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吕布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腰部往下的位置。
察觉到将军的目光十分怪异,高顺立刻不解的发问了,“将军看我做什么?”
“我记得那一日……”这位骑着赤兔马的并州名将幽幽地说道,“你下了水,我还特意指给小陆看,说在咱们并州军中,再无比你……”
“……将军!”
张辽和高顺同时出了声。
一贯沉默寡言,并且对吕布忠心耿耿,鲜有反驳,更无怨言的高顺咬紧牙关。
“将军莫再说下去了。”
州牧府已经到了。
他们下了马,很快就走进去了。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一位身着青色曲裾,披了件桃红丝质罩袍的少女背对他们,正与简雍聊着什么,乌云般的发髻上,金银发饰交相辉映,闪烁出一片光晕。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少女便转过身来,看向了他们。
似乎只是略施了一点脂粉,原本清秀寡淡的五官便立时鲜妍起来,在灯火摇曳中显得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小陆!”吕布大喊了一声!
张辽和高顺齐齐后退了一步。
【他们俩想逃跑,】黑刃冷不丁提醒道,【你要上前拦住他们吗?】
第165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在小沛养了这些日子之后,并州狗子们的颜值又回升了一些。
比如张辽不那么黑瘦了,但仍然回不到那个略带娃娃脸的少年形态,变成了一位彻底的青年将军,头戴束髻冠,脚下方头履,腰间铜带钩在灯火下闪一闪。
高顺和他的装束差不多,难得不穿戎装,但还是板着脸。
中间一个狗中赤兔今天穿了件绛红锦袍,打扮得特别光鲜,也不知道给谁看。
原本两个人是跟着他进来的,但她一转身,那俩人就向后退一步,于是吕布在前面就特别显眼。
但还没等她出言叫住,吕布已经先出声了。
“跑什么!小陆这身不好看吗!”
那两个人脚步一僵,又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最后还是张辽低着头走上来了。
“之前不知……”他声音有点低,“之前不知辞玉是女郎,行事孟浪,多有冒犯……”
“没事的没事的,”她连忙说道,“我不介意的!大家还是好朋友!”
听她这样说,张辽好像身体动了动,又偷偷地瞄了她一眼。但也可能是她的错觉,因为她以为还能再说几句话时,张辽似乎话已经说完,又退回吕布身边了。
高顺仍然站在吕布身后,一声不吭,也不上前,沉默地看了她几眼,就将目光转开了。
……于是最后只剩下一个吕布,伸出手去,想拍一拍她的肩膀。
……想想又缩回了手。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往里进的陈宫,只冲她点了点头,就去寻自己的坐席了。
陈宫看了她似乎有一点惊讶,但也只是略抬了抬手,行了一礼,就也照自己的坐席去了。
后面的张邈张超兄弟比较尴尬。
她还记得张邈给她寻了十几个小寡妇的事。
这位兖州大汉一见她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样一位天下皆知的英雄竟是女郎!从此再不能小觑妇人矣!”
“孟卓兄说笑了……”她企图挠挠头,但刚一伸手,就碰到了头上什么冰冰凉的东西,吓得她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张邈看了她这个举动一眼,冲她眨了眨眼。
“非是愚兄多嘴,”他说道,“你这一身,宴饮时穿一穿也就罢了,平日多有不便,还是男装爽利。”
“我也这么觉得,”她於我心有戚戚焉,“孟卓兄知我。”
“况且以贤弟的功绩与英名——”张邈的声音转小了一点,“哪用得着这么打扮!天下的好儿郎随便你挑!贤弟可有心仪的男子?”
……这个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啊?!
她刚想否认时,刘备进来了。
大家赶紧各自去找各自的坐席,但在落座之前,张邈没忘记再给她使个眼色。
……考虑到这位兖州大汉总觉得欠她一个人情想还,再考虑到他那个好单纯好不做作的行事风格,陆悬鱼忽然心里敲起了小鼓,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
主公举起酒爵,大家跟着举酒爵。
今日请大家齐聚于此,吃吃喝喝,是为了感谢大家在讨贼过程中出的力!现在,为了匡扶汉室再立江山,咱们干一杯!
