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她像对弟弟一样,对亲爹使用暴力威胁,她又下不了手。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被亲爹这招给吓到了。
院子里摆着的两口棺材,竟然真的是用来对付她的。
天呐,甚至为了保持文人风骨,亲爹还给自己也准备了一口。
如果光逼着温明蕴独自进棺材,那就是阴狠渣爹,要逼女儿去死,可现在他也跟着同等待遇,瞬间能站在道德高处,都把“以死明志”挂在嘴上了。
这要是传出去,谁不夸他用心良苦,骂温明蕴一句不孝女。
永远不要小瞧古代人,像他爹看着无比耿直,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老小子阴得很,最擅长占据道德高处,把别人架在火上烤。
“娘,救命啊!”
她真的有点慌,谁能想到亲爹能有这一招啊,简直釜底抽薪。
她要真的敢死,也不会费尽心思搞什么装病吐血丸了,早早找根绳子吊死了哇。
哪怕古代再差,没空调没雪糕没电视没淘宝,但她好歹穿成了官家小姐,苟一苟还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老爷,你教训她几句就算了——”陈婕看她那么害怕的样子,心疼不已,立刻上来劝。
“夫人,你别管。她脸皮厚着呢,不是我教训几句就管用的。你不信问问她,到底要不要嫁人!”
温博翰的话音落下,顿时夫妻俩的视线全都看向温明蕴。
“给句准话,告诉你爹,你愿不愿意!”陈婕推了推她,并且使了个眼色。
温明蕴撇嘴,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先糊弄过去就是。
“愿意,我都说了我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了,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咬牙一跺脚就点头了,并且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温博翰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最听话个鬼,最能折腾还差不多。
“行,正好我挑中了一个孩子,乃是新科进士,仪表堂堂,比你小一岁。虽说家世一般,但是才学了得,待殿试之后,有望高中。若是能拔得头筹,成为状元郎,那他与你爹一样,就是三元及第。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你若与他说亲成了,那岳父女婿同为三元及第,定能传出佳话。”
温博翰见她乖乖答应了,也收敛起怒火,认真和她介绍人选,显然他早就挑好了,正好趁着今日说出来。
温明蕴整个人都懵了,她本来就是想缓兵之计,哪里晓得亲爹竟然打蛇随棍上,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连人选都定好了。
不得不说,古代像温博翰这种士大夫看起来最重文人风骨,实际上做事很多时候都挺阴的,就比如这次,人选是早就挑好了,他却丝毫风声都不露,一直等抓住温明蕴在徐侯府大闹的把柄,让她松口愿意嫁人了,他才表露出来。
这就是父母之命,如果温明蕴不反抗,等明日应该就有媒婆上门,走过媒妁之言这一步,她就可以收拾收拾成亲了。
狠,太狠了,而且一击必中。
让她毫无反悔的余地。
“不行,我不要嫁给穷人!”她脱口而出。
本来在古代嫁人,风险就要比现代大多了,她还得低嫁,那更不行了。
好歹是官家小姐,在古代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哪能越活越差啊。
那些戏文里下嫁的官家小姐,大部分都是感情基础,恋爱脑上头了,看中了穷书生,她连人家面都没见,凭啥也要下嫁。
温博翰一听这话,顿时又火了:“你说得什么胡话!做人不能嫌贫爱富,我就这么教你的吗?若是这话传出去了,让其他人怎么看我温家?”
“这里又没外人,传不出去。况且我在爹娘面前,当然要说实话,那些道貌岸然的话是说给外人听的!”她不以为然,但是一瞧温博翰都要喷火的眼神,马上轻咳一声。
“不过爹都生气了,那我就整几句。那人前途无量,而我只是个病弱之躯,恐耽误别人前程,爹还是放弃吧,莫要为了女儿却毁了旁人。”温明蕴瞬间变得拿腔拿调起来。
温博翰都被气笑了,只感觉大脑神经突突的跳。
“你方才还说自己是我最听话的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
“对,不愧是我!”温明蕴顺嘴就接了一句。
温博翰再也忍不了了,之前只是抬抬巴掌吓唬人,这回是真想打人了。
“你给我过来!”
温明蕴一改之前柔弱不堪的模样,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钻到陈婕身后,向亲娘求助。
“娘,您得救我!爹为了把我嫁出去,从街上随便抓个男的都行。”
“你放屁,我都说了他能三元及第!”温博翰气得都开始爆粗口了。
“爹你那么喜欢三元及第,你去嫁给他啊,我又不喜欢!”她仗着有人在中间阻拦,开始疯狂在亲爹的底线上蹦迪。
父女俩围着陈婕,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第009章 偷鸡摸狗
“你们在闹什么!”
老夫人终于姗姗来迟,她一来便瞧见自家儿子和孙女在转悠。
往常十分注重文人形象的温博翰,此刻衣衫皱皱巴巴,额头上还遍布着汗水,甚至连束起的发髻都有些凌乱,那些不安分的自来卷发丝纷纷炸开,像个落魄的酸秀才。
老夫人顿时脸一沉:“成何体统!”
