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不见在后背的那个“胎记”的具体图案,但通过蔓延至后腰的那抹红色消失,他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了。
他连忙走到床边,用绳子把自己的双脚捆住,又把绳索的另一头绑在床柱上。
但一切还没做完他就昏了过去,醒来时身上趴着个女人。
他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女人的身体,后者本来见眼前男子醒来时低低的撒娇着,却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地上。
“哎呀,你,你干嘛啊!”女人不着寸缕,摔在地上磕红了手肘,痛的嘴唇泛白。她抓起一旁的绸布裹在身上,瞪着他的眼睛要冒火。
青年连忙打量自己一番,看到裤子还没脱他松了口气,站起身开始穿衣服,一言不发就要往外走。
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看样子是在一间昏暗的屋子内。这间屋子装饰华丽,墙面上画着男女交合的壁画,地面洒满了花瓣和五颜六色的枕头、被单和酒瓶,他起来的位置是一张床,周围有帐幔,纱帐是半透明的。空气中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闻着另他头痛。
“你行不行啊你,是不是男人?”女人愤怒的瞪着眼前俊俏的青年。她觉得这简直就是耻辱,抱着她亲密一番衣服都脱了却临阵脱逃!
青年脸色难看的穿好衣服,二话不说拿着佩刀就跑路。
这明显是一家妓院,而他明明都把自己捆起来了,醒来还是出现在了这里。真糟糕,这次昏得太早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妓院遇见嫖客不付账自然是要派打手来抓的,青年逃跑技术不错,很快就躲开追兵。
他揉了揉额头,心想,原来的地方不能住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十分正确,因为他刚走没多久他住的那家旅店就被追兵围住。妓院老鸨是个很有背景的女人,她曾经伺候过这座城的大城主,还给他每年都交一大笔钱。
青年踉踉跄跄的走了一段路,他饿的厉害。
走到一条河前,他趴在河边,和水中倒影对上了视线。
“出来,你给我出来!”他对着水面大喊。
水面有微微波纹闪过,接着倒影里和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露出轻蔑不屑的表情。
“你这下流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青年咬牙切齿道。
“没有我你早就被抓去大牢了,我的小可爱。”倒影皮笑肉不笑,“连个姑娘的小嘴都不让人亲吗?那女孩看见我的第一眼就为我而心动,她在窗前含羞带怯的看着我,我怎么能不去满足她的愿望?”
青年脖子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面部肌肉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起来。
“这是我的身体,你不能用我的身体…做,这种事!你给我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攥紧一把河边沙砾朝水面丢了过去。
倒影被打散,晃了晃,又恢复平静。
“你急什么啊,小雏鸡,我只是想亲亲人家的小嘴摸摸人家的双峰,可没想更进一步。”倒影也生气了似的,“呵,你这个没用的蠢货,老二用不了的废物!”
青年深吸了几口气,他告诉自己不能和这家伙计较。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自己也可以。”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实际上你自己无法使用梁陈的那一招,只有我可以。”倒影再次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你被他看上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存在,我——才是更厉害的那个。”
青年闻言,浑身颤抖了起来。
“不,你不能这样,子绩。”他说,“这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这是韩五的命运,这和你无关。”
“所以呢?你要拿到老梁说的神物,把我干掉,之后乖乖回去找刘曜引颈就戮,还是把他干掉报仇?”倒影说,“兄弟,你能不能看开一点。既然都跑出来了,为何还要回去?有我在,你可以为所欲为,你完全可以在这里建立国家当皇帝!”
