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舞姬被太后身侧的女官告知, 今后会有机会能亲近首辅时, 她们一个个都是欢欣万分, 跃跃欲试,伴君如伴虎又如何?首辅暴虐无道又如何?
富贵险中求!
哪怕那鲜少有人见过其真容的首辅,是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粗鲁武夫,为了尊荣权财,她们也甘愿往上贴!
更何况今日一见,他竟是个华贵无双,器宇轩昂的公子哥!
那个得了召唤的舞姬几乎欣喜若狂,揣着狂蹦欲出的心脏, 袅袅碎步踏上玉阶,在酒桌前施施然行了个礼, 眸光含情流转,掐着最媚柔的嗓音道,
“奴婢霜霜, 给大人请安。
婢子最擅调酒,不如给大人调杯销魂醉, 如何?”
霜霜满面羞涩, 轻颤了颤睫, 大着胆子朝坐在桌后英武无双的男子望去, 乍然对上了双冷光泛泛,疏离尽显的眸。
单单对视了一瞬,仿若针扎入骨。
霜霜被吓了个激灵,脊背发凉,立马收回了目光!
不愧是首辅,哪怕是抬眸转眼间,都能让人膝盖骨发颤。
可就差临门一脚了,若是临阵脱逃,岂不是功亏一篑?
首辅既然未曾拒绝,那便是默许了。
霜霜暗咽了口口水,僵着脸上的笑,伸手执起桌上的琉璃月光酒壶,开始调起酒来……
“哗啦啦……”酒壶高悬,流出一道潺潺细流,水声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响声。
除了阮珑玲,李渚霖从未让其他女子近过身。
更莫说这些舞姬伶人了。
对这番娇柔造作,没了骨头的模样更是无感至极。
可那相熟的双眼,实在是太过令人沉醉。
何曾几时,与她有着相同眉眼的另一个女子,也被他揽入怀中,与他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甚至泪光熠熠,体力不支时也要缠着他,使得他在那一汪春水中沉沦迷失……
那时,李渚霖以为那瞬间的美好,会是永恒。
!
混账!
他竟又想起了那个淫*贱*浪*荡的商女!
“不过是场风花雪月的露水情缘罢了,霖郎竟当了真?!”
“王楚鳞,你我相识不过月余,月余而已啊!你莫不会当真以为我对你动了真情吧?”
“你不过是第一个,又不会是最后一个!”
……
直到现在,这些决绝的话语还会时不时响彻在耳旁!
每每想起,都令他头疼欲裂,五内如焚,浑身上下犹如油烹!
是。
不过相识了短短一月,可至今已整整一年!
他却还不能将她忘怀!
饶是天下万物尽在手中,他却偏偏惦记着那个耍弄过他,始乱终弃过他的奸诈商女?!
可笑。
实在是可笑至极!
首辅至尊,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只要他肯,满晏朝的女子都愿为他解尽衣裳,任意摆弄!
望着眼前那双似曾相识的秋水美眸。
李渚霖醉酒之际,只觉得胸口的怒气翻腾,浑身莫名升起一阵燥热,对着那双熟悉的眼,迫不及待就想要宣泄一番!
他腾然起身,一把抓过那名正在调酒舞姬的小臂,将她扯入怀中,鼻腔中冒着酒气,将她压在身下!
这动静甚大,酒盏碗碟由酒桌上掉落,顺着玉阶叮铃桄榔滚了满地。
乐止,舞停。
满殿的人疾步,如潮水后退着撤了出去。
“啊…大人…就、就在此处么……”
那双眼中,惊慌失措一闪而过,紧而便涌上来许多窃喜,眼睫不安颤了颤,似娇带怯问道……
李渚霖眸光沉沉,深望着那双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用行动给了不容置喙的答案。
他扯开了舞姬的外衫,倾俯下身,薄唇对着双惑人心神的双眸,径直亲去。
可就在唇瓣碰到那双眼的瞬间……
一阵刺鼻脂粉味窜入鼻中,使得他骤停了下来。
不对。
气味不对。
阮珑玲身上不是这个味。
她自负貌美,鲜少涂脂抹粉。
那是股独有的熟透了的蜜桃味,香甜宜人,亟待采撷,夹杂着些自然花草芬芳……使人尝之便入骨髓,欲*罢*不*能,永不能忘怀。
这舞姬眼睛像她,却不是她。
既不是她,此欢*好之事,便没有什么欢愉可言了。
思及此处,李渚霖骤然由情*欲中抽*离了出来,心中涌上来股巨大的落寞,仿佛孤身一人,身处在荒无人烟,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当中。
他没了兴致,直起身子未再理会那舞姬,理好衣袍后,将指尖的绿扳指轻按了按,薄唇轻吐出一个字,
“滚。”
马上便可肌肤相亲,霜霜原以为能成事儿的,可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任这男人平日里是多洁身自好之人,可只要是醉酒,便是最最昏聩之时!他岂会在如此关键时刻,截然喊停?
