宴办得成功极了,当时那糖粉飞起来的瞬间,众宾客的表情便系数落入师雁行眼底,当时她就知道,行了,年末冲刺的营业额有了。
京城多达官显贵,这些人不缺钱,是每个商户都在疯狂争抢的客户群体。
但他们的见识极多,这就导致了眼界极高,标准极高,并且极度喜新厌旧。等闲产品别说打动,就连想叫他们多看几眼,都要绞尽脑汁。
师家好味刚开业那会儿,奶油蛋糕确实曾风靡一时,甚至现在也是京城特色爆款之一。
但不过短短半月,就开始有老客户频频咨询是否有新款。
真的是吃腻了吗?
未必。
师家好味光非限定基础款口味和类别就有十多种了。
只是他们都想引领潮流。
随便街上有俩臭钱儿就能买的基础款,谁稀罕?
这不掉价嘛!
而赵老夫人寿宴上出现的新款蛋糕,完全将趣味性和意境提高了一个层次!
关键是,外头还没有!
于是就在过去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师家好味一口气接到了十一个高级蛋糕订单,全都指名要“飞雪款”。
瞧瞧,顾客都帮忙把系列名儿取出来了。
骄傲之余,三妹迅速陷入焦虑:
来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哪个也推不掉。
可若掌柜的还不回来,她一个人还真玩儿不转!
师雁行笑道:“傻姑娘,总有个先来后到,慢慢排也就是了。”
三妹越发为难,“都是贵客,也不好……”
她们不好断言高低贵贱,可那些客人心中自有一杆称,保不齐就有谁等不及想插队。
师雁行随手点了几个人名,轻描淡写道:“如有人问时,你只说这几个排在他们前头,若不满意,只管叫他们自己去协商。”
三妹低头一看,硕亲王府赫然在列。
“可掌柜的,硕亲王本就来得早呀。”她还是不大懂。
再插也插不到他老人家前头去。
“知道做生意最忌讳什么吗?”师雁行啼笑皆非道。
三妹一脸茫然,过了会儿才试探着说:“偷工减料?”
“错!”师雁行晃了晃手指,正色道,“太诚实!”
三妹:“……”
您在教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师雁行老神在在道:“他们订购的顺序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可他们不知道。我就说硕亲王排在他们前一个,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难不成还真敢跑到硕亲王府去对峙?”
怕不是硕亲王反手就甩他们一个闭门羹。
一个蛋糕而已,晚吃一天死不了人,那些人之所以拼命往前挤,也不过是想赶在人前出风头罢了。
既如此,那就老老实实先来后到,谁也别想插队!
三妹一听,豁然开朗,立刻表示学到了。
果然,自古无商不奸!
但既然是掌柜的说的……掌柜的说的就是对的!
师家好味的一大卖点就是新意,自从西点部正式营业之后,就在京城内外掀起一阵追捧和模仿的狂潮,如今城内十家点心铺子里倒有八家也在卖蛋挞。
相较于其他品种,蛋挞是门槛最低也最易模仿的一类,基本有经验的点心师傅亲自上手做几回就能学个差不离。
至于奶油蛋糕,如今师家好味仍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并非同行们不想偷师,而是千百年来的烹饪手法和习惯限制了他们的思维,以至于迟迟不能突破。
几乎所有的点心师傅看到蛋糕后,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中式点心中的发糕和蒸糕,而这两样点心都是面团发酵而来,从根儿上就岔劈了。
毕竟谁会闲着没事干,对着一盆子蛋清持续不断搅和几个时辰呢?
