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是假的,只听苹果说过有一个知青断了腿另一个擦了手,但这并不妨碍她夸大其词说出来吓唬乔小弟。
这孩子也很虎呢,胆子是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你要是没把他吓唬住,他今天晚上就敢跑到黄庄去报名。
知青如今下乡都有安家费,可费用不多而且一口气给你发完了。
头几个月知青没适应,赚不到多少工分分不到多少粮怎么办?就只能动用安家费,把钱花个精光。
哦,还有那种得把安家费寄回家的知青,这个年代城里也不好过。
这种时候,没粮没钱,家里不但没有给予帮助还写信要钱的知青,就只能去搬杉木。
乔茗茗想起去年冬天,村里就有两个知青去搬木头。
那白雪皑皑的天气,搬几天下来手都肿得快烂了。还是杨大夫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拿了半瓶治冻疮的膏药送给他们。
乔茗茗捏了捏小弟的胳膊:“还没我的胳膊粗,趁早放弃这个念头啊。”
乔小弟没说话,又去处理起竹子来。
乔茗茗缓过来了,开始做饭,伴随着院子里劈竹子的声音,很快把饭菜做好。
吃完饭后,把彰彰放在床上,让衡衡看着妹妹,三人一起合力把竹子处理完毕,如今只剩下动手做了。
怎么做呢?
宁渝挠挠头:“先要做竹管吧?”
乔茗茗撸起袖子:“做呗,咱们先试试。”
宁渝:“可别,我怕竹子不够又得上山。”他先拿张纸出来,画了画图纸,把各个部位都仔细考虑过后,开始制作。
先是砍出粗细不一的竹管来,然后钻孔,用火烧着烘弯。
这个步骤特别神奇,在火的作用下竹子变得黑黢黢的,然后弯曲成形。
下一步,就是榫接。
最后,上竹钉固定。
从午后的炎热做到傍晚的微凉,他们磕磕绊绊的终于把一张方形大竹床给做好。
全程没有用到一根铁钉,纯纯的纯天然,看得乔茗茗满足感爆棚。
竹床凉爽就凉爽在躺上时冰凉得跟躺在冰上一样,特别是在这炎炎夏日里,在竹床上睡着舒适又通风。
“唯一的一个缺点!”乔茗茗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后坐起来,苦着脸说,“夹人头发,夹得真的好痛!”
她捂着头,愤愤地从床上缝隙里揪出一根头发来。
宁渝叹气:“没办法,已经是能做多密就做多密了,放个枕头就能解决。”
也是,没夹肉就算不错了。
竹床做好,剩下的竹子留着明天做两个竹摇椅。
只是,今晚睡不睡竹床?
乔小弟好奇:“做完后不是还要烟熏驱虫,然后晒晒的吗?”
乔茗茗痛苦:“我热啊。”
宁渝:“没事儿,睡一天也没关系。”
大不了等茗茗睡着了,他直接把她抱回房间里。这姑娘这会儿正是上头的时候,不让她睡她得惦记一整夜。
行吧!
乔小弟离开了,心想过两天自己也要让姐夫给做一张,这样放在知青院的大院子里睡着肯定舒服。
他们那个房间都是男生,晚上不仅热,而且总有一股味儿在萦绕。也就是他在家时常跟侄子们睡,要不然肯定受不了。
想起这个,乔小弟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姐姐说的搬杉木的事情。
夜晚,繁星点点。
今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多如牛毛,月亮更是皎洁明亮,坐在院里竟然能朦朦胧胧看到屋外的小道。
夫妻俩把彰彰哄睡着后,就带着衡衡躺在竹床上。竹床很大,完全足够躺下他们三人。
衡衡很开心,抱着他的小抱枕眼也不眨地仰望着星空。
夫妻俩这会儿正在点艾草,院子的四周都点燃了艾草,当烟雾袅袅在黑夜里升起,散发出的艾草独特的香味儿时,嗡嗡作响的蚊子就被驱赶开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用艾草和菖蒲泡了水,洗完澡再涂抹到身上,这大约算是天然花露水了吧。
“啊~”上床了,乔茗茗眯着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太爽了,她穿着宽松极薄的棉麻睡衣,竹子冰凉的感觉就透过衣服被肌肤感知。
加上院里四处通风,天上广袤无垠的星河令人心静,夏日的燥热就在她体内一点一点的散去。
衡衡躺在爸爸妈妈中间,乐呵得嘴角上的笑容一下都没停过。
“妈妈,我好幸福好快乐呀。”他翻个身面对着乔茗茗,美滋滋说道。
