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予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周兮野都没接。书房中,只有电脑屏幕的蓝色灯光打在他脸上,他眼前重复播放着的视频,是周兮野在省座谈会上的样子,她被批评的模样,她低下头不说话的样子。
可她的背一直挺得很直。
裴知予握着手机,眼眸幽深。云南省委那边说,周兮野已经放出来了,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就可以官复原职。丁向阳还说,周兮野特批文件是从中央下来的。在云南省,能够到中央的人,只有一个人。
令行止。
突然,窗外一声雷鸣,裴知予似乎清醒过来。他移动鼠标,在桌面上的一个软件上犹豫了许久,还是点开了。是周兮野家里的情况,深夜空无一人的沙发靠背上,挂着一件男人的衬衫。
裴知予把监控调回前几个小时,周兮野和令行止两人争吵、打架、亲热的画面一帧一帧跳过去。裴知予仿佛着了魔一样,不断地重复地放大观看令行止和她亲吻的模样,还有令行止含着她奶头时周兮野的表情,他想知道,周兮野是和任何一个男人都是这副样子吗?
她是因为有男人吃她奶开心,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令行止?
黑暗中,令行止和裴知予的画面倒映在他眼眸中,点燃了他的愤怒。雷声在窗外作响,把黑天照亮,寂静的城市因为瓢泼大雨水雾弥漫。
保姆翻了一个身,雷声很大,她惊醒过好几次。刚合上眼,又有巨大的声音响起来,“咚——咚——咚——”不似雷声轰鸣,却也能量巨大。闭着眼听了几秒钟,保姆突然坐起身来,推了推身边的人,“家里是不是进人了?裴市长在楼上呢!”
说完,保姆和她老公连忙跑出去,跑到楼上,打开灯,没走几步,他们就看到了裴知予从书房里走出来,手上都是血。
“裴市长,怎么了!是不是有贼?要不要报警?”保姆和她老公急忙跑过去,裴知予扭头看着他们,他们脚步停在了距离他十米的地方。
血顺着手背流到指尖,而后从空中坠落,消失在毛毯中。
裴知予看着他们,面无表情,“没人”,说完转身就走了。夫妻二人看着裴知予的模样不知所措,对视一眼后等裴知予回到自己的屋中才敢往前走几步,探头看向书房中。
书房中一片狼藉,书堆成山落在地上,电脑不成样子,书柜上的玻璃被砸开。
窗户还开着,风雨搅动窗帘飞舞。
清晨,鸟语花香,周兮野缓缓睁开眼,缓了好久后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回到了家,睁着眼发呆,把这两天的事从头到脚想了一遍后,缓缓坐起来,令行止还没醒,平躺着身子侧着头,睡相优雅。
周兮野身上穿着睡衣,她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出卧室带好门。手机放在茶几上,她捞起来后坐在沙发上查看消息。裴知予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其他人的信息都不重要,都是过来询问情况的她不打算理会。
电话拨出去,裴知予那边很快就纠结了起来,“起这么早?”
周兮野听出来裴知予的声音很冷淡,笑了笑,“是,昨天睡得早……我出来了,他们给我特批让我可以在家等结果,我这边都好。”
“嗯,你安全就好,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周兮野微微叹了一口气,“等着吧,等结果出来后,把拐卖-卖淫案查清楚,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裴知予叹了一口气,“谁针对你,你查清楚了吗?”
“心底里有几个人,但是现在还没确定。我自身都难保,先过了这关再说。”
裴知予看着电脑里的周兮野,她现在的所有表情他都收入眼底,“好,慢慢来,不着急。”
挂掉电话,裴知予收起来电脑。门外脚步声响起来,裴知予站起身,看到进来的人,裴知予站起身,“良友书记,好久不见。周兮野在这儿,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我替她给您赔礼道歉……”
周兮野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的景色,没几秒钟,玻璃窗上倒映出了令行止的身影。她没回头,令行止往前走,走到她身后轻轻抱住她的腰肢,“怎么起来了不叫我一声?”
周兮野转身推开了令行止,“你先回去吧,咱们两个需要避嫌。你是市长,我是书记,我身上的脏水还没洗干净呢,你不方便过来。”
令行止笑了笑,一条腿曲在沙发上,弯着腰抬手理了理周兮野的发,“我不嫌脏,我给你洗……”说着,坐了下来,搂着周兮野的腰,一脸浪荡模样,“哎,昨晚你睡着了,就是我给你洗的,一回生二回熟,多脏的水我都能给你抹干净喽。”
周兮野听着令行止的打趣,看着他没正形的模样,心情虽然有几分放松,但是精神上还是有很大的压力。
“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走吧,这边的事儿我自己能解决。”
令行止拉着周兮野的手,满脸带笑,“什么事儿我不能帮你解决?你就说吧,这回你从里面出来,是不是我帮你疏通的关系。”
周兮野扭头看他,令行止脸上都是得意地笑,“不用你感谢我,也可千万别像昨天那样骂我,你夸夸我就行。”
“夸夸你?”周兮野笑了一下,把手从令行止手里抽出来,抬起拍了拍令行止的脸,“夸你什么?夸你多此一举,画蛇添足?昨天我已经说过了,就算你不救我,我自己也能从里面出来。”
令行止深吸一口气,转身靠在沙发背上,“周兮野,你真是好坏不分啊,里面那是什么生活,那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两天出来就把你折磨瘦了两圈,你要是等结果出来了,那不得退一层皮?”
