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部扫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照例是三巨头带个我,四人在那家法国餐厅聚首。
“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阿塞提斯说着,拨弄了下眼前的一迭资料,“而且很健康,很适合做各种有关无重力生存环境的训练。因为平衡性很不错,对时间的感知也很强。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拥有这种能力。我想可能和神代血统的遗传有关吧,所以,问题不出在这里 。”
“……那是为什么?”
“你有什么感觉?”他问,“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
“呃……我感觉……”我揉了揉额头,“感觉眼前亮闪闪的,飞过很多金光……那应该是一幅画面吧,我看到……”
我斟酌着形容词,后来索性拿纸画了下来。
“知道了,我们会去查的。”阿塞提斯把那纸拿了过去。
“别吧,我不确定。可能只是单纯的幻觉。”我说。
一旁的伊丹突然拿过笔在旁边画了几笔。
我看到大概是一个大立方体内部嵌着一个小立方体的样子。他又把两个正方体的八个顶点一一对应连起来。
“是这个吗?”他把纸推给我。
我盯着那张图,然后飞快的点点头。
“也不止,有很多很多个这个,连起来,上下左右无穷无尽的。”我说。“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如果你看到这个,要么是你见过,要么是你去过。或者说…你的灵魂的主人去过。留下这个影像。”阿塞提斯开口。
阿列克盯着那个奇妙的立方体出神,而后开口:“这是一个简易的四维空间模型,视角是在五维。”
我盯着那个图案看,阿塞提斯则跟我解释:“一个空间内投影会映射在相邻的面,从而被相对的面的另外一个视角看到。比如你在这个空间,你看左边的面会投射出你正对面的一个面对着你站着的人的右侧。”
他用铅笔画了一条线,将两个面相连。
“我能理解,但这真的很抽象。”我说。
“视角是在五维,意味着是可以随意观察和影响的空间。”伊丹说,“你在哪里看过吗?”
我迷茫的摇了摇头。
“今天就不讨论这个了。先吃饭吧。”阿塞提斯把纸都收了起来。
“这看起来和答案有关。”阿列克显得有些激动。
“噢,有这个可能。”阿塞提斯双手交握,“那我们聊一聊,更高的维度意味着什么?”
“就……更高呗。可以改变比自己低维的东西,越低维越容易。”阿列克说。
“那答案呢?如何抵达宇宙尽头,或者说,让一个种族能在宇宙中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的方法呢?”阿塞提斯摊手道,“要是让她去写这个答案,她该怎么写?”
“唔,我也不知道。”阿列克说。
“我觉得她随便写就行。”伊丹一脸没好气的表情,“过多干扰反而可能坏事。”
食物一盘一盘的端上来,我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看着眼前这三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辩论。
晚上我又做梦了,这回的梦非常清晰,清晰到我好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我看到眼前有一座巨大的高山,那座山的坡面是弧形的,顶端非常尖锐。走近了看,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黑。
那片黑就在山尖的后面,由于太广阔,太漆黑,盯着那地方看一时间不知是自己瞎了还是眼睛仍能看见。
接着我的视线拉高,眼前的一切才逐渐清晰。
那片漆黑是一个巨大的洞,一个深深地凹陷。眼前的大地和山峦都是星球的一部分,随着视角的升高,那些曾经巍峨的山峰也变得毫不起眼,反而那我一开始映入眼中的山尖则仍旧显得很庞大。那山尖,其实就是星球上巨大的洞的边缘。
“它还在变化,这变化很缓慢……”有个人对我说道。
“最终会应该成怎么样?”我问道。
“嗯……体积不能太大,但是也不能太小。均匀的质量肯定是不行的。最好是一大一小。”那人比划了一下。
我点点头:“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你真的决定了吗?”他说,“按照我说的……你这样做,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我不可能抛下我的族人离开,和你一起去…那什么地方。”我说,“如果要去,我必须要把他们都带走。”
我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看到他瘦削的手臂和下半脸的嘴,其余部分似乎是一团模糊。但我知道,我们这段对话是很重要的。
他笑了,轻轻叹气。
“我曾经遇见一个种族。他们和我们神族很像,又不太一样。我把它们称为大船族。”他说,“它们是生活在另一个宇宙子宫的种群,面对出生地点崩毁,他们做出了和■■相似的选择。大船族的首领和他一样,在族内进行筛选,每个种群挑选出两体,并封存基因,其余没被挑中的全部抛弃。而后它利用族内的方法挑选出领导者,凝聚在一起,形成种群共同的意志,变为一艘飞船,离开出生地,在宇宙流浪。”
“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族吞噬周围种族的时候你没有制止过的原因吗?”我问道。
“没错。因为,我的笔记后半部分你也见到了,诸多个我观察的案例中,第十四号是最为成功的。他们比其它几个案例更成功的地方在于他们极低都能耗让他们可以在目前的宙域中穿梭,而不需要非得寻找一个新的家园,因为可供选择的对象很多,它们自身就是自己的新家园。”他解释道,“而且他们速度很快,所有个体之间的思想是透明的,思考的速度也很快,我想这是最有希望的吧。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观察到他们消亡的迹象。”
“我看了,但我觉得那肯定不适合我。”我说,“原本我不明白你那后半部分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意思,现下看来,只不过都是你闲暇无事的观察笔记罢了。”
“嗯,还有第八号种群。他们可以捕捉非常遥远的射线转化为能量,他们就像空无一人的宙域海洋里的微光植物。”他继续说道,“他们移动的速度太慢,慢到无法突破曲率的极限,虽然能以极其微弱的意识和强大的躯体存活,但…我想那并不乐观。但这两号已经是它们之中活的最久的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我无法抛弃眼前的喜怒哀乐。”我说,“如果像是十四号那样活着,那没有秘密可言,所有个体都变成大群的一个肢体,一个零件,那有没有意志和思想也没差别。那样前进着,抵达了你说的伊甸园又有什么用呢?”
