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茶水杯中冒出热气,放在红棕色实木桌上。
会议室内五个人坐成一排,打头的人侃侃而谈,令行止注意到他的口水喷出来落在桌面上,下意识地皱皱眉头。
“令书记……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您有那里不明白,我再 说说?”
说话的人叫孙祥瑞,是门头沟要开发地所在小区的物业管理人,看到令行止皱起眉头,他以为有什么不满和不对的地方。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门头沟政府批了你们小区拆迁,承包给了开发商。政府和开发商合伙坑你们,给的钱不仅不到够,迁出去的小区也和原来承诺的不一样。”
孙祥瑞到算一般点点头,“我们这儿有一户人家确实是倔,听说孩子在国外读书呢,按照正常房价的拆迁款,他们是能买房孩子出国不愁,现在给的钱不多,不够买房,孩子还在外面,老两口没地方住。”
令行止喝了一口茶水,嗯了一声认真听。
“他们两口成了钉子户,前天开发商带着人和两口子打了一架后直接把人找了个地方活埋了。”
听到这儿,令行止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活埋了?”
“是的,活埋了!政府官员就在边上看着呢,我们也见到了,还有人录了视频,您看看!”
孙祥瑞身后的人手舞足蹈地说着,拿出手机,递给令行止。令行止拿过手机,看着里面的视频,视频声音在会议室里格外地响。
“令书记,您可要帮帮我们啊,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去公安局报警,警察和政府都是一伙的没法伸冤,只能来市里面了……”
令行止关掉视频,“人你们救出来 ,还是已经死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令行止看着他们这般模样,抿了抿嘴,“人死了,尸体还在吗?”
孙祥瑞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除了这个视频,还有什么证据吗?”
“我们物业的人都能作证,是开发商的人杀人……也逼迫我们,不签合同,不是砸车就是去工作单位打扰我们工作……”
令行止大概了解情况后,让一旁的李青山亲自出发去埋人的地方看看,如果有尸体就出警,没有就回来。
“令书记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令行止握着孙祥瑞的手,“我一定找到真相,如果真的有政府这么不作为,还是在北京,肯定严惩不贷,你们放心吧,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送人到电梯门口,他特意嘱咐这群人,“这几天我派人保护你们,出行都要注意。”
“好,好……”
人离开了,令行止回到办公室,看着手机里的视频,还有联名书,都是当地物业的人举报门头沟政府和开发商的签字。
“你查查是哪家开发商”,令行止嘱咐陈燃,随后他拿起电话给市公安厅打过去,“门头沟那边有事,需要你们配合一下,到时候派人出警就行。”
没一会儿,陈燃查出来了开发商的名字,“经然明晨责任有限公司,北京海淀区,这家公司主要就是开发房地产,在外地也有业务。”
令行止拿着资料翻看。
“经然明晨……”
周兮野看着名片,上面的名字是一家她极其熟悉的开发商,对方的老板叫崔浩然,满脸横肉,肚子圆滚滚,皮夹克,脚上的皮鞋昂贵却沾着土。
“周主任您好,听说湘潭换了新的驻京办主任,所以我过来拜访一下……”
周兮野让李小岑倒了茶给他,崔浩然,闻了闻味道,抬头看着周兮野说,“周主任有没有明前龙井?这茶闻起来不新鲜。”
来者不善,周兮野笑了一下,“没有,您不喜欢可以不喝。”
崔浩然也笑了,“之前我来这里的时候,驻京办主任都给我喝上等铁观音呢……”说完看着周兮野摇摇头。
周兮野恍然大悟点点头,“怪不得他坐不稳这个位置呢。”
崔浩然顿了顿,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驻京办主任是个好位置啊……油水大,搭桥牵线的位置,我这不是听说了您上任,特意过来拜访您。”
周兮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乌黑的发丝扎成低马尾吹在肩头,无框眼镜,莫名的压迫感。
“我知道您,湘潭市的会展中心就是你们公司开发的,很有名。”
崔浩然张着嘴点点头,他觉得眼前这个主任油盐不进,疏通关系有些费力。
不过很正常嘛,新官都这样,过一段时间她就知道好坏了。
聊了几句闲话,崔浩然迫不及待进入了正题,“周主任,不是马上阅兵了嘛,听说不少省领导都回来,您……”
