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一到周五,白日里黎式忙着上课。放学回来,要么在厨房煲汤,要么就是在客厅做功课,乌鸦就算逮住人,都没啥趣味。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本想带她去外头兜风,美名其曰增进一下感情,就当给她坐监放风,却被她“要上班”三个字败兴得一塌糊涂。
那男人搓着湿发从浴室出来,看到画着淡妆就格外靓丽的黎式,突然开始后悔答应让她出去工作这件事。这不是招蜂引蝶找麻烦么。
“返工去?”
她回头看到又黑着脸的男人,对这人的莫名其妙早就习以为常,点点头,“系啊。早饭畀你留咗,要吃自己攞。”
“吃吃吃,你以为我像你?就知道吃。”
“爱吃不吃。”黎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的和他计,转身就走。
没想到乌鸦从后边跟上来,拉住她,“去边返工?我送你去。”
“你?”她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男人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露出了精壮的肌肉,金色的短发梢上还在掉水珠。她把自己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拒绝道,“算咗。我怕迟到,冇空等你。”
先是上学,后是上班。反正总是有事情比自己重要。乌鸦真是不懂她的脑回路,做他的女人会缺什么?用得着每天那么忙忙碌碌,最后挣得还没几张大头钞。
她既然忙着去赶工,他也就没再拖着她温存。好不容易这几日能见到她些许好脸,也懒得折腾,让她皱眉。
周六既然没了美人约,乌鸦也没打算在公寓里闲着。先头靓坤说想进一步谈电影生意,东星这边也点了头,但地点没约在元朗的堂口,直接定在了电影公司。新北方有了东星的注资后,实力更甚从前,而乌鸦哥也新添一个身份:新北方的大股东。
电影公司是正经营生的地方,乌鸦过来谈,除了亚佐之外,也就另带了两个细佬。不过单是这四个人出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便让公司员工不敢乱走乱看。毕竟黑帮可不讲理,招惹上了,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靓坤早等在那,见到东星的人一出现,自然熟的就向乌鸦招呼上去。可手还没搭到他肩膀,就已经被亚佐拦下来。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爽,但也在此刻没发作出来,反而还是笑着说接下来合作的新计划。
天空放晴,阳光很好。拐过一条长廊后边,是几间用玻璃隔出的办公室,光线穿过玻璃透亮整个空间。走在最前面的乌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众人也都不得不停住原地。亚佐心中疑惑,沿着他大佬的目光看去,瞬间了然原委。
站在光线里的女人,一头墨发垂落耳畔,粉面朱唇,一双眼睛里蕴着笑意,温柔又亲和。
这世上,能让他停步的唯有一人:黎家阿式,这朵抢栽在烂土里的白月季花。
乌鸦见过她的很多面,甚至是最极端破败的那面。可从没见过她在自己所喜欢的领域里努力做业,所浮现出的那种因自己付出劳动而被肯定的满足感让她快乐的神色,看起来整个人在发光,轻松自在便更添风采。
“好靓啲女仔!”
靓坤一声感慨拉回乌鸦出神,还没说什么就又听他出声道,“估唔到这间公司度仲藏住美人,都唔知,系唔系艺人。咁好嘅一张面,唔火太可惜了,去递张卡片,就嚟我乾坤晒,包发达。”
当着他的面就想挖墙脚,乌鸦瞬间黑了脸,身影一动,挡住靓坤贪婪的视线,没什么好语气的开口,“你唔系要倾生意,仲倾唔倾?”
靓坤不知道他突然发的是哪门子的火,不过道上人都说乌鸦脾气暴躁,阴晴不定,也就没多想,耸耸肩道,“倾啰。”
女人出来做业抛头露面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大家都是男人,靓坤眼睛里对黎式的觊觎,乌鸦看得不要太明显。给了亚佐一个眼神后,他就拉着靓坤直直往前走去,不再给他多瞧几眼的机会。
黎式傍晚里下班回来,还没进门,就已经看到某个社团大哥双手交叉坐在沙发上,一副等着训人的样子。
“点解你会喺新北方?”一看到人,他立马就恶狠狠的开口问。
自己的工作地点从没跟他说过,他怎么又会知道?黎式放下包,倒反问他,“你又派人跟踪我?”
“跟踪?”乌鸦冷冷一笑,“我用得着揾人跟踪你吗?我亲眼睇见。”
“你也在新北方?”她想了一圈自己今天在公司遇见的所有人,也没有面前人的脸,照理说,他人高马大又气质独特的,怎么可能见过就忘。
那男人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她,压迫感顿时扑面,“我不能在吗?”
