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眸间微滞,而后唇畔一抹笑意,是啊,在西秦,还能见到他……
只是哥哥大婚,他应当也大婚了吧。
能配上他的人,一定很好。
她忽然只是很想知道,特别想知道……
一定是男才女貌,一对璧人,世上无双。
“阿卿。”他忽然开口。
她转眸看他,眸间还有刚才莫名涌上的氤氲,他尽收眼底,但两人都佯装不察。
“还想吃酸辣粉吗?”他忽然问起。
“想。”她轻声。
“走吧。”
街尾的老板娘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俩,“世子和四小姐许久没来了。”
“府中事忙。”他言简意赅,但不敷衍。
陈修远对万州城的百姓都友善,万州城的百姓也是真心待他,虽然会开他玩笑,说打趣的话,但她永远记得,他同这里的人像邻里一样。
她也是……
“两份微微微微辣。”老板娘记得。
陈修远更正,“加麻加辣加酸。”
嗯?老板娘以为听错。
陈修远笑道,“去做吧。”
老板娘愣愣应好。
“冠之哥哥,你要吃这么辣吗?”涟卿看他。
他笑道,“陪我这么多次,这次我陪你。”
她愣住。
忽然知晓,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酸辣粉端上来,涟卿是下意识就觉得很想吃,她太想念这个味道了;而陈修远这里,皱了皱眉头,还是吃了一口,呛到,又吃了一口。
“冠之哥哥。”她轻声。
他笑着看她,感悟道,“不会吃辣,会错过很多吧!”
涟卿没说话。
他咳嗽两声,然后端起一侧的茶水,他教养一贯很好,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牛饮,是真的辣到了。
老板娘吓坏了,赶紧上前,“世子!要没事吧,不要酸梅汤!”
他脱口而出,“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喝酸的。”
涟卿看他。
他似是忽然也想起什么,抬眸看她。
四目相视,两人都愣住,而后,他低头重新又尝了一口,没有再说旁的。
她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捂不住的心慌……
因为来吃冰糖葫芦和酸辣粉,所以让陈壁先将红焖羊肉送回去给厨房,老爷子大热天忽然要吃羊肉,厨房也措手不及。
“小尾巴,隔两日去云山吧,上次不是说,想去云山看日出?”他看她。
她羽睫轻轻眨了眨,温声道,“好啊!”
“去看日出,是不是晚上也要在?”她问起,“那爷爷会不会担心?”
他淡声道,“你同我一处,他不担心。”
涟卿刚要开口说什么,陈修远转眸看向前方。
前方好似有一骑快马扬鞭朝着这处而来,连周遭许多摊贩都冲撞了。
万州城是属敬平王府管辖,没人敢在路上这样公然大肆冲撞,至少涟卿在万州城的这两三月,从未见到过……
骏马疾驰而来,陈修远下意识伸手让她到身后。
但等对方离近,陈修远眉头拢紧。
陈壁?
陈壁神色慌张,连马蹄都未听闻,就跃身下马,脸色都是白的,“世子,老爷子昏倒了,让人叫大夫了,但一直都没醒……”
陈壁说完,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慌张中。
涟卿僵住。
再转眸,只见陈修远早就双目通红,跃身上马,朝敬平王府打马而去。
爷爷,他……
涟卿指尖攥紧,眼底浮起碎莹。
*
“世子,老爷子年事高了,身上都是早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在京中的时候就旧疾复发过一次,能撑到眼下,是因为老爷子记挂世子……”
涟卿到屋外的时候,正好听到屏风后,刘子君同陈修远说到这句。
“世子,大夫刚才来看过了,世子尽早给宫中书信,请天子来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吧。”
涟卿伸手捂住唇间,屏风后,是她从未听过的陈修远黯沉的声音,“让陈壁送信,让陈翎来万州一趟。”
“是。”刘子君拱手。
去到屏风前,正好见到涟卿,遂又拱手,“四小姐。”
“子君大人……”涟卿轻声。
目光落在床榻前的那道身影上,好似心底深处,有什么在一点点,一点点得融化,接不住地融化……
第100章 陪伴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陈修远没有转头。她的脚步声他很熟悉,一听就知晓是她。
涟卿在他身后驻足,没有再上前。
她想,无论他眼下什么模样,他没转头看她,应当都不想她看见……
方才在屏风后,她原本是想离开的。
但子君大人正好出来,唤了一声“四小姐”,她知道再躲开并无意义。
涟卿上前,但也点到为止,特意在他身后驻足,轻声道,“冠之哥哥,我来看看爷爷。”
他如果让她上前,她就上前;他如果不想,就会让他自己静静,这样她也好借故离开。
良久,陈修远才出声,“嗯。”
涟卿从他身前经过,没有在他跟前停留,径直去了床头处,见爷爷安静躺在床榻上。
分明,早些时候还好好的。
说要吃红焖羊肉……
上次在礼记吃的红焖羊肉,她记得爷爷的所有喜好。
加什么不加什么,还有临时起意在粘料里加了香醋,然后说回味无穷,只是感叹,都记不住了,下次吃不到这种味道了,她还想着告诉他,她都记得……
但眼下,她和冠之哥哥不过就是出去片刻。
从黄昏到入夜,怎么就忽然这样了……
涟卿眸间微滞,想起爷爷平日里对她的照顾,又忽然觉得世事无常,参杂了说不清的情绪在其中。
“冠之哥哥,爷爷他会……”她试图安慰,他沉声道,“刘叔同我说过了,老爷子在京中时就旧疾复发,病倒过,但一直让人瞒着我,他回万州,是想同我一处。”
涟卿诧异。
“刘叔给我看过太医的书信了……”陈修远眼眶再次猩红,“我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了。”
涟卿掌心攥紧。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明知道会有这一天,却在煎熬和焦灼中,盼着这一天尽可能迟得到来。
但没有办法。
也毫无办法。
“我没有办法,阿卿。”他声音沙哑而干涸,就似一个困在荒漠戈壁里,明知道没有水源,还在南辕北辙的人。
“我没有办法……”他双手掐入掌心。
涟卿噤声。
……
接下来十余日,涟卿一直陪着他,守在老爷子身旁。
万州的大夫每日都会来老爷子这里会诊,但老爷子年事高了,又一身旧伤,无论来多少大夫,说得大抵都同太医说得相仿……
整个敬平王府,乃至整个燕韩,都因为敬平王的病倒陷入沉寂和暗潮涌动中。
每日,数不清的谋士,家臣频繁出入敬平王府内。
陈修远每日除了守在老爷子跟前之外,大都时间都在见这些谋士,家臣。
虽然老爷子病倒之前,府中之事就已经交待的清清楚楚,但真正到这一日,府中每个人心中都是不安的。
敬平王府是燕韩皇室的屏障,敬平王辅佐了天子的祖父,先帝,天子,是三代君主身后的底气。
如今敬平王弥留,整个燕韩国中很难不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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