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会觉得这是小题大做,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公共安全在即使是如今数一数二发达的古罗马也是奢侈物,贵族豢养大量奴隶护卫大多是为了奴役,也有很重要的一方面是被保护的需求。
露西亚为我整理衣装,穿上贵族妇女需要的外衫,还有手绢,纱巾,热水,软垫,让神经放松的熏香等等。除此之外还有我要的纸笔。
抬轿子的是两个强壮的奴隶,马卡斯和利亚尔两位头号亲兵护在身侧,除了他们还有两个护卫两名男奴,以及包括露西亚在内的两名女奴。
再怎么为了低调走的侧门也还是非常引人注目,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在人流穿行的街道上,接受了不少注目礼。
我不太习惯,也略有不安的捂住了我的肚子。
惊鸿一瞥,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心中惊讶不已的下一刻,我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是……蒙托?
伊丹身边的…伊扎克大叔派给他的最信任的护卫,怎么会在这…?
他不是应该在塞库姆的吗?
“夫人,到了。”马卡斯的声音传来。
“嗯,知道了。”我收回思绪,摇了摇头。
八成是看错了吧。就算没看错,蒙托出现在罗马…也可能是伊丹有什么需要,或者出于伊扎克的命令,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前的庭院宽阔空荡,轿子进了前门后拐了个弯便停下,露西亚把我扶了下来。
四名高大强壮的男奴和两名护卫守在门口,马卡斯和利亚尔还有两名侍女跟着我进了屋。
左右看了看,发现院子里正工作的奴隶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我这阵仗确实有点大了,也不知道走之前阿塞提斯给管家交代了什么…
皮吕西府邸的管家在门口等着,他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奴,面容温柔,性情和顺。见我过来,便上前领路。
“主人情况不太好。那女人…刺的位置不妙,而且很深。”管家忧心忡忡,“这么着急请您来也是不得已的,希望您能谅解。”
“无事。我听说了那件事,早想来看望一下父亲。”我说道。
对外,我被他收做养女,称呼父亲是没任何问题的。
进了卧房,我便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浓郁的药草味道。正中央的床上隆起一个不明显的包,床边站着三个人。我快速的打量了他们一番,认出其中一个是医生,脖子上挂着代表奴隶身份的工牌。
还有两名穿托加的男子,手里皆拿着些文书,其中一名深棕色卷发的年轻男人正低着头倾听什么,而另一个在一边伸头记录着。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们齐齐回头和我打了个照面。
管家上前为我介绍:“夫人,这两位大人分别是大人的律师波卡吕斯和他的助手帕尔卡。”
我点头:“您好,幸会。我是皮吕西大人的养女,小韦鲁斯的妻子,你们叫我苏西就好。”
波卡吕斯就是刚才那个低头倾听的年轻男人。他一回头,我吃惊不小,因为那是一张相当英俊的脸。他有一头微卷的深棕色短发,两颊的胡须修理的干干净净,完整的展露出棱角分明,骏逸出众的五官。
站在他旁边的男子和他个头差不多,棕黄色短发,年纪看起来也和他相仿,同样相貌英俊。
……呃,现在的律师都长这么好看了?
波卡吕斯冲我微笑,而后微微弯腰行礼。倒是旁边的帕尔卡,表情有些僵硬,只微微点头。
“苏西夫人,我们是皮吕西大人雇佣的律师,为他处理这桩诬陷于他的谋杀案、故意伤人案,以及后续有关皮吕西大人财产继承等相关事宜的。”波卡吕斯说着,从怀里抽出一份纸卷递了过来。
一旁的露西亚在我上前之前接过,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事后才给我。
我尴尬的开口道歉:“抱歉,我……”
她这个动作我完全不知,可能又是阿塞提斯或者管家的吩咐吧。真是太小心了。
“没事,慎重是应该的。”波卡吕斯依然微笑。
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就仿佛是被和煦的阳光照耀着一般。而且他的声音也有种磁性,让听者感受到一股像是关怀般的暖意。
我没想太多,把文件打开看了起来。
“这些都是事先写好的法律文书,里面明确写出了财产的份额与种类,交接的情况等等。除此之外,还有皮吕西大人个人的意愿在里面。”波卡吕斯拉着助手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位置,“您要不要和皮吕西大人商量一下?”
我点点头,拿着文件上前。露西亚一直跟着,用身体隔开了那两人。
我看到了皮吕西,他的情况肉眼可见,已经是十分糟糕了。
三天前见到时明明还是健康的红润已经褪去,只剩下气若游丝般的蜡黄与枯槁。
皮吕西急促的呼吸着,露出难过的神色。他麻木的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见到我的脑袋靠过来,他才微微动了动眼珠。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心里十分难过。
“皮吕西……”我小声呼唤,握住他的手。
我想问他是否真的下毒,可是看他这副样子又不太忍心。
没想到,皮吕西看我半晌,挣扎着出声:“我……没下毒……有人……”
“嗯?有人什么?”我愣了下,连忙凑近。
皮吕西呼吸困难:“我,我不知道…家里…不安全……咳咳咳咳……”
他激烈的咳嗽起来,我连忙让开,让医生处理。
“医生,他这伤…”我欲言又止。
医生脸色沉重:“捅的太深,失血过多……而且伤人的那武器,似乎不大干净。”
“这是,感染了?”我皱眉。
动了动鼻子,浓郁的血腥里隐约有股腐臭。虽然香薰想要极力掩盖,但仔细辨认依然可以察觉。
医生叹了口气:“主人目前是没有高热,但到了晚上一定会烧起来。能不能熬过去,不好说。”
“你过来…”
我看到皮吕西朝我招手。
我靠了过去,轻轻叹气。
“反正…我也没有孩子,也没人…爱我吧。”皮吕西一脸悲哀,“你一个女人……倒是听我说了那么多……觉得我很可笑吗?”