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退一层皮还算好的,别等出来有的没的你都承认了,后半辈子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在秦城监狱里做广播体操了吧。”
周兮野垂眸,“我能撑得住。”
“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我觉得你应该和我撇清关系,不要掺和进来。”
“真他妈就是真心喂了狗”,令行止自嘲地笑着,“周兮野,在为你拨通我老子电话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在乎了。话说难听点,出了事我爸帮我顶着,用不着你担心我的死活。”
“我没有担心你的死活,我是觉得你很碍事。”
什么意思?火苗蹭地一下子蹿上头,令行止为了克制自己地情绪,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手紧握成拳,“我?我?我碍事?”令行止真的很想笑出来,“周兮野,我碍事?我为你做这些事,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被你一通臭骂,说我蠢,又说我碍事?”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令行止觉得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掏心掏肺了,他帮她撑腰,义无反顾地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清楚他的立场,为的就是周兮野能好过一点。可现在呢?她不领情。
令行止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顺着摸了一把脸,“我不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扭头看周兮野,“你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穿好衣服,离开我家。”
令行止点点头,站起身走回屋子里,窸窸窣窣穿好衣服而后走出来,走到门口,站着没动。
“令行止”,周兮野开口,她知道他等着她的话呢,“你帮我,是真心不求回报帮我,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最清楚。”
“我从你这儿能得到什么?”令行止扭头看她,“我发现你这人怎么就捂不热呢?心比那石头还硬是吧,臭茅坑里的臭石头,我还当块宝!再他妈犯贱我就跟你姓!”
说完,令行止扭头慢条斯理地打开门,他心里憋着气,想着不能像昨天那样气得打不开门,怒气一定要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射出来。一只脚迈出去,另一只脚跟着出去,关门的时候一定要大力。
可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隔壁刚出去遛完狗回来的一家三口,他们朝令行止笑着打招呼,“令市长,早啊!”
令行止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早!吃了吗?”这边一说,那边手上关门的动作很轻。
“吃了吃了,市长您呢?”
“这就准备出去吃点东西。”
得,又做一回孙子。
坐到车里,令行止点了一根烟。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为周兮野做这么多事,明明之前两人还吵架来着,还划分界线来着,怎么自己就鬼迷心窍帮她帮到这个地步?
周兮野说的没错,在检察院关着等结果,慢慢等死命熬,也不是什么问题。她一个去过前线的人,肯定能撑得住。如果没有他插进来,周兮野自己没问题。
他横插一脚进来……令行止吸了一口烟,这样他就站在明面上了。
敌人看不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令行止突然觉得自己是有点蠢了,要帮周兮野有很多方法,绝对不止这一种——这种帮她树敌、撑腰的方法。诶嘿,要是这么说,那周兮野从心底里是觉得他们两个人是一伙的?
令行止眯了眯眼,按灭烟头,现在他是想给自己一嘴巴。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可能就是色令智昏吧,令行止低头笑笑,原来他也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坐在前排的李青山看着令行止一开始的愁眉苦脸,而后又思春垂头傻笑,轻咳了一声,“市长,咱们去哪儿啊?”
令行止回过神,“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打给沉玉和的,可接电话的人不是沉玉和本人,也不是徐娇娇。这电话是沉玉和的私人电话,别人接起来,肯定是沉玉和不想接,令行止放低了身段,“知道了,你们在哪儿忙呢?告诉我,我给你们订餐送过去……哪能啊,是犒劳你们又不是犒劳沉组长……”
得到了沉玉和的地址,令行止告诉李青山,“走吧,去税务局找沉组长。”
到了税务局,令行止以视察的名义过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唯有工作小组知道他要去,正正常常工作。令行止也没心思看税务局其他部门的税务工作,打个招呼就直奔工作小组。
一到会议室门口,就遇到了沉玉和,把他老老实实地给挡在了门口。
令行止先笑了笑,“沉组长?辛苦辛苦,我让秘书定了工作餐,等会大家一起吃吧。”
沉玉和也笑了,皮笑肉不笑,“令市长才辛苦,这两天肯定忙坏了。”
话里有话,令行止听出来了,背着手往会议室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瞎忙,都是瞎忙,不像沉组长,为国家做实事。”
沉玉和跟在令行止身后笑笑不说话。
令行止看了一圈,最后站定,“沉组长工作上有问题就和我说,我肯定帮着您解决,千万别怕麻烦我。”
“我的工作不会麻烦任何人的”,沉玉说。
令行止听到笑笑,“既然如此,那我要麻烦沉组长和我吃顿午饭。”
“只要不是鸿门宴就行。”
“负荆请罪,如何?”
沉玉和笑笑,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令行止的。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