主公这一天讲的台词明显比那次自己人私宴更拗口,她还得听进去之后,在脑内翻译成白话,才大概理解他的意思。
于是大家端庄肃穆地敬了大汉二十三代先帝一杯酒。
董贼祸害朝廷,天子蒙尘久矣,现在李傕郭汜终于自杀自乱起来,这是天子亲政,大汉将兴的征兆,为了天子,咱们干一杯!
……她在心里算了一下,天子现在大概十三四岁,就亲政了?
袁术出身累世阀阅之家,祖宗为汉臣食汉禄,不思报效国家,却行逆乱不臣之事!多亏诸君齐心协力,襄助于备,咱们齐心协力给他痛打了一顿!这只是第一顿,以后还会有第二顿,第三顿!打袁术不仅可以重扶社稷,还可以加官进爵,将来诸位都是名留青史之人!为了子孙后代,咱们再干一杯!
……袁术这个人缘呦。
酒过三巡,主公又清了清嗓子,表示还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我今将上奏朝廷,表田豫田国让为琅琊郡守,再辟陆廉陆辞玉为徐州别驾,督琅琊、东海诸军事。”
琅琊相萧建忽然看了她一眼。
东海臧霸却一声未吭,坐在那里继续看刘备,稳极了。
“主公!”田豫大吃一惊,“豫不过渔阳一下吏,既无功绩于人前,又无德操于当世,如何能当此任!”
“国让休过谦矣!”
“若以功绩论,当推陆将军……”
田豫开始辞,刘备开始劝,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端坐不动,注视着自己桌上那几盘菜。
“辞玉,你怎么说?”
主公冷不丁问到她了。
“国让擅内政,主公明断,”她下意识地说道,“况且换我来作太守,食禄也是给他啊,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身后好像又有人在“噗噗”地笑。
……陈群特意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但田豫还硬撑着,一动不动。
……就是主公再劝时,他没继续辞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大大小小的事,比如说二爷和陈登回不来了,要守在南边,那既然咱们和袁术的关系这么差,跟刘表关系要怎么样?跟刘繇关系又怎么样?孙伯符现在蹦跶到江东去了,要不要暂时结交一下云云。
这些事不那么严肃了,可以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聊起来。
尽管她是个女人这件事挺惊怵的,但席间有另一个新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李傕、郭汜相攻数月,死者万数,长安城待不下去了,天子在逐渐地东行,准备过潼关,重新回雒阳来。
这是个很敏感的新闻。
谁在接应天子?据说是杨奉、董承。
准备去哪里?好像是准备先去弘农。
天子竟然受了这样的难,不免让人十分感慨,这世上有没有忠义之士,站出来帮天子一把呢?
话题究竟是如何引到这里的,陆悬鱼过后想起来觉得很蹊跷。
但此时陈宫便忽然发话了。
“使君既有一片忠君之心,我等正可替使君呈至驾前!”
席间忽然静了一下。
刘备一愣,“公台为何如此说?”
“数日之前,天子曾有手笔版书,召吕将军前去,奉旨迎驾,”陈宫一脸真诚地说道,“陶公在世的时候,就曾质疑曹贼断绝贡路,现在使君有福了!徐州六郡这几年的供物,吕将军可以帮使君千里带过去!不辞辛劳!不求酬谢!”
这个消息过于突然,其中暗含的寓意也很明显,一时间周围开始议论纷纷。
“奉先欲迎天子?”
“不错,我等欲奉天子东还,以粮迎道路,使君意下如何呢?”
陈宫殷勤地看着刘备。
吕布殷勤地看着陈宫。
她左右看看。
张辽前一段时间在盯着吕布看,现在这段时间在盯着刘备看。
她和张辽差不多坐对桌,但这么半天,看张辽的脖子转到这边,转到那边,就没有看着前面的时候。
……奇奇怪怪的。
高顺和他相反,坐在那里,冷不丁的目光就飘过来。
她看过去时,他同她对视一眼,还是一脸的冷峻,什么也看不出来。
“吕将军要走了吗?”她忍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声了。
高顺一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就那么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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