“是有点。”我挠了挠头。
皮吕西瞪了我一眼。
“你和艾娜,怎么会突然闹起来了?”我问。
“呵……你那男人……拿着那女人…当证人……”皮吕西讥讽一笑,“就为了,在我心里种下一根刺……不断的提醒我,那不是我的种……那是皇帝的种……叫我早对他死了那条心……没想到如今他居然等不及了?要杀了我,拿我的东西了?”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我却还是听懂了。
我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叹气。
“他不会这样的。要是想这么做,早就第一时间处理了。”我知道他说的是阿塞提斯。他居然是怀疑是阿塞提斯派人给那食物里下了毒。
我却了解阿塞提斯的性格,他说了不急着出手,便不会出手。这些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想处理了,随时都可以。不想处理了,也威胁不到他什么。
皮吕西激动起来。
“那…不是他,还有……谁!”他浑身颤抖,“我,我——……我咳咳咳咳……!”
我再次后退,医生又上来处理。
过了片刻,皮吕西虚弱的声音传来:“我还要,再加上一条……她,找到我不是凶手的证据,才能继承那些……”
“大人,我要提醒您,遗产继承是有时限的。”波卡吕斯适时插嘴道,“按照法律规定……就算您拖到最后一刻,还是会优先执行给您还活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是奥古斯都订下的,为了防止遗产纠纷。”
皮吕西咳嗽的更厉害,直接翻了白眼。
我心里揪揪的,有点不知所措。
“唉,我会去查的。”我说,“不过我是真的以为……唉,你……你也像是会做出那事的……”
“我,没,没有!”皮吕西梗着脖子。
“你有想过吧?”我说。
从他能杀死希波莉娜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他这兔子被逼急了会咬人。绝不是懦弱到底的性格。所以我才不能肯定不是他下的手。
若是真有人要害他…目的是什么呢?
皮特拉克斯死了,谁受好处?答案是没有。埃尔瓦留给他的遗产因为他沦为奴隶早就充公了。而皮吕西死了……好处受益人,好吧,第一位是我,换句话说是阿塞提斯。我的继承权法律上因为我嫁人了所以属于我丈夫。
可是阿塞提斯那人,早把皮吕西握到了手里,也早就不急于一时了。所以我想不通。
“夫人,方便和您详细聊聊吗?”波卡吕斯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
他伸手示意我们出门。
离开屋子来到花园,他开口道:“涉及财产问题,您放心让周围人都听到吗?”
我看了一圈跟的紧紧的人,开口道:“露西亚跟着吧,其他人稍微远一点。”
刚才一直在卧室门口等着的马卡斯和利亚尔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波卡吕斯的助手也退了两步,和露西亚并排。
“你说话有口音啊,你是哪里人?”我随口问道。
这么一个人物,按道理来讲,就算是因为相貌,也多少会有不少他的手传言才对。
在罗马能当律师的都是公民,但能给皮吕西这种大贵族当顾问的应当也都出身不凡。
“哦……我是东部,嗯,亚细亚那边。”他顿了一下,像是有所顾虑,“有什么问题吗?”
“我记得皮吕西一直有个熟悉的律师。”我说,“怎么突然雇佣了你?”
“夫人,您不知道,这种案子,牵扯到前皇帝…其实大家都对此有些,担忧。”他抿着嘴,露出了略微苦恼的神情。
我做出恍然大悟状。
我感到有人瞪我,视线里多了审视与怀疑。回头看,是那态度冷淡的帕尔卡。
这家伙口音像是从希腊区来的。
“你拉丁文说的不错。”我随口道,“你想说些什么?”
“有关继承遗产要进行的相关手续,还有流程。”他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肚子上,“尤其是一些不得不需要您亲自到场的……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我知道不应该让您过分奔波劳累。但是,要去公证所以及法院出席,在见证下明确财产交割才是保险的。”
闻言我点头示意他说的没错。
“咳,一些不需要您经常跑动的,我也希望征得您的同意去府上拜访。”波卡吕斯站定。
他双手交握,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希冀混杂着歉意,像是要对会打扰我这件事感到愧疚。
见他态度如此谦恭,我也为刚才逼问他出身时语气过冲而感到一丝心虚。
“……那个,”安静了片刻,我开口道,“您的语气,就好像是…我父亲他一定活不了多久了……”
波卡吕斯微微一愣。
余光里,我注意到他下意识捏了捏衣角,这动作很轻微,让人很难察觉。
他……为什么?
紧张吗?
难道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警觉心立刻上来了。
就在我内心升腾起不安的前一秒,眼前的男人脸上浮现出少许尴尬。
“抱歉……”他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啊……是,是这样啊。”我咬了咬嘴唇。
“嗯,和您谈,主要是,大人要我和您说这些,预备着,以防万一。”波卡吕斯脸上又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另外就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人原因,的确不方便说。总之,我没有恶意。”
我点点头:“好吧……”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我很想问是什么私人原因,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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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是新人物
也算是个关键人物
他的助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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