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傅!”千西瞬时心跳加快。
这张嘴真是和彩杉一摸一样,要不怎么说是亲姐弟,气死人不偿命!她唬他,“不得无礼!”又对藤原信言描补:“小孩子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
千西不怎么发火,户傅被她的暴起治住。
他们两个站的那么远,聊的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话题,哪里有什么。心想是自己过分了,跟这叔叔道了歉。
他没生气。看着户傅微笑:“我和三小姐同病相怜,也无辜的很,对这宴会的真相并不知情。”
自相亲两次无果后他便叫停,跟家里说明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奈何这生日聚会也是个奇葩的擂鼓招亲,想起父亲母亲笑盈盈叫他来的模样,头皮发麻。
他四周看了几眼。
湖里停泊只白漆小船,铺上异域风情的印度毛毯,还有只流苏抱枕,另一只在她背后当靠垫,金粉白绿辉映奢靡,是有印象派油画的精髓。再次点帽:“某不叨扰了。”
男人走时的神情比来时要疏淡几分,户傅心虚地看了看千西,后者给了户傅一个白眼儿:“你快点画嘛。”她眼睛朝着林子外的方向,想恢复自由快点去找他。
落日余晖时,她腰酸背痛出了林子,一双眼睛寻找着藤原信岩。
找到他时很不巧,他正在和两位公子哥叙话,大概是注意到了她在一旁望过来的视线,间隙间朝她颔了颔首,又继续聊。
千西打算在一边坐着等他,气温转凉,她把开司米披帛展开,从挂着转而披着来保暖,百无聊赖把玩巾帛上的流苏。
等杉伯爵已经找了千西半天,远远看见她忍不住一脸兴奋,“三小姐,好久不见啦!”
那边藤原信言已经聊完了,她心中不耐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也和等杉客套。几位公子哥从前花园端着酒绕进屋,他看了眼千西,后者皱着眉冲他苦笑,表示自己脱不开身。
后花园人越来越少,藤原信言还自己站在那里抽烟望天,她知道他在等她,这时等杉伯爵说了什么已经全然心不在焉,勉强假笑应付。
“一会儿再聊吧,我有点累了。”她起身摆脱等杉伯爵。
谁知等杉流氓痞赖,竟然伸手去抓,她跑得快,只来得及钩住了她身上的披帛。
披巾落在地上,身上一凉。
她被堂而皇之冒犯,来不及多想,跑到还在抽烟的藤原信岩身后,朝着他高阔的脊背压声:“我讨厌他,快帮我把这个人赶走。”
她悄悄露出半个头,堪堪和等杉伯爵对视了一眼,就赶紧缩回去,彻底藏在藤原信岩的背后。
听见等杉伯爵说“不要玩躲猫猫啦。”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恶心人的无赖!千西在心中把等杉伯爵千刀万剐,不知道二伯母是不是瞎了眼放他进来!
等杉伯爵喊完还不肯罢手,自顾自要来抓她。
这般辣手摧花,色心不死,饶是淡定自若如藤原信岩也看不下去了。
上前用身体拦住他的脚步,微笑道:“伯爵,既然三小姐害羞,就等等再聊如何?让她休息片刻,饭桌上时间还充裕呢。”
等杉伯爵念他也是个体面人,被出面阻止也不好闹开了大家难看,只得暂时罢手,悻悻走开。
藤原信言捡起那草坪上的披帛,拍了拍灰递给她。瞧她利落地裹在肩头,应该又轻又软又暖和。
他问:“等杉伯爵为何缠着你?”
千西嗤笑:“他发疯。外传他有精神分裂症,我之前还不信的,现在看来他是有这个问题,要去看看医生治疗一下。”藤原信言看的她心里没底,不贫嘴了,“是因为他赌博破了产,彩杉跟我说的,这人想找个冤大头帮他还债,觉得我年纪小好骗。”
真是太搞笑,她早连他不穿衣服的样子都看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反胃,“我才不傻,他全然打错了算盘。”说着走向后花园的小路,见他没跟上,“一起散散步?”
他轻笑,“待会儿要吃饭了。”
“哎呀来得及,还有大把时辰呢。”她走回他身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皱眉:“难道你也急于和彩杉搭讪?”
他摇头。
千西莞尔,“那就跟我走。我们可以聊聊雅美婚礼的事情。”说罢摇曳着裙摆,款款走去后花园。
他还停在原地,见她回头,“跟上啊。”只好默默跟了上去。
千西见他还瞧着自己,想起方才他对衣服的评判,“你对帝政裙也有了解?”
“啊?”他轻笑出声,“有点印象。那个年代的电影我在德国看过两回。”
好在后花园里也是有人在的,几个园丁和奴仆在干活,若紫和另一位女佣端着茶盘经过,看见他们羞涩得行过礼。
藤原信岩想起若紫先前抱着的,那爱哭的奶娃娃,“那孩子......”
“是总管家的女儿,嗳,我穿怎么样?”她摊开手,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一圈,高腰裙摆圆圆地展开来,可以看见裙摆淡雅的碎花刺绣,“这件还是我去年在国外定做的,我今年长了点个子,看上去没有很奇怪吧?”
