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姐!不对,现在该叫白小将军了。”白墨拉着白景的手仔细端详这位长姐,忽然笑开:“样貌比之前还俊俏了不少,怕是又要迷倒不少少年郎了。”
“阿墨,”白景刚打完一套拳,汗水湿透了衣服,人却不见喘,“此次回京,一是为了与大将军分权的事,二是,见见你的主夫。”
白景在前面领着白墨往书房走,“母亲和我都觉得你选得不错,曲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也算是名门之后,虽然名声不好,但恰好减轻了你和皇家的关系,我知道你放不下礼乐...”白景声音一顿,回头去看白墨。
“景姐放心,”白墨低头,眼皮遮住眼中的万般心思,“小妹断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白景解开护腕递给仆人,“那就好,与我一同去见母亲。”
书房————
“母亲。”白墨向主位施礼。
白雨青正看信呢,脸色变了几变,见白景和白墨进来,说道:“你们父亲怎么如此固执,当年让景儿从军也是迫不得已,平时他自己闹脾气住在别院就算了,怎么你婚姻大事也是在别院办的。”
“谁让母亲和姐姐总是不回来,要我说,要不是有个白府的匾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拜帖送到别院去。”白墨寻座坐了,“听大皇女和琳琅的消息,齐大将军已经三日未去营里了。”
“齐落当年在我手下就禁不住男色,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白雨青把手中的信件折了几折,收进带锁的小箱子,正色道,“如今养虎为患,私下与北方蛮人勾连,还有脸欺上瞒下回朝请功,景儿,速速安排下去,在凰女行动之前,把事情解决。”
白墨见白景领命下去,凑上前嬉皮笑脸:“娘,如今我成家了,是不是......”
白雨青没好气地戳她额头,“礼自是不会少了你的,还是大礼,不过有个条件。”
“哦?条件?”
白雨青轻咳两声,“把你爹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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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回来的时候看见曲凛盯着账本发呆。
“出什么事了?”白墨用手去晃曲凛的眼。
“啊,妻主。”曲凛站起身来招呼。
他刚刚路过花池,听到下人闲聊打赌,赌这次白将军回来了,能不能把将军主夫林业从别院哄回去。
曲凛怔神好久才反应过来,本来嫁过来与妻主感情日渐深厚,不该因这几句话心思混乱,思索一番后,心里竟然出奇地平静,以他的身份和名声,能有主夫的名分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不过是别院成婚,倒也刚好配他这个名声狼藉之人。
这万般心思曲凛是一丝都不敢露出来,面上笑着给白墨打扇子,小心试探,“妻主这是去了哪里?怎么一额头的汗。”
白墨从怀里拿出一方锦盒,递给曲凛,“长姐与齐将军一同回京,今日才有空闲,这是特地送来的新婚贺礼。”
曲凛接过盒子打开,是一支玉簪子,款式并不复杂,但簪子上的竹叶雕刻得娇嫩欲滴。手上动作几下,拆了发髻把簪子别上。
“好看。”白墨夸赞道。
若是平时,曲凛会羞红了脸,但此时这声“好看”似乎在说他除了这美丽的皮囊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就一无是处吧,
曲凛想,好不容易走到这步,哪怕是用身体,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
曲凛早就见过白墨,是的,俗套得就像话本上的故事,只不过当时曲凛不过是话本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一个见证白墨朱砂痣的小角色。
那时的曲凛还是刑部尚书的独子,母亲圣宠正盛,一张圣旨把年龄大了两岁的曲凛招到宫里当了伴读,曲凛名义上陪着的是凰女的胞弟,也不算失了曲家的体面。
曲尚书反复叮嘱他,不要生出任何是非。
曲凛因为比他们大两岁,有了男女有别的意识,便不同他们嬉笑玩闹,每日只是冷着脸温书,不想和这些皇亲国戚权臣子弟有一丝联系。
