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渊未料到偷袭的如此容易,手臂剧烈一颤,旋即,猛然抽出剑身。
殷冥上神一身黑袍,滚烫的鲜血洒上去,不见颜色,这尊灾神站的如此之稳,甚至,都未踉跄一步。
四下的神官心下嘀咕:不愧灾神,果真强横。
九荒殿主神手指碾过胸口,笑了一声,回过身,缓缓起眼皮,道:“你要杀我?”
殷冥:“……”
不是。
他今日来,并非是为弑父,他去过玉衡的坟前,心口漫出铺天盖地的酸楚,掉下眼泪。他到神界,本是为了团聚,却未想到,只见一冢新坟。
每个人都说,他父亲待玉衡苛刻,廉贞殿主神曾回九荒殿数月,归宅早死。
殷渊不信。
他记得,人界之时,两位父亲相处虽算不得融洽,但父王眼中的爱意洪涛汹涌,不似作假,他怎么舍得逼死爹爹?
他冲动追来发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一剑不过开场,以上神之力,本应是被挡开的。
可他手上全都是血。
此时,天色忽变,黑云腾卷,耳边霹雳裂响。
神界私斗,劫雷将至。
殷冥上神视若不见,他冷冷地道:“自不量力。”
殷冥上神腰间挂着两把长剑,一把是他的神器封煞,另一把,是玉衡的凤翎。
玉衡走后,重婴上神以毕生修为同上神命数,换道侣一具肉身,死后同葬,共棺不腐。
玉衡神君遗物皆由九荒殿留存。
殷冥上神抽出凤翎,灵气暴动,剑光一闪而过,他动动手指,凤翎剑刺穿了殷渊腰腹。
殷渊记得眼前之人,对他有养育之恩,挨过一剑,本以为就算完了,不料凤翎软剑抽出,剑身抬起,又横穿没入。
四下众神官悚然。
一连七剑,殷冥上神面无表情,毫无犹豫。
殷渊呼吸粗重,趴在地上,殷冥抬眼,瞥到远处,微顿了顿,末了一脚踢过去,有人惊叫着奔来,死死抱住在泥血中滚过几圈的殷渊。
雷劫降至,殷冥上神转身要走,听到身后女人恨极了的怒吼:“你疯了!”
“你害死玉衡一个不够,还要害多少人?!”
“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你亲手救回来,养在身边的孩子!”
“……”
殷冥上神头也未回。
……
这日,神界众人,茶余饭后又有了新话。
九荒殿外,血溅当场,还听说新飞升的神官,是殷冥上神的私生子,殷冥上神被人点透,恼羞成怒,欲杀人灭口,光明殿已将殷冥上神暂押。
此事沸沸扬扬,几个小神官七嘴八舌,私下议论。
一人道:“听说,今日私斗,以刃见血,天雷依律降下八道,那位殷渊神君,只挨了一道。”
众神惊呼:“那九荒殿中那位,挨了七道?!”
“这还能有命?”
一人小声道:“可,也不是殷冥上神先动的手,这七道天雷,挨得冤啊……”
有人摇头道:“倒也不是,你是没见,殷冥上神几剑多狠,哪是私斗,简直杀人……”
“也是。”
“再说,那可是殷冥上神,不会有事。”
……
殷冥上神在光明神狱中,只被关了半日。
此事并非因他而起,哪怕三清上神再不甘心,也只得放人。
殷冥上神走回九荒殿,踏入主殿,刚关上木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胸口发闷,喉咙里嗬嗬作响,咳了两声,呕出几大口黑血。
半晌,殷冥扶着门站起来,他一身腥气,换好衣裳,才走到壁阁前,敲了三下,踏过阶梯,到了棺前。
他趴在棺外,瞧着玉衡的脸,忍不住伸手进去摸。
“我回来了。”
开口时,殷冥胸口猛然一滞,喉结剧烈颤动,逼得他朝外咳了两声,待他擦干净嘴边血沫,才道:“今日就不进去了,脏。”
他轻轻握着玉衡另一只手,道:“今日,渊儿来了。”
“他性子像极了以前的你,实在冲动,我用凤翎教训了他,若是你在,肯定心疼,必定要骂我了……”
“也许,还会叫我去死。”
玉衡躺在棺中,地下死寂,没有声音。
殷冥小心解释道:“可他挨不住封煞两刀,也扛不住神雷八道。”
说着,他怕玉衡不信,掏出凤翎和封煞,同时出鞘,凤翎灵光闪烁,封煞黑气浊浊。
他把剑身给玉衡看。
殷冥自顾自说了许久。
“不要生气。”玉衡的手贴被在殷冥心口,胸口的血染红了玉衡手指,他闭着眼睛,艰难喘息道:“我其实,也痛极了。”
第220章 番外篇之不为人知(重修)
番外之不为人知
殷冥坐不住了,贴着棺壁躺下,闭上眼睛。
他想,今日殷渊来找他,大抵是听说了什么。应是无心伤他,否则他出手时,不会没一点反抗。
多亏如此,否则以他如今,大概伤不了殷渊。
当时,天雷将至,他那一剑捅入前,殷渊张开嘴,要说什么呢?
是要质问他,在下界之时,为何要一剑捅穿他玉衡的心口?问他为何要剖玉衡灵丹?还是问他为何道侣竟是铃兰?
殷冥手掌贴上棺木,那边是他的玉衡。
他从未想过挖走玉衡灵丹。
就如同,从始至终,他都从未逼玉衡真身下界。
玉衡历劫至第八世,飞升前夜,最后一刻,仍挣扎着不肯咽气,被他掐断了喉咙。玉衡从轮回卦中出来,跪在地上,剧烈干呕,眼睛滴血一样的红。
玉衡这副样子,殷冥心头发酸,他走过去,拉玉衡起来,道:“放弃吧。”
玉衡抬头看着他。
殷冥道:“为何一定要入神道?”
“为何一定要离开九荒殿?”
“你若想拯救苍生,九荒殿中的灾簿分明都交给你了……”
玉衡甩开了他的手。
他的眼睛爬出一根根血丝,他抬起眼皮,道:“殷冥上神,你就如此恨我,想我不得善终,一辈子只做个炉鼎?”
殷冥一怔。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不想玉衡离开。
殷冥问:“不可以么?”
玉衡眼中全是嘲讽:“你说呢?”
殷冥下意识开口:“不做炉鼎,你想做我的道侣?”
玉衡冷冷地笑,脸色惨白,嘴唇滴血一样红:“你的道侣?”
“我不稀罕。”
“万年了,我要一直守着你们,难道,我就没有自己的事做?”
殷冥心口如同被插了一把尖刀:“不管你稀不稀罕。”
“第九世,我会同你下界。”
“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九荒殿。”
他转过身,听到玉衡笑起来,笑到最后,声音从喉底撕开,哑的厉害,似乎在哭。
玉衡很久都未哭过了。
他有些茫然,想回头时,玉衡已经不在了。
之后,殷冥发现玉衡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
似乎在准备什么。
这些事,玉衡不可能同他讲,所以一日,殷冥上神爬上主殿屋顶,掀开瓦片,往里面看。
玉衡同祸斗道:“或许,我可以试试,以真身下界。”
祸斗惊的头冒蓝火,道:“不行!”
他耳边一片嗡鸣,缓缓握紧拳头。
真身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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