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日复一日的做着学校颁发的任务,同年级的只有他与灰原两人,任务也是组合完成。
那天是下着雨的,潮湿的泥土气息腥味冲天。原本以为只是二级咒灵的土地神诅咒发出了准一级的术式,他和灰原根本就无处可退。
一旦他两逃跑了,整座村庄都会湮灭。发了狂的咒灵根本抵挡不住,力竭的两人次次被轰击开,跌进土里撵转。
他知道他们赢不了的,实力上的差距是鸿沟。
人都是怕死、忍不了痛的。七海其实也常常不明白灰原那股不怕死的干劲,总说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很好。
一次次的看到了这么多恶心的事情,还能保持善心。
因为理智、清醒,所以七海会有冷静的逃离危险意识。
那天,他为什么没有逃掉呢?
诅咒是源于人的负面情绪产生,咒术师是对抗黑暗而存在的角色,他们经历了太多血腥残忍的场面。
可是揪其源头,再可怕的怪物不也是人类自己产生的吗?
善恶互为表里,我即他人,人即众生。所有人都是诅咒的受害者,诚然所有人都是诅咒的制造者。
诅咒是敌人吗?人类就一定会是同类?咒术师又算什么英雄?
他想不明白,一直都没有想透。
在等着咒灵最后一击里,灰原雄挡在了七海的面前,他爆发出了超人的咒力抵挡狙杀,咒灵倒地轰隆,哀鸣刺耳。
可最后一击也被灰原尽数承受,他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身体被撕成了两半,血冲天的泼开,浇在了七海的脸上、身上。
劈头盖脸的和雨水一起冲下。
在拦腰截断的那一刻灰原都是没什么感觉的,剧烈的疼痛摧毁下、他眼神不由往下,身体掉在了地上,狠狠地砸进地里。
不停歇的雨让眼前的画面模糊,灰原看到了七海碎掉的眼神止不住震颤,他想安慰却再也没有力气,他这是要死掉了。
“七海…逃…吧,活…下去”
他磕磕绊绊的控制不住牙关,呕着大口大口的血,疼痛扭曲了清俊的脸,灰原在最后的最后笑了起来。
可七海只看到了满眼的血,共鸣的身体痛彻心扉,他第一次崩溃了情绪。爬也不停的到灰原身边,抱着他残缺的身体,雨越下越大,将血冲成了一滩水洼。
他疯了似的喊救命,有没有人救救他们,喊着灰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喊他醒过来…
怀里的体温逐渐越来越冷,他也感受不到什么了,只觉得无力恐惧失去碾压了整个神经。
灰原雄死在了自己的眼前,甚至是为了救他。
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吗?在还未成为咒术师的路上,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而这个笨蛋最后的遗言,不是让他继续战斗下去,仅仅是活着,逃也似的活着。
七海想笑又笑不出,僵硬的沉在雨夜里,与血腥长存。
最后他还是逃了,离开了这个充斥不幸的诅咒游戏,放任自己循规蹈矩于人类社会,放任自己接受一切不可逆转的小小苦难。
可是,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被困在了浩劫一样的雨里,走也走不出去,画地为牢的呆着。
“你不管选什么,都是最好的”
“七海,苦难可不值得歌颂啊,为什么一定要吃苦呢?大不了就算了”
少女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七海的眼睛,真诚的说出来的。彼时,他们明明只是两个陌生人。
她美好的不像是人类、更像是神坛供奉的仙子菩萨。
人都是会有负面的,而七海从未见过榴月的那一面。他揣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进入了咒术高专,认识了许多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那一年是人生中最为开心的年岁,哪怕有时会有他不喜欢的超时任务。
再后来呢…
“七海你好像不喜欢笑”
“笑容是表达喜欢、开心的客观情绪表现”
刚被五条悟戏弄赶了一通宵的七海木木的解释。可其实他眼神一直悄悄落在榴月身上,眉眼都因为眼前人不自觉舒展勾起。
“他太可恶了,我回去会教训他的”还是五条悟未婚妻的榴月替自己作恶多端的丈夫来道歉,带上了刚做的面包。
七海进了学校才知道榴月和五条悟是夫妻,他接受的很快,压制了自己莫须有的感情后,还能很好的关注她。
他是追逐阿波罗的克泰丽,掩埋好动情的心,藏得无人知晓。
他是喜欢,很喜欢,但性格使然,七海更愿意看到榴月在五条悟身边开心的样子。
要是她开心的话,七海想那他的守护才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回忆杂乱无章冲击着七海被折迭过两次的记忆,濒死一线,可见全貌。
八月的星浆体事件最后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七海终于找回了零散的记忆。
他看到了伤痕累累、全是血的昭笙一步一步的往薨星宫去,他明明看到了明明扶住了,可她搭在自己眼前的手篡改了他的记忆。
他不受控制的接过了那三滴解药,放开了她的手。
“…你会死的”
七海试图拿回身体的控制权,语气里是不掩饰的着急。可她还如记忆里一般冷静平和,“别想太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笑着却流了眼泪,直直刺进了七海的心里,她说“请你帮帮我吧…”。
生命流逝太快,她只能救一个人,她做不到救下所有人。
所以他放任了榴月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往反方向奔走,此经一别,生死两隔。