“你...”黎式下意识后退,看他一进再进,自己退到墙根边上退无可退,便抬手挡在他胸前,“唔系你应承我畀我去做业?新北方又点呀?你又发什么疯?”
乌鸦把她捆绑在自己身前的这方寸之间,稍稍低头就能闻到她发梢的馨香,回想起白天美如似幻的那一幕,心尖依旧会一颤。
他手指勾起她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讲,你实习究竟系去做啲咩?”
黎式没回答他,只拉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之前唔问,而家想起问咗?”
“唔畀我打岔。回答。”
他手指施力,让她没机会躲闪。热气喷洒在二人之间,狭小空间的对视下,很容易生出暧昧的火花。
黎式用力推开他,故作姿态理了理鬓边的散发掩盖心慌,清清嗓开口道,“回答就回答。我又唔系去卖夜场,有什么唔好讲的。”
男人脸色更黑,下一秒就要暴走,“你仲想去夜场卖?”
她反倒被他如此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实在是不懂他在发哪门子的火。毕竟,从前把自己扔进夜场的人,也是他不是吗。黎式笑了笑,本想再嘲讽几句回去,不过看他确实是动了火气,本着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基本条令,便转走了话题。
“我在新北方做实习编剧。你冇问过,我也就忘了说。”
“做编剧?”乌鸦皱皱眉,但火气已经消散了一半,“想做文书,来我社里不就完了?给的还多。”
黎式一脸无语,他还真的热衷于拉人头入伙。
“多谢好意。我就乐意赚这点。”
“嘁”,男人表示鄙夷,“没点志向。”
想做第二个李嘉诚就有志向了?黎式还是懒得和他多计较。不过,为了以后少些麻烦,逞他问了,便打算都说明白。新北方打算投资一个新项目,是部电影。情节是用几个单元的故事填充起来。黎式作为实习编剧,被分到了一个单元的故事编辑。虽然体量不大,但对品质的要求很高。
换而言之,就是她接下来有的忙了。
“所以,大佬。我要上班做业,而家已经汇报过。请你别没事找茬。”
他对她的话不爽,“我找你茬?”
黎式挑眉以示反问——难道没有?
就像签订不平等条约,乌鸦哥高抬贵手,终于不对黎式参加工作的事情横加阻拦。当然,他是那个甲方。
每天上下班由他接送,这是条款之一。
黎式闻者无语,做社团大哥,都那么空的吗?
“你每天又接又送,我那部车,仲有咩用?”
大哥丢来一个不屑的眼神,金口一开,三个字:“当摆设。”
他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商量的余地,咁靓的宝马E36开始停在元朗楼下积灰。黎式心疼不过它被闲置的命运,就偶尔开去超市进货,或者开来上课。
一个周日的晚上,她刚刚完成工作走出新北方,照常在门口等人来接,半个小时过去都没等到车来。传呼机震动了几下,黎式摁下接听,是亚佐传来讯息,说是今晚大佬被酒局缠住,要晚些时候再过来。
没收了她的车子,这会儿还要放她鸽子。黎式心里没有多气,是因为对他的不靠谱早习以为常。天色阴沉沉,感觉不久就要下大雨,一直站在公司门口,也不是办法。她掏了掏包底,摸到些买菜留下的零钱,打算去搭公车。
新北方附近没有公交站,黎式一路问着路人走过去,却不自觉走进一片以娱乐城为主营的繁华地带。等夜幕完全垂下,那灯红酒绿露骨地显现出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并不怎么安全。
公交站正对的是一家规模庞大夜总会厅,丽色的霓虹灯牌顶头照下来,有些迷乱她的眼。黎式能看到到夜总会门前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是这世间最普通的食色男女。在一所建筑里,肆意挥霍。
站街的小姐,浓艳的妆,谄媚的笑。论她怎么看,都有些麻木。
怪不得人家说。夜场,就像无底洞。无论进去的时候是情愿还是不情愿,进了,就再出不来了。
夜风微微吹起裙摆,早春还是有点冷,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往站台边上又靠了靠。突然一道巨亮无比的车前灯打在她身前,刺目的光照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睛。车的喇叭声炸响在她耳边,从车上下来一个混子模样的男人,凭她如今的看人经验,只一眼便能判断出,那人是混古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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