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给她的,除了痛苦之外,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快感,如同,那一夜。
已是记不清究竟被放了多少次血,如今她的身子虚弱到玉狐以内力助她恢复体力都已不行,只好每日让御医施以穴位针灸,而她似对这些略有些兴趣,常会向御医请教。
似梦非梦中,她似又看到了冷清如尘的那个男子,端坐于喜床上,对她说:“阿离,我终于娶到你了!”
她伸手想要挽住,可手中却是空空如也,似光阴留不可留,似水中月终究成空这几日她都不敢再去看那个墙孔,也知他二人今生已再无相见的可能,她逃离不了这个地方,而 怜卿需用她的血激活神器的神力,为了挟制住她,亦不会轻易将冷清尘放走,她只能尽力保住他不受凌辱,曾无数次告诉自己,慢慢地将他彻底遗忘吧,慢慢地不再念起,慢慢的,忘掉这份最初的悸动,可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的,哪怕,只偷偷看一眼都好。
思绪流转间,人已是立在了那幅画前,告诉自己,只看一眼便好,轻轻挽起画轴,却忽然惊得心神俱裂,跌落在地,刹那间脑中思绪如闪电般掠过,半饷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失魂落魄地躺回床上。
原来,是她错了,她全错了,那个人,不是不懂情爱,而是……原来,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痴心,终是化成了一片灰烬,周遭,是无尽的黑暗。
爱那么短,痛却那么长……
原来眼泪的味道真的可以那么苦,那么苦。
心里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别哭了,眼泪这种东西只会表现人的懦弱,可是,她做不到,眼泪依然一滴滴地往下坠落,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阻挡住那脆弱的呜咽,无声地哭泣着。
她总是以她的那点小聪明去揣摩别人,但此刻才发现其实她身边的那一个个全都比她聪明得多,狡诈虚伪如洛雨,心思深沉如轩辕,无论是谁他们无不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只有她,永远站在风口浪尖上却总不知闪避。
慕容月离,你看看你自己,那般轻易地相信了他,到头来却给自己带来了些什么?你愚蠢,你活该。
他伴着寒风而来,她缓缓转过身,浅笑道:“皇上可否将那紫玉箫取来,容臣妾吹奏一曲?”
怜卿看着她,面容含笑,那箫,他竟是随身带着的。
她接过玉箫,缓缓置于唇畔,曲调泣噎呜咽,闻者落泪,宁静的水月宫之中,一缕徐袅袅的箫音渐渐响起,那样的轻柔,那样的温柔,似将太多过往,太多难言的情意,尽数隐喻在此曲中,直钻入他的心底。
她,是在以一曲相思引诉说自己心中的绵绵情意?轩辕怜卿冰冷的眸子,似有了一丝松动,只觉全身震颤,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箫音而去,如同着了魔一般,所有的仇恨,似已尽数融在了这样的绵绵一曲之中。
两行清泪,一曲悲歌,弹尽心中无限事,昔日欢笑成回忆,今日长别离,素手弄琴弦,空自悲戚,弹尽人间的哀怨,弹尽百年的孤寂,唯有长长叹息。
只是,箫声依旧,她心已凉。
一曲悠扬的《相思引》缓缓侵入心神,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所飘入鼻端,他低头凑近她,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细柔的脖颈,那样美好的弧度,让他几乎迷了双眸。
一曲奏罢,她勾住了他白皙的脖子,笑问:“皇上留臣妾在身边只是为了替母报仇和助你夺得天下么?”他低下头,轻轻咬着她的唇畔,答:“自然如此!”
其实她很想再问一句,这些日子,你究竟是恨我多一些,还是爱我多一些?
她手滑向他的长袍里,轻轻逗弄,再笑:“比如阿离的爱,皇上一点也不要么?”他轻吼一声,竟推开了她,“是。”没有丝毫犹豫。
他只知,谁也不能阻止他一统天下的大业,他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可以利用的人,也许到了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或许才会想要好好珍
惜她。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冷成灰,冷成冰,泛着紫光的玉箫扔在脚边,带来一声刺耳的声响,如同她心里最后的奢望,全部破灭,她俯身拾起玉箫,打开殿门,奋力扔向了雪地深处,目光除了冰冷再无其他,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龙涎香的气息,将她重重包裹,这一夜,他做得格外温柔,突然,她美眸大睁,几乎不敢相信那如潮水般的快感瞬间湮没了自己。
怜卿亦是低吼一声,猛然俯身咬上她精致的耳垂,他终还是输了……
而她的手则好似一条蛇,抚过他的后颈,藏于枕下的细小银针悄无声息没入皮肉,电光火石间,她呆愣愣望着他眸色渐渐涣散,最终不甘地瘫软在自己身上。
抱紧自己冷得发抖的身体,假的,全部都是假的,石室中如水的柔情,是假象,敬仙台同死共死是假的,楚楚可怜也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只剩下他的野心吧?他一步步设下滔天陷阱让她跳,她选择一再地相信他,陪着他出生入死,自以为有颗悲天悯人的心,那个时候的自己,在他的眼里,一定像个头号的大傻瓜,也许转过身去,早已是满脸得意的笑容。
只是她始终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清雅如风的男子,原是这世上于她最致命的毒药,那样温润笑意的背后,只是欺骗,为了他,她抛下一干朝政,为了他,她失去了清白,还是为了他,她拱手送出银月国的镇国神器,才发现到头来,一切只是一个局,而她全身心地付出,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国亡家破的寂寥下场。
她突的将头狠狠撞向床柱,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疼,是啊,还会有怎样的痛,能比得上心里受的伤,更痛呢?
她的身子,如同在烈火里被焚烧,又渐渐在冰窖中被冻结。
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竟还有着说不出的眷念,道不完的柔情,尽管眼前一片迷蒙,可她却不会再为他流一滴泪了,一滴都没有,原来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的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虚情假意的话说多了,会不会连他自己也当真了呢?不,他没有当真,当真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她忽而轻笑起来,他与她亲热时一定不许有光亮,也从不光裸上身,原来只是不敢让她看到他那道丑陋的伤口,她今日从墙孔中看到了那个人,他正面对着墙壁小解,就那么清晰地直面着她,幽暗的大腿根处,无一丝褶皱,而那道伤口,竟然在 怜卿身上,还是在石室的那次欢爱后她曾看到冷清尘背上肌肤全是道道伤痕,而方才那人却无,想必是 怜卿幼年时被鞭打所致,怪不得他轻松便拿到十把神器,怪不得他会奏独一无二的《相思引》,何其可笑的一幕戏,他一人分饰两角,一个心怀天下,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已任,一个清冷狠辣,不惜发动战乱也要一统天下,如此不相干的两个角色,他竟演了这般久,只为让她心甘情愿地交出赤霄,想必他一早便知若要取出干将莫邪需男女交合,才会让她迷恋上他,再一箭双雕引她一同前往的吧,是她太笨拙了么?
一个是清雅若莲的江湖侠士,一个是清冷邪魅的病弱皇子,一人分饰两角,他不累么?想来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没有什么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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