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院院使叶归珍急急赶来,跪于尊椅前为姈夫人把脉。
紫宸殿蓦然寂静,多数人大气都不敢出,众道情绪各异的目光集聚高阶。
楚琬琰和衿墨一脸担忧地看着御医之首皱眉把脉,不时还要抬袖擦擦汗。
“到底怎么了!”
年幼太子已不耐烦,“叶御医平日里诊脉可用不了这么久!姈夫人是不是有什么……”
“……回殿下。”
叶归珍收手,转而向楚琬琰跪拜。
众人目光又聚到他身上,等待结论。
老院使声线沙哑却肯定,“姈夫人有孕,胎气不稳,受惊才晕了过去。但身子无大碍,调养即可。”
“姈夫人有孕”
这几个字如晴天霹雳,轰在紫宸殿内。
瞬间讨论四起,一室混乱。
就连楚琬琰也张着嘴满脸惊讶,不知道说什么。
阶下,晏清目光骤寒,似刀子般射向那个闭着眼、额角湿润的女人。
“叶御医,你可把清楚了,若有误……”
司徒海上前一步,语带震慑,却直接被叶归珍打断。
出身医学世家的老御医不容置疑,虽年迈但讲话铿锵有力:“司徒大人,您在怀疑老朽的医术?”
医者并不惧怕谁,且在场的高位重臣家中若有出现疑难杂症的几乎都请叶家人出诊过。医术是叶家的底气。
他如此说,哪怕还有人心中存疑,也绝不会在明面上质问,驳了他的面子。
窃窃私语声中,衿墨扶着晏舟,低声向楚琬琰道:“殿下,夫人不能在此处待了。请容奴婢送夫人回青云殿。”
楚琬琰点点头,下了命令,“姈夫人身体不适,就请叶御医随她们回青云殿细细诊治。”
几人离开后,闹了这一通的紫宸殿也再议不出什么来。
司徒海便提议楚琬琰让大臣们散了,下午再行商议国丧祭礼诸事。
晏府。
晏清站在书房窗口,负手而立。
身后,当朝中书侍郎聂仲恒充满疑惑:“姈夫人真的有孕了?”
晏清冷笑不语。
聂仲恒摸不准他的心思,自行猜测道:“或许这只是姈夫人想留在楚宫的计谋?”
说着,他又推翻自己所言:“不对,别人也会这么想。而今日把脉的是叶御医,医德甚高,不会说谎。”
“九个月后不就知道了?”
晏清忍不住出声讥讽,看着院中还未绽放的冬梅,面带寒霜。
“总之,凭借先皇的遗腹子,姈夫人是能暂时留在楚宫了。但她这样不按常理出招,你控制得住吗?”
闻言,晏清转身看他,淡淡道:“无需控制,利用即可。”
语气漠然,背在身后的手却握了拳。
青云殿内,脸色依旧发白的晏舟倒是神情自然地坐在主座,端着香茶啜饮。
衿墨候在一旁,其余人等尽退。
“姈夫人,臣已做了你说的事,还请放过幼子。”
在紫宸殿上铮铮有声的院使此刻却跪在地上,作衰颓老态。
啪嗒。
是座上人手中茶杯放下的脆响。
“叶御医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晏舟似笑非笑,抬肘搭桌,用手背撑着下巴,语气轻慢。
叶归珍跪伏得更低,哑声颤颤,“臣…胡言,姈夫人莫怪。只求姈夫人满意今日结果,让…让臣归家团聚。”
“不过应卯出诊,叶御医怎如此思念家人?想是年老心软。也罢,待我孕期满,便告老还乡去阖家团圆吧。”
晏舟低头看着地上苍老的御医听了她的话身体颤栗着缓缓起身。
“……谢姈夫人。”
想到自己老来才得的稚子,叶归珍不敢提出质疑,更不敢反抗。
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晏舟问:“可有留下安胎药?”
衿墨俯首:“留了。该做的都做了。”
晏舟点头,呢喃自语道:“可是要做的事还没做完……”
有腹中子可暂留宫中,但是待孕期过去,那堆所谓忠臣定会发难。
不如趁机把火烧得更旺,一劳永逸。
“不行!儿臣……是儿臣……”
楚琬琰被眼前人所言惊恐得语无伦次。
“陛下。”
晏舟站在群臣即将到来的紫宸殿,站在今日储君的面前,微笑着拍他肩臂。
“您是明日帝王,是无上至尊。臣子无论说什么,都只是谏言。听不听在你,做不做也在你。”
楚琬琰摇摇头,脑袋已是浆糊。
“您不想我留在宫中吗?”晏舟反问。
楚琬琰张着嘴,点头又摇头,“可是……有违纲常伦理,是…是乱伦啊!”
晏舟正色道:“陛下,言论都是虚无之物,名分更是虚假,我不在乎。你登基后,佳丽三千,不过是借用其中一个名头让我安稳度日。
“……琬琰,连你也不肯帮我?”
楚琬琰沉默,脑中浆糊成堆。
晏舟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
她心中发笑,竟在这一刻有些感谢楚帝。
谢他对楚琬琰的宠爱,令没有经历过挫折的皇太子长成这般只知治国之术,不懂权谋心计的模样。
若是他知道嫡子不仅继承了帝位,还继承了自己的宠妃……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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