周兮野笑笑,“我是湘潭市,省领导我不负责接待。”
崔浩然叹口气点点头,有些不耐烦,“我想到时候,您能不能牵个线,咱们一起个饭,笼络一下感情。”
“您可能不知道,办公室里有摄像头”,周兮野抬眼一瞥,然后把桌子上的那张卡推回去,“前任驻京办主任怎么招待您的,我不知道。他有他的规矩,我也我的规矩。”
“既然现在我是驻京办主任,那您就请遵守我的规矩,老一套的不行,迟早进去。”
崔浩然听完这话变了脸色,心里骂了一句万人骑的婊子,肯定是睡上来的,当我财路迟早把你弄下去。
周兮野笑着不说话,送走了崔浩然,刚在办公室里坐着没几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是她妈发来的,“小野,我们到了北京。”
她恨不得扔了手机,只回复了一句,“去驻京办事处边上的橘子酒店里等我。”
下了班,周兮野步行到橘子酒店里,大堂经理早就认识她了。毕竟驻京办事处边上的酒店一般都是给往来官员住的地方,换了主任肯定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酒店前台。
“主任,您父母在303,请您跟我来。”
周兮野跟着服务员到了三楼,门一打开,里面坐着两人,站着一个人。
坐着的是她的父亲和弟弟,站着的是母亲。
门没关严,周兮野径直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翘着腿,距离另外三人很远。
他们三人围过来,周兮野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小口。
“说吧,结婚怎么一回事,工作又怎么回事。”
母亲顿了顿张嘴说,“你弟弟结婚,彩礼钱十四万一千三,婚礼钱十万,装修钱也没有……”
周兮野放下瓶子,看着弟弟,“你们给他买了房?”
弟弟点点头,“一百五十平,首付一百二十万。”
周兮野顺手就把瓶子扔出去,没拧盖的水瓶在飞出去的过程中液体溅落出来,瓶子落在弟弟肩膀处。
父亲和母亲护着弟弟,“他是你弟弟,你真舍得打!”
周兮野冷笑一声,“首付一百二十万,你们有多少钱?你现在工作每个月五千月薪,还了房贷,还有钱生活吗?就你这样还要结婚,真是蠢笨如猪。”
说完,她满眼轻蔑地扫过弟弟。
“怎么就蠢笨如猪了,谁还没个难处啊,借点钱怎么了,你不是他姐吗?你都三十了,也不结婚,把钱给你弟弟花一点不行吗?难道还要给你那个便宜弟弟花?”
母亲护着弟弟说。
周兮野早就习惯了这番说辞,“彩礼钱没有,装修钱没有,婚礼钱,也没有?周兮鹏我问你,这个婚我出了钱,娶回来的是你老婆还是我老婆?钱你怎么还?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结婚是大事,你不结婚,周家总要留后的,你弟弟咱们家的根。”
周兮野拿起手边的另一瓶水扔过去,“周家的根?我看就是垃圾,吸你们的血不够,还要吸我的血。”
父亲抬手就要打周兮野,她扭头看过去,咄咄逼人,“你打啊,这巴掌落下来,我让你儿子去北京西站要饭。”
“怎么生出你一个白眼狼,有了权势就欺负人”,母亲咒骂她,“怪不得你嫁不出去,这样的女人谁会要啊!你就一辈子抱着权势自己过去吧。”
周兮野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有意思的笑话,哈哈大笑不止,甚至笑得肚子有些痛。
“有权势不欺负人我还要权要势做什么?”周兮野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身,看着包成一团的三人,“我有了权势就是欺负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东西。”
这个时候,弟弟拿出一支录音笔,“你不给钱,我就网上爆料你,说你不孝,虐待老人,凌辱弟弟。”
周兮野的笑一下子没了,脸上满是杀意,不过又多了几秒,她玩味地看着弟弟,像是猎手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亲弟弟啊,你可能不知道,权势这东西好,好就好在,我可以为所欲为。”
“录音你想发就发”,周兮野拿出手机,“我给你们领导发个信息,说你不想干了,不用……”
弟弟站起身一把抢走手机,摔在地上。
周兮野暴怒,拉过弟弟的衣领,两个巴掌扇过去,然后一把把他推倒在地。
“你什么东西敢摔我手机。”
父亲发了火,要拿一旁的凳子砸周兮野,手还没下去,门口鼓掌的声音响起来。
四个人朝门口看去,虚掩的门缝被缓缓推开,令行止慵懒地靠在门边,“周主任,要不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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