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置可否,只将指尖移动,指向太阳花中央那本书。
“此物为《农政全书》,是明朝人徐光启所著,其中包括农本、田制、农事、水利、农器、树艺、蚕桑、蚕桑广类、种植、牧养、制造和荒政共十一门,六十卷。尤其是其中那十八卷荒政……”
神女透过日光,轻瞥朱祁钰一号一眼:“有明一朝,共有一千零一十一次灾荒。此书,好生收着吧。”
朱祁钰一号手下一名大臣一把扑过来,将《农政全书》上中下三册抱在怀里,瞪着除了朱祁钰一号外,每一个想要靠近的人,还小心地给书本调整位置,让它仔细挨着更柔软的位置,尽量不蹭出褶皱。
这可是救朝之书!要是不小心损毁一丝一毫,他九族都不够赔罪的!
神女对此无甚触动,只是指向第三样东西。
那是第三百步的奖励。
“此物种下之后,亩产能达一一车,足裹百人腹。可用来救灾救急。”
朱祁钰:“!!!”
其他人:“!!!”
第三个奖励就这样,后面第四个奖励,第五个奖励呢?
徐达直接冲向拉车的藤蔓,肌肉一鼓,侧脸当时就鼓出两条青筋。
“我给你老拉车!”
第476章 堡宗穿越
青霓:“……”
让徐达来拉,他能拉上一整天,把她存货都给掏空。
当然,青霓在意的不是存货,而是如果让朱祁钰他们轻轻松松拿到一堆东西,他们会不会不珍惜。
费心费力拿到手里,他们才会去重视,若是唾手可得,他们便会不甚在意了。
此为人性。
青霓稍作思索。
神女道:“此事与你无关。”
朱祁钰二号紧接着说:“我还能拉车!我可不可以……”
神女轻轻摇头。
“缘分已尽。”
语毕,花与舆图虚影散成万千碎光,消失在天地间。
众人面露遗憾。
早知道……早知道……
朱祁钰二号面上遗憾比其他人更深,他忍不住问:“神女,四百步那份赠予……是何物?”
神女笑起来:“你想知道?”
朱祁钰二号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微微点头。
如果不问清楚,他不甘心。
神女便告诉他:“是一份标记大明及周边地区,金矿、银矿、铜矿的舆图。”
朱祁钰二号捂着心口,整个人仿佛要晕过去了。
刚才……刚才他怎么就不再坚持坚持呢!就差四十步啊!神女连问他三次是不是要放弃,这就是暗示,他居然没有读懂!
金矿银矿铜矿舆图……
不行,他心好痛。
他心痛,朱元璋比他更心痛:“你!唉,你一个大男人,拉个车而已,才拉三百多步就不行!你……你个废物!”
朱祁钰二号羞愧地低头。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洪武爷容禀,圣上虽非体弱多病之辈,登基之前却也是锦衣玉食的王爷,宣德、正统年间天下少乱,皇嗣无需花费大力气去学习弓马,便也只能有心无力了。”
朱祁钰二号猛地扭头:“于卿!”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站在洪武皇帝面前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为他说话的于谦,是那个和他一起走过景泰朝的于谦。
是他的于谦!
青年呼吸都不均匀了,眼中泪光闪闪:“于卿……”还看到范广二号,“范卿……”
被复活的二人对着自己君主行礼:“圣上!”
君臣之间如何执手相看泪眼便不必多说,朱祁镇做出那么多无耻事情,朱元璋绝不会放过他。
然而,还没等朱元璋宣判要怎么折磨这两个人渣,神女突然侧目,问他:“明皇,吾欲让尔这两名子孙体验世间百苦,你可愿意?若不愿,你自惩戒他便可。”
这是把怎么处罚朱祁镇的权力递给朱元璋,由他这个祖宗来决定,而非神仙插手。
朱元璋眼神一闪:“俺原本是想要将这两个小畜生处以刷洗之刑,其骨置于太庙之外,世世代代让子孙引以为戒……”
刷洗是什么呢?
就是把罪犯扒光,放到一张铁床上,把沸水浇上去,用铁扫帚刷去皮肉。
两个朱祁镇脸都绿了,细细密密的疙瘩在他们皮肤上争先恐后出现,脑子不受控制去脑补刑罚场景,连发抖都不敢发抖,吓傻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神女:“原本?”