我挥动手臂,巨大的力量牵扯着无数巨大碎石移动,朝着星球上的深坑填去。
简直跟精卫填海一样,填个jb啊。
“至于八号……他们的代价就是几乎无法思考,只剩下本能。就像是非常强大,连真空都无所畏惧的单细胞生物,那也没意思啊。”我开口,“所以你写的那些可供参考的种群记录,我一个都不感兴趣。”
“嗯,可以。”他说,“作为一个个体,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决定好了。那么就让我去伊甸园等你吧。”
他要走时我叫住了他。
“等等。”我说,“如果你去了伊甸园,那么对你来说我最后成功与否都是已知的结局了。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忙?”
“哦,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帮你的。”他说,“我会像一个真正的园艺工一样,好好的修剪你的枝枝蔓蔓,让你最终只走上正确的路。”
“谢了。”我说。
“但你可能不会察觉到什么。”他说,“我的建议就是,按照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去做。毕竟当我离开光锥之外,你我之间就再也不存在任何因果了。”
……
我发现任何无重力训练后我都会做这些光怪陆离的梦。
有时候是星星和蓝白色的大地,有时候则是无数交叉螺旋的小行星带进入那个巨大深坑的场景。星系旋臂上的都是年轻恒星,气体尘埃之间互相吸引,粘合,堆迭,逐渐成了圆溜溜的一个球体。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之所以说是乱七八糟,是因为这些梦都被染上了一层暗红的色彩,光是见这颜色就让人感到压抑。
我看到自己光着脚踩在脏兮兮的地上,前面有几根竖直的木棍,再一看那是木质的牢笼。我看见自己伸手抓着栅栏,望着外面的喧嚣,整个梦的颜色都很暗沉。
有个高大的影子笼罩在上方,这是个男人,他说了什么,而我握紧了牢门。
最后的记忆……鲜血四溅,向前奔逃,溃散人群,骏马嘶鸣。
我就像是身临其境的看另一个人的故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走在街道上,最终走向一条不归路的景象。
有一个不属于我的想法出现在脑海——我看到一片柔软起伏的波浪面,它像是海面又像是某种更柔软的绸缎面,它正在起伏着,形成很多弯曲。
而在波浪开始处是柔软的,向前波动到后方则形成的浪越发尖锐,直至如一根刺一样。眼前的路便是突然有一天出现,我走了进去,而后,再也无法回头。
我遇到许多毫不留情施加的暴行,精神上的,肉体上的,总伴随着斑驳的暗红色,让人觉得压抑。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暗红色淡了,一切归于平静。
在那个公元前后的若干座西亚城市之中发生的事,一切都历历在目。
“人类的苦难不过是狭长时间缝隙里的一点碎屑,因为太过渺小,连嘶鸣声都无法穿透大气层,又怎会关注更遥远的归宿?”
我听到这声音,声如洪钟,在头顶沉重作响。抬首向声音来源处去望,只见高耸入云的数座漆黑巨影立于大地,从那遥不可及的顶端倾泄出闪烁着星辰的璀璨洪流。
“……并非不会,是会,可以,但仅仅如此而已。”我说,“只有这样,意识才是自由的。”
“噢,为什么?”
“人类中就有人写过这样一个故事。故事说,自杀者是大无畏者,也是真正的勇敢之人。他走到镜前,将刮胡刀放在喉间,并订下了一个期限,比如——他会在五十一岁时潇洒的自杀死去。那之后,他的思想就变得前所未有了。因为已经预先决定了结果,知道了结局,他反而产生了勇气,无所畏惧。他自己决定了一件无力改变的事,也就不会再在这件事上白费心力。他感知时间的能力依然很强,因为他能想象更加久远的时间尺度,能够计算更加深邃的空间宽度。即使他脆弱入稻草浮萍,精神却已经挣脱所有桎梏了。”
他静静听我讲完,期间一言不发,或许是在沉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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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是从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里看到的,大意是如此,原文记不清了
女主的意思是有了明确期限,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可控的,人也会变得大无畏起来(反正终有一死)行事有计划,有目标…
木质牢笼那个是本文开头女主被抓起来遇见阿利克西欧斯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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