若此错过这天赐的良机,那下一次还等到何时?
霜霜心有不甘,原想再乘着眼前的男人酒醉周旋一番,可李渚霖短短一字,威势便扑面而来,仿佛若是她再碰他哪怕一片衣角,都会被杖毙而亡。
舞姬到底是没有这个胆子再上前亲近,只得拢好衣裳,逃了似的快步退了出去。
直到殿中只剩李渚霖一人,他长袖一挥,举起桌上未散落的那壶烈酒,仰头倒灌入喉腔当中。
首辅大人,异地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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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三年后, 扬州。
阳春四月,绿草嫩青,鲜花盛开, 万物复苏, 世间万物皆是欣欣向荣之态。
阮府内外洒扫一新, 仆婢们来回走动穿梭不停,脸上一个个都挂着笑, 有条不紊地在女使的指点下, 挂红绸、裁红纸、递挂红灯笼……
烟霏阁中, 绣娘们将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衣料,一一捧乘在房中排开,镶金点珠,精致异常。
阮珑玲查验抬起指尖拂过顺滑的料子,心中并不特别满意,
“料子倒都是好料子……可我怎么觉得这颜色,好像略略浅些?并非正红?”
绣娘揣着手恭身上前,陪着笑脸道,
“东家有所不知。二嫁与一婚,毕竟不同。
一婚新妇着正红, 二婚吉???服的颜色,通常只比妾室穿的粉红深上些许,为护云娘子的体面, 我们已经命人特意将颜色往正红添了许多。”
这世间对女子的教条规矩就是多!
怎得未见对男人这般苛刻?
若是按照阮珑玲以往的性子,当下就会立即表达不爽, 但或是因为这几年养育孩子, 变得愈发耐性, 只紧蹙着眉尖道,
“二姐虽是二嫁,可纯甫哥哥却是头婚。
在他多年真心求娶下,我姐姐因其诚意才勉强点头答应嫁给他。交换八字,过订,下聘……一切都是按照章程来,我姐姐可并未低任何人一头。
所以这嫁衣,比正红哪怕只浅上一分,都不行。”
这些衣料好不容易制出来,绣娘哪里愿意再费心思?立即上前道,
“虽说如此,可这些衣料都是云娘子亲自掌过眼的……她倒也并未觉得这颜色不妥。”
这话的意思便是:人家即将入门的新妇都没说什么,哪儿轮得到你这个新妇胞妹对此说嘴?
“就因我姐姐事忙,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所以我这做妹妹的,才得为她把好关!”
阮珑玲凤眼微抬,斜乜了绣娘一眼。
“既然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恭迎而入做正室大妇的,那自然就该穿正红!又或者你们大可以派人去吴家问一声,看纯甫哥哥他到底舍不舍得让心上人着浅红入门、受这样的委屈?”
一个带着孩子另嫁的妇人,能嫁给清流人家吴家嫡子那样的哥儿,已然是要去庙堂拜高香了!
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
这整个阮家到底是谁做主,绣娘算是知道了!
阮丽云说了不算,还需得过玲珑娘子这一关!
罢罢罢,想要蒙混过关是不过能够了,只得重做,绣娘心中暗骂了一声,面上的笑意却也不减,揣着手道,
“是是是,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幸好现在距成亲还有些时日,我们立马回去重新调色,定会在大婚之日,让云娘子风风光光穿着正红入吴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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