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顾淼淼趴在大床上,脸向下压在枕头上稳稳地睡着。睡梦中好似遇见什么讨厌的东西,她嘟起被啃咬至红肿的唇,轻轻嘟囔了一句什么。
她声音太低,窗外蛐蛐又叫得正欢,林深没听出她说了句什么,但直觉和自己相关。他伸手把她的脸扶正,对着自己。
情人眼里出西施,林深当真觉着,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讨喜的人。
他叹一口气,不知是为无辜逝去的岁月,还是为此刻的安宁。
顾淼淼开始打起呼噜,一阵阵细细的呼吸声。
曾经,林深每每独自来时,只在这小憩一会。那时的蛐蛐叫得更欢,他也不觉烦,此刻却有些讨厌。
他睡不着,盯着顾淼淼的睡颜看了一会,起身穿好衣服。
夜深人静,这个点,万物皆寂。但林深知道,有一人肯定还醒着。
月凉如水,洒在林深身上,却带着一丝暖意。
他去厨房挑了瓶酒,拿了两个碗往后走。
那间屋子亮着,几十盏长明灯日夜不断地燃。
林深推开门,看到地上坐着的两个人,眯起眼。
“你怎么也在这?”
两个蒲团被拼在一起,王子侧卧在上面,一条腿横放,一条腿支着。他看见林深,倒是比林深看见他更疑惑。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和顾淼淼重修旧好,不在屋里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半夜跑这来干嘛?”
他说的酸极了。
林深走过去,站定在他头顶:“起来。”
“干嘛?你都有女朋友了,你的奸计都成功了,还来欺负我这么个失意人干嘛?”
林深皱眉,几天不见,他怎么变得文绉绉。
干脆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王子浑身一冷,乖乖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裤腿。
“肯定是顾淼淼让你吃瘪了,你才来找我麻烦。”
林深坐下,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喂!”
他们两个讲话,旁边的人纹丝不动。林深看了看他,拿起一旁的碗,倒满酒递给他。
王子咳嗽一声,林深瞥他一眼,又倒一碗递给他。
王子喝了一口,清酒入口不辣,清冽甘甜。他“咚咚咚”几口喝完,又递过碗去。
林深再次倒满。
王子一饮而尽,深吸一口凉气:“痛快!”
林深坐在两个失意人中间,自己心中满满,不免想起也曾像他们一样借酒消愁。
旁边的人无言,只是一碗接一碗,王子见他喝的凶,自己也不甘落后,没一会,一坛酒见了底。
王子酒量一般,几碗酒下肚,眼神已经涣散。
林深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拍拍他的肩膀,问他:“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王子摇头:“不回去。”
小孩子闹脾气一般执拗。
认识他的这些年,林深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第一次听到他和辛雅纠缠在一起,林深的拳头都打到他眼前,又收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那份坚持。
劝人易,劝己难。
林深咽下难听的话,抚平语气:“她不喜欢你,你早就知道,干嘛非得闹成这个样子?”
王子听低着头,林深见不到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因为我他妈的喜欢她。”
他这话并不凶狠,甚至连“他妈的”这叁个字都柔柔落在地上。
“你喜欢她是你的事,可她早就和你说清楚,她不喜欢你。”
“那又怎么呢?”
“你明明知道,她最开始接受你,只是因为你像……”
像谁林深没说出口,但这话已足够伤人。
王子抬起头,望向林深,眼圈殷红:“那又怎么了?”
林深不知怎么,来了脾气。最开始他以为王子只是一时兴起,可蹉跎两年,林深见他越陷越深……
“你要当真像你说的那么潇洒,为什么一被揭穿,一被刺疼,就往这跑?你要是真那么无畏,你逃出来干嘛,留在家里让老爷子看看你这幅模样,人不人,鬼不鬼。两年了,你除了把人往床上领,有一点进展嘛?!辛雅多看你一眼嘛?!你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到此为止吧!”
他说的这些,王子何尝不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眼下被林深直咧咧地说出来,好不容易缝合好的伤口,又被撕开。
他站起来,第一次和林深呛声。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今天换成是顾淼淼你还能如此轻松么?”
“能!如果她不爱我,我一定放手让她走!”
王子和林深对视,大门敞开,一阵风吹来,屋内一排长明灯烛火跳跃。
风来的及时,吹醒了林深,也吹醒了王子。
王子把酒碗放在桌上,迈过蒲团往外走。
“你撒谎。”他说。
林深怔住。
一旁久久未开口的人,突然冒出一句话。
“他说的对。”
林深转身,对上他那张百年不变的脸:“什么?”
“以己度人,太不公平。爱情又不是等价交换,非得有来有往才好么?他乐在其中,受了伤也得自己扛,你又何必做圣人。”
“再说你那句谎言,如果她不爱你,你便放她走,当真能这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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