记得是一次冬日,有一个小姑娘拿了糕点分他,小姑娘围了白色的斗篷,帽子边绣了一圈白色的兔毛做装饰,称得小姑娘的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伸手去接的时候,指尖碰触到小姑娘的手背,曲凛像是碰了装了热水的茶杯收回手来,心跳得好快。
白墨急着分完糕点去和礼乐玩闹,见他不收,吐了吐舌头,道:“收着吧,礼乐拿来太多啦。”把糕点放在桌上就一溜烟跑走了。
曲凛拿了,把糕点分给自己伴读的那位皇子,礼思看他一眼,“别打她的想法,她是礼乐的人。”
礼思刚开始不喜欢他,因为他年长几岁所以总是督促他学些东西,拿着几分兄长的架子,也不同礼洛他们三人一样常常玩在一起。凰女是礼思的亲姐姐,礼思很小就明白自己要成为姐姐笼络关系的棋子,她告诉礼思,曲凛是刑部尚书的独子,好好相处着,礼思这才有了几分交际的心。
曲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那么那位就是白墨了。
白家二小姐白墨,小皇女礼洛,皇子礼乐。这三人常常混在一起,甚至翘掉夫子的课业,偷摸着去护城河钓鱼。
曲凛十五岁的一天,礼乐私下与他约了见面,他很诧异,以为自己深藏心底的小心思被人发现了。
比他还羞涩的是礼乐,他第一次见这个长相明艳,性格古怪的皇子羞涩的模样,一番交流才知道,原来是白墨生辰将近,礼乐想写首情诗送给白墨表达心意,也不知道听谁说曲凛文采了得,便亲自来求他教自己写一首。
曲凛仔细审视着这个平时张扬的皇子,像是审视着另一个自己,另一个不顾任何眼光大胆示爱的自己,不由生出一种怪异的怜惜,曲凛不记得帮礼乐改了几句,到底融入了多少自己的感情。他只记得,把诗交到礼乐手上的时候,自己的心像是经历了一场扭曲的历练,他发自内心的嫉妒和祝福他,他们。
再后来,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
他被赶出宫,母亲因触怒圣颜,落职闲居,他也不得不承担起府邸的开销。
刑部最吸引曲凛的,是刑具。虽然都觉得男人该喜欢香膏脂粉什么的,但曲母一直把曲凛当女儿养,他爱什么就想办法搜罗来给他学,曲凛画得一手好画,反而学了设计东西的能力。
什么利润最高呢?
一是铜魁巷女人们的嫖资,二是他自己。
曲凛红着脸借了书,认真研究了一些,做了一些肚兜样子,送了去,花落是第一批主顾,客人们很喜欢,花落要些更刺激的。
刑具的样式引起了曲凛的兴趣,做了乳夹给花落带去,花落喜欢的不得了,逐渐地,曲凛的钱包鼓了起来,名声却坏了,未出阁的大公子,在铜魁巷抛头露面,不少女人背后骂他浪荡。
曲凛不在乎。
有一天,花落愁得在大堂转圈,曲凛问了原因,才知道是白墨叫了整个落花的小倌脱光了让她摸。别人不清楚,曲凛心里明白,这两日,礼乐去世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都好像见过礼乐本人似的,传得神乎其神。也只有礼乐的至亲和白墨是真心悲伤的。
白墨,曲凛反复咀嚼品味这两个字,听到了心锁松动的声音。
曲凛躲在门外偷听着,小倌颤抖的声音传出来,被一道女声喝住。
“他不会这样,下一个。”
鬼使神差地,曲凛脱了衣服,蒙住脸,混在队伍里。
他的心跳得好快,像很多年前一样,有什么曾经被压抑的感情,在迅速生根发芽,压抑住的情感像决堤似的。
我可以扮演的很好,曲凛想。
但是,当白墨的手指碰到他的胸膛的时候,他颤抖地哭了出来,白墨的手指停在那里,隔着骨头肌肉,抵住他跳动的心。
“算了,”他听到她在说话,“都下去吧。”
曲凛落荒而逃,穿好衣服去请了花落来,自己先一步回家了。
他还是不敢想。
他只敢远远地看,他用了两年时间去看,去学。
两年后的一天,曲凛听花落说起白墨的事,“她总来这里躲他爹呢,说是他爹逼她成亲。还说什么,下一个随便找个好看的娶了算了,简直荒唐!”
荒唐,曲凛也想荒唐一次,他去求了母亲。
曲母虽然人在闲居,朝堂上的消息却还是传进她耳朵里,她不放心,礼洛不是个简单的,白墨也不会是好相与的。
“儿子名声早就不清明了,母亲不如就试着一次,这次不成,母亲把我嫁谁都好。”
他这是要挟,但他别无他法。他就赌这么一次,赌他母亲的人脉,赌他自己的脸。
他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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