那就不是正经人会做的。
西点利润惊人,京城有钱人又多,如今开业满打满算才一个月,西点部的利润几乎就承包了半座酒楼的份额。
若再这么发展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西点部就能单独独立出来,成立专门的糕点屋了。
师雁行迅速调整了下日后发展规划,又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八宝鸭,打发人给刘太医府上送去。
昨儿跟刘太医说话的时候就听出来了,对方祖籍应该是长三角一带,八宝鸭鲜甜味美,正合他的脾胃。
一来,这些日子刘太医照看柴擒虎确实辛苦,作为病人家属,她答谢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二来,包括裴远山和宫夫人在内,里里外外几边的长辈们年纪渐渐大了,难免多病,交好一位医术超群的太医,非常有必要。
太医们私底下是能接活的,只是别说普通人,就是一般官员也轻易请不动,若想来日用人家,自然要从平时打好关系。
毕竟现在不大熟,贸然送厚礼反而冒犯,添个家乡风味的菜正好。
腊月初二,消失大半年的柴擒虎突然出现在早朝上,并且上折子参奏次辅张心唆使其子,户部尚书张芳及其党羽兼并田地、卖官卖爵、草菅人命等十多条罪状,尤其杀害钦差彭芳奇一事,更是引得满朝哗然。
同一天,一伙宜州百姓突然出现在刑部衙门前,高举血书告御状,控诉当地知府、知州等一干官员欺上瞒下,盘剥百姓,吞没朝廷发放修筑河堤钱款、赈灾钱款,故意引洪水淹没良田,强买强卖,戕害人命等等。
与此同时,御史庞旭弹劾工部主事柴擒虎与民争利……
朝堂之上混战一片。
第182章 逻辑
其他的倒也罢了, 唯独弹劾的御史一出列,柴擒虎等人心里就是一咯噔。
没想到罪魁祸首张心竟想了这么一招儿!
那御史姓冯名田,今年都七十多岁了,大约是出身寒门做惯农活的缘故, 至今耳不聋眼不花, 声音高亢洪亮, 身子骨比好些六十多的还硬朗。
弹劾的声音一出,整座大殿都回荡着他的控诉, 绕梁不绝。
一看是他, 庆贞帝也有些头疼。
这老头儿……很有些特殊。
冯田确实是个好官,当年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 真心实意为百姓办事, 每次任期满时, 都有当地百姓苦留,家里的万民伞多的都快放不下了。
后来年纪大了, 庆贞帝体恤,才留京做个御史。
饶是这么着, 老头儿也还隔三差五递折子,说想去地方上做点实事。
他有着最理想化的清官的特质:
清贫, 不畏强权,平等地弹劾每一位可能违法犯罪的官员, 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上到硕亲王, 下到不入流的小官,都吃过冯田的奏本,可谓人人喊打。
冯田就是个一根筋, 不管什么时候, 只要看到觉得不合适的人和事, 就要立刻上本。
说得好听了,叫不畏强权;说得不好听了,就是不顾大局。
曾有人气不过,想着抓点冯田的小辫子包袱,然而几年下来,只剩下无可奈何的钦佩。
冯田确实是个狠人。
他的清贫远近闻名,克己奉公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为官半生,非但没有贪墨过一个大子儿,甚至还时常自掏腰包接济穷人,犹如苦行僧。
冯田在地方上为官期间,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婆孩子饿得嗷嗷哭,乡亲们看不过去,反过来上门接济,却被冯田撵走。
冯妻实在饿得受不了,哭着和离改嫁,轰动一时。
这样一个老头儿,平时与大家没有瓜葛时,所有人一边骂他傻一边钦佩。
可当这么一号人物冲过来骂到你脸上时,就只剩下棘手。
若换做旁人,柴擒虎大可以与之当堂对骂,可对冯田……着实有些无从下手。
他太问心无愧了。
你可以说他傻,骂他痴,却唯独揪不出一点儿违法乱纪的污点。
庆贞帝很不愿意看到自己看中的臣子们内讧,便赶在柴擒虎开口之前道:“冯爱卿,今日只论江南河堤一案,休要聒噪,退下吧。”
皇帝本人也没少被冯田当众顶撞,奈何这老头儿实在是个办实事的好材料,又难得一身铜皮铁骨,庆贞帝又爱又恨,也不舍得糟践他。
冯田梗着脖子道:“陛下此言差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河堤是大禄的河堤,臣子也是大禄的臣子,臣子就如同大禄的河堤……”
他唾沫横飞说了老半天,吵得庆贞帝脑瓜子嗡嗡作响。
唉,剑是把好剑,奈何经常不听使唤!
今日是大朝会,田顷和宋云鹭等人也在,听了这话便有些牙痒痒。
这老头儿当真不会看眼色!
此时弹劾,不是助纣为虐么!
亏他之前还曾带头弹劾过张芳纵容李秋在外横行,如今反倒胳膊肘往外拐,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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