韩五又抓了一把沙子丢进水中,接着还嫌不够似的把水搅浑。倒影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说话,直到他离开水面。
“韩崇,你得听我的,你应该把身体交给我,我会解决那些问题的!”倒影的嚷嚷声仍在耳边缭绕。
再一睁眼,他在马背上了。
从被使团发现身份后逃出的第十日,事情没一点进展,结果还惹上了大麻烦。
韩五,也就是韩崇来不及迷茫,只能紧紧的抓住缰绳控制马匹的方向。周围是喊杀声,还有挥舞着手中刀剑的人,韩崇左右看了一圈,发现他们个个都是高鼻深目,头发颜色浅黄又很多毛发的塞种人。
“该死的!韩子绩你干了什么?”韩崇愤怒又惊恐的低吼。
并没有人能回答。
虽然自那件事以来他被梁陈捡回去进行了一番训练,但他仍不擅长和战斗有关的一切。在梁陈的逼迫下总算能勉勉强强的应付一些不太危险的场合,但眼前的景象显然不算“不太危险”。
韩崇强迫自己冷静,握着缰绳的手出了细汗,心如擂鼓。
这种危险的战斗一般都是韩子绩来应付,但韩崇喊了好几声都没任何回应。大脑也没有那种要晕过去的感觉。
算了……只能靠他自己……靠他自己就靠他自己吧!
“阿穆尔!”一清丽女声响起,即将打到他的刀剑被一把刀弹开,一女子骑着一匹战马从她身边冲出。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无奈的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她。
但人在战场,身不由己,韩崇冲她微微点头后拿着刀驾马向前冲。一切,要等打完后质问子绩才知道答案了。
双方都是骑在马上战斗,冲锋后互相拿着刀枪砍杀挥舞。韩崇还是很快分辨出敌我,刚才救他那名女子是作牧民打扮,是西域蛮族的外貌,皮肤白皙眼窝深陷,即使面上已经沾了尘土仍不掩其美丽。
而正与这帮牧民战斗的敌方身着样式和颜色都比较统一的铠甲,手持长枪和盾牌。韩崇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击鼓声,看到了军旗摇曳的影子,快速认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游牧骑兵们对上这样的铠甲兵稍微吃力了些,虽然一开始凭借着气势冲散了对方的队伍,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局势陷入焦灼。
“韩子绩你再不出来要完蛋了听到没有!”韩崇额头冒汗。
他发现周围牧民隐约有以他为首的趋势,这让他更慌了。
所以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大概是他在内心呼喊的声音太过执着,还真起了点作用。就在他盯着朝他不断攻过来的刀剑,躲的越来越狼狈的时候,他的意识渐渐飘远了。
……
青年环顾四周,找到最显眼的军旗和敌方首领。在抵挡开一个突刺又反手将对方挑飞后,他从地上抓了一根长枪,驾着胯下的马匹向前冲锋,而后飞快的朝敌将投掷过去。
等对方将军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躲开,勉强歪了下身子,却还是被枪扎中左胸从马上掉了下去。
青年摸了摸后背,摸到了弓箭,随后挽弓搭箭对着敌方军旗射击。快速连射三箭,举着军旗的士兵中箭倒下,旗杆折断。
牧民们气势大震,再次占据优势,越发激烈的和敌人厮杀。眼看着情势逆转,敌军开始撤退。
青年突然觉得特别累。他把马的速度降下来,精疲力竭的下了马,而后就晕了过去。
……
等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他正躺在一张毛皮铺就的床榻上,身旁正有一年轻女子为他擦脸。
“我……”韩崇低声道。
“阿穆尔。”女子温柔的开口。
韩崇认出这是在战场上帮了自己一把的女人,便没有抗拒对方为他擦脸喂汤的举动。
他昏过去后又被她救了吗?
不过,阿穆尔是谁?他吗?他何时有这个名字了?
离开家乡后他对时间的概念完全混乱了,尤其是他身上这种被邪魔入侵的“怪病”,总让他控制不住的昏迷,醒来后又会出现在其他地方,糟糕透了。有一只该死的妖怪占据了他的身体。
想到这里,韩崇撑起身子,问那女子要水。女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他语无伦次的比划,眼里多了些慌张和担忧,嘴里不断说什么,好像在问他到底怎么了。
韩崇左右看了看,看到床边正好有盆水,就弯腰把水盆端起来放到一边。
他伸手把女子请出屋外。女子十分不解,望向他的神情还多了几分委屈。
她看他的眼神让韩崇头皮发麻,那眼神蕴含着依恋,熟悉与信任。
他是何时认识她的?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够和子绩通过倒映清晰的东西对话,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韩崇立刻质问倒影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还问我?你怎么能问我?别问我,我不知道!”子绩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表现出愤怒,“这就是你不把一切交给我的代价!”