乔茗茗笑了,和宁渝对视一眼道:“嗯,我也幸福,也快乐。”
不仅快乐这一刻,还快乐你有感知幸福且表达幸福的能力。
夜渐渐深。
三人谈天说地,指着星星胡说名字,说到最后伴着昆虫与微风的声音进入美梦中。
宁渝一直坚持着,直到身边的母子俩都睡熟后,他才缓缓抱起衡衡往房间走去。竹床还是太湿凉,可不能睡太久。
放下衡衡后,又接着把乔茗茗给搬回屋。
这姑娘睡熟后睡的也贼死,挠了挠脸,砸吧砸吧嘴巴,甚至还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反正怎么着就是没醒过来。
屋里四个窗户都敞开着,风吹进来了,好梦还在继续。
翌日。
宁渝这回不需要小弟来帮忙,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两张摇椅给通通搞定。
没曾想竹子还有剩,于是想了想又做了一张竹茶几。
竹茶几摆放在两张摇椅中间,又把摇椅放在繁茂的桂花树下。
树影婆娑,阳光只有几束才能穿过树叶照射下来。
通常夫妻两人坐在这儿说说话,喝个下午茶休憩一二也非常不错。
今天便是如此。
乔茗茗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拿出她在山上采的野茶叶,泡了壶茶慢悠悠喝着。
宁渝忽然道:“你估计还得盯着点小弟。”
乔茗茗:“咋的啦?”
“他想去搬木头的念想还没消呢,估摸着心里头还在琢磨着这件事。”
乔茗茗疑惑地“哈”了一声:“不缺吃也不缺穿,怎么就非得惦记着这件事?”
宁渝倒是猜到了其中的内情,他猜想小弟是想挣点钱寄回家去。
乔茗茗不解:“为什么啊,家里倒是常寄东西给他,哪里还需要他来补贴呢?”
那些需要知青补贴的家庭,几乎都是家里弟弟妹妹多的,而知青又属于长兄长姐。
比如说项琪,听说他前几年就经常省吃俭用地攒口粮,月月都要寄回家,直到这几年才好些。
而前段时间新来的王红英,这姑娘家里才惨呢。她家贫困,说是城里,其实过得还远不如上阳村。
家里弟弟妹妹得有五个,最小的才一岁八个月。前段时间这姑娘家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急得满村里借粮。
村里人都不错,不管怎么说半碗米还是能拿出来的。最后凑到半袋子的米,加上几斤黄豆寄回了家,王红英还哭了一场。
宁渝叹气:“小弟估计是在想房子吧。”
“房子?”乔茗茗更懵了,“这和房子有什么关系?”
宁渝:“爸妈那里不是要重新分房了吗,他们不是想着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这其中是得补贴钱的对吧?”
乔茗茗恍然大悟:“因为这个事!”
她张着嘴思考片刻,皱眉道:“他这才几岁啊,哪里要他操心这么多的事情。”
换房子估计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他就算去搬木头赚的那些钱够补贴吗?
宁渝踌躇,小声说:“要不然我们出点钱,让小弟寄回家。”
换房子的机会不是随便就能有,这次如果没换,估摸着未来十年都再也碰不上。
乔家的房子实在是小,不换真不行。
乔茗茗挠挠头:“不是啊,你这么小心翼翼干嘛,说的是给我家钱……而且我也不是不愿意给,我是在想妈肯定不会收。”
平常给的孝敬钱两位老人会收,但涉及到这种大钱,她和大姐怎么塞恐怕都没用。
宁渝:“那就借吧,反正咱们现在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当初家里的钱都是茗茗管着,她一直都把钱放在她那个小空间中,所以他们手上其实还有不少钱的。
放在那里,还不如借给爸妈换房子。往后茗茗要是回家了,也能有地方休息休息。
乔茗茗:“行吧,妈说不准又不肯收呢,她和爸吧,有时候别扭又固执。”
说着,干脆起身去写信。
信上说了,自己有钱!
不止当年家里的存款,就是她坑来的那一笔钱还没花呢。
而且,特别强调了:
亲爱的乔达与赵琼花同志,钱是借的,得还哦。
宁渝:“……”
乔茗茗呼呼两声吹走纸上的落叶:“没办法,要不然他们不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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