朱元璋:“如今听神女所言,要让小畜生体验世间百苦,俺就在想,能否让一人去体验,另一人被行刑?元璋以为,有具尸骨立在太庙之外,以儆效尤,能吓住子孙后代,以免日后再出一个叫门天子。”
来自祖宗的嫌弃,让自诩圣君的朱祁镇大受打击,尤其是朱祁镇一号,被俘时间太短,没经历过生活毒打,此刻很艰难地蠕动身体,想要把脸埋起来。
朱祁镇二号被朱祁钰囚禁八年,又夺门重新登基,还冤杀于谦,侮辱范广及妻子儿女,整个人脸皮比长城还厚,在这种时候,也仍然觉得不大舒服,愣愣看着地面,默然无语。
神女的视线掠过他们,停在朱元璋身上,态度平和:“你的后人,你来决定,吾不干涉。”
朱元璋怔在原地。
他还以为……
收拾好心绪,朱元璋佯装认真地沉吟片刻,转头去问夺门之变后的大臣:“此人可有对不起天下百姓之举?”
神女当面,大臣们也不敢弄什么为尊者讳耻,大多数人一副羞于启齿模样,垂头的垂头,掩面的掩面,唯有石亨和徐有贞这两个投机分子抢着出列,石亨抢先说:“景泰七年十二月丙辰日,山东发大水,灾情甚重,百姓尸身填于沟壑之间,尤其蒲台、齐东二县,前者一县之民尽逃他州,后者四十余里人户止余九里。”
景泰七年十二月?
朱元璋心中一算,现在是景泰八年二月,也就是两三个月前。
遂问:“可有派人赈灾?”
“圣上命刑部尚书薛希琏巡抚山东。”
朱元璋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但是……”石亨那眼神闪闪缩缩得让其他时间点穿越过来的人心头发慌。
徐达着急地说:“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石亨语速飞快:“太上皇于正月复辟,二月,调薛希琏于南京刑部,山东灾情未解,太上皇只顾着朝堂调任官员,并未再派巡抚官前往山东。”
说完之后石亨一阵牙疼,连忙低下头,悄悄龇牙咧嘴。
以洪武爷的脾气,听到这话……
“砰——”
朱祁镇二号倒飞出去,朱元璋放下脚,一个箭步上去,踩住这人脖子,嫌恶地说:“灾情和人命比不上你排除异己重要是吧!孽畜,你父当初真应该把你掐死在襁褓!”
骂完,他转身对着神女拱手:“神女,便让这不成器的畜生体验世间百苦,另外那畜生受刷洗之刑吧。”
五彩小蛇抬头去看青霓,担忧地传音:“衣衣,你还好吧?不要气坏了。”
青霓微微垂下眼:“没事,当年看史书时,就已经气过一次了。所以,明朝皇帝我才最讨厌朱祁镇。”
叫门可以狡辩成是人之常情的怕死,杀于谦和范广可以解释成是为了复辟的正统性,送范广妻女可以说是自己要“报仇”,但放任灾情实在无法容忍!
巡抚官难道有兵权,可以调兵反了你这个皇帝吗?那么急迫召回北京,根本没有想过各地灾民谁来安抚!
朱祁镇,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披着人皮的畜生!
说着已经气过了,青霓心头还是升起怒火,将袖一甩,朱祁镇二号立刻失去意识,同时,景泰八年的天空浮出一片水幕。
各地百姓正惊慌之中,突然听得天上传来声音。
“此人是正统年间登基的皇帝朱祁镇……”
*
朱祁镇二号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穿的特别寒酸,张嘴:“——”
眼中顿时流露出慌乱。
朕的声音呢!!!
肚子传来叫声,这具身体已经饿极,朱祁镇二号没法计较太多,饥肠辘辘地四处觅食。
他没有找到任何食物,只看到路上到处是尸体,一路走来,至少有上百具。
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在尸体中翻找。
……怎么回事?
朱祁镇二号正茫然着,道路远方卷起尘烟,一群锦衣华服的人夹着马腹策马而来,停在那些人面前,高举一个小袋子,鼓胀部分不过是巴掌大。
“小半袋米,换一个黄花大闺女!”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霎时一静,随即争先恐后将自己或者身边女子擦干净脸,围到骑者面前,相互挤拥——
“我!”
“挑我挑我!”
“我家姐儿还是黄花大闺女!”
“我还没嫁人!”
被选中的人家欢欣鼓舞,没被选中的人家唉声叹气,朱祁镇饿得双目赤红,真恨不得自己身边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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