“不许含含糊糊,究竟发生了什么?!”韩崇捶打水面,“过去多久了?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跟他们认识?那女人是谁?”
说起那女子,子绩脸上浮现一抹邪性的笑容:“怎么,那不是你自己勾搭的吗?玛伊萨,她的确很可爱,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怎么会像你一样勾搭陌生女人…!你不要胡说八道了!你究竟做了什么?”韩崇端着水盆怒吼。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帮你打了几架,而后救了玛伊萨。”子绩淡淡说,“这或许得问你自己。”
韩崇发现这个部落的人对他都十分亲切。他们对于他不懂他们的语言表现出惊讶之色,一直在竭尽全力的要和他沟通。韩崇想离开,他没忘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能解决他这个怪病的东西,梁陈所说的“黄金种”,一样远古神器。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梁陈说这样神器曾经是一对,如今有一半遗失了,必须找到那一半才能让它发挥作用。
韩崇试图和子绩继续沟通,问着问着他和子绩都察觉到不对劲来。
那名女子对他十分爱慕,她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韩崇弄清楚了这里大致情况,知道这是一个西域的萨迦族的部落,他们的大王是康居国王,正在和西方和南方的马萨革泰人,波斯人,月氏人和马萨革泰人打仗。
夜已深,疲惫的青年回到帐篷睡下,冷不防的摸到床上有人。
他点燃火光,正见那名女子浑身赤裸,用绒毯裹着子绩躺在他床上,温柔的看着他。
韩崇后退了好几步,摇了摇头。那女子大方利落的跳下床,身上还裹着绒毯,她向前朝他靠近,伸手欲要掀开裹身的毯子,韩崇立刻转身拿起佩剑就跑。
“你又跑什么?!你这个孬种,老二没用的小雏鸡!蠢货!”他听到子绩愤怒的呼喊声。
“我不认识她!该死的!”韩崇头痛欲裂,“你能不能先搞清楚状况,现在是干这事的时候吗?”
他跑着跑着,发现漆黑的帐篷外面不远处亮出星点火光,隐约察觉不对。
青年盯着远处火光的眼神慢慢变了。漆黑夜晚并不能让人看清他棕褐色的双眼发生的变化,但那里的确颜色是在逐渐变浅。
他的神情也慢慢变得平静,奔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站直盯着远方看。
身后,女子追了上来,企图抱住青年的腰身。
“玛伊萨,去穿上衣服。敌人来了。”青年回头看向女子,声音沉稳且镇定,口中吐出一连串异域语言。
女子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受伤的表情逐渐变成惊喜。
“阿穆尔,阿穆尔你恢复了?”
青年没说话,只是抓住女子的手臂把她拽回帐篷,示意她赶紧换好衣服拿上武器,便转身出门去叫醒其他牧民。
女子难掩失落之色,却也没说什么。
波斯人连夜派兵偷袭他们,但阿穆尔及时提醒了众人,并带领众人将计就计进行反攻。
收拾战场时天色逐渐亮了,部落的首领小跑到青年身边低声询问:“阿穆尔,接下来怎么办?”
“这地方不能呆了,让兄弟们稍作休整,半日后我们去安南城。”青年快速开口,“不要耽搁,快点。”
“要,要攻打安南吗?”首领瞪大了眼睛,“能行吗?那可是马萨革泰人的地盘……”
“现在这样是不行的,我们必须不断壮大。”青年说,“我让你给丹哥部,条党部写的信还有东西都派人送过去了吗?”
“按照你说的,都送了。”
“嗯,可以,这就很好。”青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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