父女俩同时停下来,整理衣衫,之前活泼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全都恢复常态。
一个依然是文人雅士,另一个也还是病秧子,谁都不耽误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不愧是亲父女,变脸速度都超级快。
“母亲,我与夫人正在说如意的亲事,怎么还把您惊动了?”温博翰轻声解释道。
“三丫头的亲事,人选挑好了?”老夫人的眸光闪了闪,立刻询问。
“是,此人姓赵,乃是……”温博翰又把赵进士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夫人顿时沉吟,之后才道:“人才倒是不错,三丫头不愿意?”
“她嫌人家穷。”温博翰没好气地道。
温明蕴立刻道:“他之后就算三元及第又如何,既没家财也无家世,最大的后台就是靠上了我们温家。我既要拿嫁妆贴补他,说不定还有厉害婆母和糊涂小姑子在头上压着,我就算有再多的血,也得被吸干了。”
温博翰气得脸颊肉都在抖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是一个未出阁姑娘该说的话吗?你简直不知羞耻!”
“我说得是事实嘛。祖母,你说对不对?我好歹是温家的三姑娘,在温家长大,乌鸦反哺也该反哺给温家,凭什么让其他人捞好处!”
温明蕴大声反驳,之前她只敢小声叭叭,但自从老夫人来了之后,她就敢大声说话了。
毕竟这个家里,如果说有人不愿意让她成亲的,除了她自己之外,就只有老夫人了。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就点了头,一本正经地道:“三丫头说得是。要找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二丫头就低嫁了,你怎么还让三丫头也如此,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娘,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全望京出了名的药罐子,门当户对的谁家能娶她?我们温家也不可能让嫡女去嫁给妾生子,我必然是不会害她的。”温博翰眉头紧蹙,试图讲道理。
实际上他说得这些都是事实,而且还是显而易见的。
温明蕴简直全身长满了筛子,处处都是漏洞。
哪怕有个好爹好家世又如何,一脸早死的面相,再加上女子拖到二十二岁,在古代是真的不好说亲,特别还是规矩森严的豪门世家。
若是有哪家门当户对的同意了,绝对会成为全望京的笑柄。
温明蕴已经被世家贵妇们断言过了,这姑娘养到最后,十有八九是要砸手里了。
“我不管你说什么,总之三丫头的亲事不能这般草率。人人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家里三朵金花已经嫁出去俩了,就剩这一个肯定要好好挑。到时候得由我点头了才行。”老夫人的态度相当坚持。
自己老娘以势压人,温博翰当下就没词儿了。
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住了,温明蕴努力压住唇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
“姑娘,咱真的就这么离开?”绿荷抱着收拾好的包袱,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
“当然,我爹正处于怒火之中,昨晚他碍于孝道,没有当面反驳老太太。但实际上心里肯定在盘算什么,他是不可能放弃的。我不能留在府中坐以待毙,必须得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跑路。”温明蕴点头,语气不疾不徐。
绿荷还想问什么,温明蕴却完全没心思回答她,忙着张罗人收拾东西。
“哎,那个清明雨后的花瓶是我最喜欢的,小心些!”
“这几把双面绣的扇子全都带上,我要搭配裙子穿的。”
她显然是大动作,连手臂长的花瓶都要带上,堪比搬家的架势。
之前在徐侯府碰瓷的时候,温博翰有一句话没讲错,他们温家世代清流,无论家产如何,府里的吃穿用度都不喜奢华,相对比较内敛朴素。
唯有温明蕴这个例外,她最不喜欢朴素,闺阁内布置得那是相当奢华,大到屏风挂画,小到茶盏托盘,都极其讲究,而且色彩明艳,甚至连地砖上都画着图案,是一副夏日暖荷的场景。
工匠技艺很精湛,不仅栩栩如生,画在地砖上还能不褪色。
旁边还写了一行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总算是为房间里增添了几分文艺气息。
原本温博翰死活不同意,觉得这是劳民伤财,很容易被御史台抓住把柄参他一本。
然后温明蕴就告诉他,自己要牡丹盛放的场景,再配上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像她这种命中不凡的女子,也只有牡丹勉强能映衬她。
温博翰最终让步了,同意她用荷花的主题地砖。
事实证明,哪怕是古代人,也逃不过刻在基因里的中庸之道。
只要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他就会觉得之前那个有一点过分的要求,其实也没那么过分。
“姑娘,咱是悄悄走,您带这么多东西,那不是得露馅。到时候连大门都出不去,就得被逮回来。”
眼看半个屋子都要被搬走了,红枫连忙拦住她。
“谁跟你说悄悄走了?我若是偷偷溜出去,等爹回来了,我很快就会被抓回来,而且必然丧失了有利地位,又被他抓住了小辫子。”温明蕴立刻摇头。
“啊,不悄悄走,您怎么走?老爷和夫人不可能这时候同意您出府的吧?”红枫不解。
如今夫妻俩正忙着给温明蕴说亲,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当然是光明正大地走,我这辈子做不来偷鸡摸狗的事情。”温明蕴无所谓地挥挥手。
*
“三姑娘,卫道婆今日来了,正与老夫人说话,您稍待。”
温明蕴来看望老夫人,丫鬟立刻来通传,并且领着她在外厅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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