他一直都是个胆小、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如果他像五条悟一样,是不是就有实力扭转局面,如果像夏油杰一样,是不是就能改变过去,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可他是七海建人,是最为矛盾的普通人。
他明明已经做了最冷漠的伪装,选了个还不错的未来路,可为什么始终走不出来。
救下了天内理子,完成榴月最后的任务后,七海才解脱的夺回了控制权,忍不住无声流泪悲鸣。
彻彻底底的知道她死去,在那个节点,他所有的关于榴月的记忆被清除。按照正常的逻辑补上了空缺,现实挖走了他的锚,让他如迷失的船只兀自游荡。
原来,还有你的
雨停了下来,就像按住了暂停键,悬浮在空中的雨滴,停住了破碎的画面。
她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七海抱着灰原雄,抹不去的绝望痛苦压在他身上,只差最后一点,他就会彻底与雨夜融为一体。
七海看着昭笙,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很浅很浅的安心而笑。
“…七海?”少年年轻的面貌是过往她记忆里的七海。
“榴月,你回来了”
受狂风暴雨摧残的小小船只找回了锚点,紧紧的攥住,分清了现实与幻境。
她愣着,一时没回答上来。
两人进入的是咒灵——恐惧镜面的陷阱里。七海放下灰原,站起身的同时容貌也恢复成了现在的样子,他这次往前进了一步。
“你想起来”
话还未尽,男人逼近的身体趋下,头次没了理智的七海觉得遵从内心,双手捧住了榴月的脸,在她放大的瞳孔里吻了下去。
一个清浅的吻,男人极冷的薄唇压上了她的唇。
他轻声真挚说,我喜欢你。
这是被过往折磨摧残的七海最后的爱恋,生死间,胆小鬼也有了表达的勇气。
他不堪重负的舒展了眉头,手强制的扣住了昭笙纤细的手指,以最暧昧的十指交握挽住,身体才不受控制的倒下。
昭笙抽不开右手,只好伸左手抱住了他,也才注意到七海身上流出的血。
进入镜面后的七海很好的保护了她,拔除了这只特级咒灵,所以他才濒死陷入了过去。
“你做的很好很好了,七海”她低头说了这一句,陷入昏迷的男人恍若听到了般,松懈下了一身的疲惫,彻底放任自己休息。
他靠着意志越级拔除特级、伤势颇深.
四周雾气散开,回到了正常的荒郊。
还未离开的五条、虎杖伏黑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相拥一幕,虎杖心大的迅速上前着急询问,试图接过昏迷的七海。
结果七海攥着昭笙的手太紧了,几乎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着不放,男人手背的青筋显露,奇妙的是她被握着没感到疼。
伏黑注意到一直站着不动的五条悟,许是他的眼神让五条动了动,走上前。
“呐,既然七海海非要拉着加茂小姐,只能先把他手指掰断,等拿出手后再掰回来”
昭笙这才回神,顺着五条悟的眼神飘到七海与自己交握的手心.
“欸?”虎杖被五条悟这个想法吓到,干干问老师是不是在开玩笑。
平常恶作剧的时候五条都是笑着不正经的小孩样,现在明明在笑,总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虎杖默默挡了挡七海海的身体。
昭笙只是划开了术式,安抚了身体精神都濒临极限的七海,他也渐渐松了手。
这才将七海交予虎杖,少年没有停留,和伏黑一起抬着七海去找伊地知先生。
正午的阳光暖和,只剩下了五条和加茂。
两人安静的氛围格外凝固,本该随着虎杖一起走的五条悟不知为何停着不走。
时间滴滴答答又过了几分钟。
“你不走?”
五条悟忍不住先出声,眼神这才落在加茂身上,历经了两场诅咒,除了衣袍有些乱,看不出她有没有受伤。
“我等会”她淡淡的回复。
其实是脱力的身体又僵硬住了,她才动都不动,而五条悟观察敏锐,两人就此气氛干住。
“老师!”跑回来的虎杖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五条悟以为是叫自己,没想到他的好学生跑向了加茂,他侧了侧头,依旧没什么表情。
加茂应了应。话说回来,虎杖体内的宿傩与自己的过往,还应该找个时机…
可记忆恢复是从现在往过去推进,真到那个时期,也需要两三个月不间断的重临,最近的记忆里全是被折磨的惨痛。
眼下局面真是乱套了,她无端有些累。
身体渐渐有了点力气,昭笙动了动。想到?索着急困住自己,是不是说明近日有所布设。
虎杖、宿傩、五条、?索、真人、她。
究竟会是什么局。
昭笙就这样错身过了五条,不带停留的离开,思索着下一步棋。
虎杖跟了几步,又回头叫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的五条老师。
男人插着兜站立,遮挡眼睛的墨镜掩藏了脸上一大半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不爽。
也或许说没人会觉得他是在不爽,哪怕五条悟平常表现的一副情绪四泄的样子,可到底是拥有至高至强地位的咒术师中可作为“神”存在的人。
怎么会在这些无人在意的细枝末微留下情绪?
而他此刻就是如此、在意,本应该什么都不在意的在意上了。
加茂被虎杖的声音打断思考,看向身后还没跟上来的五条,他现在这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和生气闹脾气时一样。
“你不走?”这次是加茂略显疑惑地问。
五条才纡尊降贵的跟上,不过依旧没说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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