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好像出窍一般,看着自己的躯壳按照往日的行为轨迹移动,一切事物在眼前都像是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他在听完苏凌的话以后笔直回家,默不作声地与父亲一起吃完饭,进到卧室便关起门来发呆。
一重重带着悲观色彩的推测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为他原本初见曙光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完全不在状态内的陈禹昂勉强写完作业,身子一转便躺在单人床上,将头埋进手臂里。闭了会眼又睁开,凝视着墙上海报里熟悉的笑容。
他还记得叶与欢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些宠爱、开心的神态,还主动亲了他······
他本来以为已经被接受了啊······为什么会这样?之前的短暂愉悦,真的是虚假的吗?
哪怕是残酷的无情现实,他也只想当面听到叶与欢告诉他。
明亮的卧室里,叶与欢正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翻过书页的飒飒声。
手机一声提示音提醒了叶与欢,今日还没看过信息。
她合上书本,拿过手机,按开李卯的回复。
点开看去,平直的眉毛一点一点弯曲簇起。
虽然事先已有预料,但真确定李卯并没能找到那个恶徒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无奈。不过好在她的手下们有一些怀疑对象,会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李卯在电话里的声音略带歉意,叶与欢明白她是担心自己会因为恐惧而失去定力。
不过,多年在娱乐圈浮沉磨去了她性格上冲动的部分,即使知道有这么个恶徒,睡过一觉后,紧张也全都消失不见。无论这个人对她怀有什么样的心思,都不过是阴暗角落的扭曲爬藤,一旦接受到猛烈的阳光照射,自然会干枯萎缩。
将这事暂时搁置,叶与欢顺手一按右键,点进的下一条未读短信便来自陈禹昂。
她低头看着短信,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渐渐上扬。她不会忘记这个孩子笑起来的神态,脸颊红润,身材也又高又壮,而且又是真心喜欢她······
透过欢快愉悦的文字,叶与欢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人站在自己面前努力试图讨人喜欢的样子。
叶与欢眯了下眼,站起身走到窗前,通过远眺放松因阅读而微微发酸的双眼。
窗户一推就开,呼啸而至的北风将她的头发吹得缠绕在一起,一下子人就清醒了不少。正当叶与欢有一搭没一搭地解头发时,突然看到远处模糊不清的夜色里,亮起一团明黄的灯光。
原来是一辆黄绿色的计程车从远而近,照亮了院外漆黑的道路,停在她家门口。
这么晚是谁啊······她有些许疑惑。
接近九点,大门口突然被人咚咚地敲响,震得守监控的保镖浑身一麻,忙去开门。
院门一拉开,一个熟悉的少男就站在门口。
保镖以为是叶与欢的要求,一句话也没问,直接放行。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迈上楼梯,好像是逐步靠近断头台的死囚,明知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还是不甘心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突然,视线中闯入一双雪白的长腿,脚上穿着土黄色的毛绒拖鞋。
陈禹昂的视线垂直上移,看见随意披着睡衣的叶与欢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迟疑一秒后,他快步上前,环抱住她的纤细腰身,低下头蹭了蹭。
叶与欢是真没想到,来找她的居然会是陈禹昂。她稍微有些好奇这动静,下楼看看情况,一低头就看见直冲冲地走路的一道人影。
她看着面前少男黯淡的眼眸,眼角微红,身上还穿着单调发皱的校服,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等待着她垂怜。
用那张她不会忘记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真的更让人难以忍耐了。
叶与欢几乎用她最柔和的语气问道:“发生什么了?”主动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图方便剃的寸头看上去特别圆,毛扎浅浅扎在手心里,心里跟着一下一下地痒。
她一边默念着“祖国的花朵不要采”,艰难克制住心里蠢蠢欲动的怪兽,一边用手环住他的头将人抱在身前,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脖颈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
可是,当真的凭借一腔热血冲到她家里,站在日思夜想的人面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温柔的手臂环住。侧脸贴着她暖和的小腹,陈禹昂原本满是杂念的心里忽的一下出现一缕清风,扫尽盘旋着的那些负面情绪。
还好,他没有被讨厌。
陈禹昂心里那些委屈全都抛到脑后,什么也不想说,下意识地伸出手回抱她。入手处柔软挺翘,好像是······!!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碰到了不该摸的地方,条件反射般大步向后退去,张嘴试图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却忘记此时是站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陈禹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平衡,迟钝的大脑不影响身体肌肉反应快速蜷曲来保护核心部位,用尽量减少伤害的方式滚下楼梯,重重得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陈禹昂长长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身上仿佛没有一处不痛的。
这一下响得似乎整栋楼都听见了:一楼还没睡觉的保镖们以为是叶与欢摔倒,迅速集合到客厅;住在二楼的路微和林斐瑜从各自的卧室走出,正好看到下楼梯的叶与欢。确定老板无事后,两人打电话叫来了熟悉的医生,便和众人迅速退离大厅,将空间留给两人。
其实叶与欢差一点就要被带着一起摔下去了:幸好她察觉不对,收手速度够快,险而又险地立刻抱住身旁的圆柱才稳定身体重心。
她有些焦急,忙下到一楼查看情况。
原本直来直往的少男这心里却是难受得慌,别扭地走向门口。他不经思考地在晚上来此打扰到叶与欢的休息生活,又在她面前出了这样的丑,还差点把她连带着一起摔下楼梯······他心里又气又难过,身体上的伤痛都被忽略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免得讨叶与欢厌烦。
看了眼捂着腰勉强爬起的少男,偏偏还要说什么“不好意思碰到你那里”这样的话,叶与欢实在不放心他这么走掉,把人安抚住,决定陪他在客厅内一起等医生来。
十五分钟后,私人医生到岗。
陈禹昂刻意回避着叶与欢关心的视线,将上下衣服脱去,安分地趴在沙发上,任由医生清理伤口。果然,背上已然一片青紫,腿侧也有好几处擦伤,还未结痂的伤口渗出的血将内衫染上点点红色。
沾了碘酒的棉棒在红色的伤痕处擦过,叶与欢敏锐地听到一声吸气的声音。
看着明明很痛又不敢叫出声来的少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是没办法和你爸交代,就在我这睡下吧。”
也不知道陈宏那脾气,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傻乎乎的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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