“不,很漂亮。”他不怎么关注女生的穿衣打扮,夸得是真心话,为了这位百变的俏女郎。
印象里千西的裙子件件都贴身又精巧,出席社交的礼服更是珠光夺目。
“婚礼上,我们作伴出席吧?正好是双方好友。”
他淡笑不语。
千西前段时间和田中通了次电报,告诉他,雅美出逃以后住在她安排的婚房中,等婆家人来接应她,此时问起摆酒的场地。
他立马说:“事情已妥。”
天色微晚,藤原信言把帽子往上提了提,“你不必出面,我已经找朋友的同学看过场地,交了定金。”
看她看着自己,一脸笑意温柔,脸热道:“我们谁出面都是得罪,不如找个没关系的中间人。问起来就说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撇清关系......就行了。”他咳嗽了两声,在她的目光下说到最后,有点结巴。
“你怕叫雅美父母知道有所得罪,可是他们又不笨,肯定猜到了有我在其中推波助澜啊,前阵子雅美母亲找到我时,那眼神好似是我吃了她女儿。”
“嗯。”他点头肯定,但是,“得罪得多和得罪得少,还是有区别的。给他们多留一份面子,日后见面便少一分隔阂。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就不要让两家关系更糟了。”
千西乖乖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听你的。”
“家里酒窖有原产香槟,我要去拿几瓶带到宴上。”她点着下巴憧憬起来,“刚问你呢,你能和我一起出席吗?”她满怀期待地问他。
藤原信言这次不逃避了,也看她:“你不和二小姐一起?”
“啊,啊......”她原本就只是想要他陪她,一时语滞,话锋一转撒谎说:“她肯定要带男伴的,我听她说了。”
“是吗?”他笑着质疑。
“是啊,她昨天就说的。”千西脸不红心不跳,反将一军,“你是觉得我在撒谎吗?怎么会?不会的。”
见他迟迟不肯答应,又若有所思提起:“你也看见了,我独处时多么危险,要是那天有不认识的人来灌我酒,或者缠着我聊天怎么办?你是我朋友啊,怎能见死不救?”
“好。”
软磨硬泡,他一时心软答应了。
却没想千西会来挽住他的手。
许是摆脱了等杉又见到了他,雅美的婚礼也筹备妥当,一系列的好事让她心情晴朗,脚步轻快地蹦了几下,上前去挽住他垂落的手臂,“嘿,我到时可以这样挽着你吗?”
他当下被这举动弄得愣住,千西的手挂在他臂弯,甚至轻轻甩了甩。
在千西眼里,他又年长又可亲,慷慨包容,谈吐优雅,还能慧眼识衣,帮她排忧解难,怎么可以这么好。忍不住就摇一摇他的手撒娇,“好不好嘛?”
他皱着眉,观察四周发现已经有人在看他们。可她还是一幅全然忘我,腮红眼亮得往他身上凑,没意识到的样子。
心中一凛,话已经出口。
“不可。”
把她粘着的手推开,立马退了一步。
隔开距离不便人前谈话,他咽下一番要脱口而出的教导,往回走想甩开她,却被她跑着追上来,“喂?喂!”
他一往无前的闷头走,任凭她叫也不停,就是不理睬她。
千西只好快跑去拉他袖子,“你等等啊。”手刚拉上又被他拿开,不过人总算停下了。
他本就觉得男女独处不适。两次过界的亲密举动,终叫他防线崩塌,看着她冷漠地说:“宫泽小姐,你逾矩了。”
她本来还有懵懵的,以为他又是老男人在害羞,结果见他神情正经,疏离地叫她“宫泽小姐”,嘴角的笑容也冷淡凝滞下去。
“逾矩……”她重复了这两个字,满脸疑惑,“我怎么了?”
“宫泽小姐想把某当朋友,可朋友不是这么当的。”他低低地说着话,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她的脸,一番避嫌举动,把她两只脚牢牢定在原地。
“某和你相差十岁,少爷户傅都要喊某叔叔,你我算来也隔着辈分,公共场合……”
他顿了顿,略去几个字眼,接着说,“年轻人,喜欢交友是好事,可我是久呆军营,平日就是舞刀弄枪,没什么玩乐来讨开心,很是寡淡无聊,自觉也不适合做小姐的好友。”
他最后想了想,“婚礼上,我们还是各自出席吧,宫泽小姐怕单独一人太无聊,可另觅佳友携伴出行。”
她听着,先是错愕,随后又感到一阵难为情。
可恨天色还未及昏黑,日头斜下,冶艳壮观的彩霞笼罩着这座大别墅,笼罩着树林和后花园,也把千西脸上的表情照得八九分清晰。
她此时脸上青红交加,身体也暗暗发僵,等他说完停下,张了张嘴却哑巴了。
“……”
藤原信岩的胸腔,其实也在微微地叹息。
他很抱歉要伤她:“失礼了,小姐。”
一打挺,手在帽檐处朝她敬了个军礼,大步离开。
千西在原地心绪错乱。
人早看不见了,她恹恹坐在旁边的木条凳子上看晚霞。突然的变卦让她委屈最多,想想还惨杂点恼怒。
回味他方才话语,品味出嫌弃她这个人随随便便的意思,原来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不知好歹。走的也那么快,她肯定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尤不及吧。
千西欲哭无泪地捂住自己的脸,气得在原地剁脚,形象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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