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 丧礼（上）

    十天后，南灵被放出来了，形容枯槁，眼神死寂。
    被僕人换上的麻衣，她木然的任由别人安排。
    只是走到灵堂，看到灵堂上的牌位，南灵还是觉得心很痛。
    一旁的小周氏红着眼看着南灵，而雨秋扶着小周氏，看着南灵就位才转回视线低声说：「你看她，连眼眶都没有红过。」
    似镜抿唇，南灵虽然没有哭，可是她在禁闭时间一直跪地上，对着诗陶灵堂的方向念佛号，除了没有在灵堂，她完成所有身为亡者妹妹该做的事情，雨秋做了什么，她就照做。
    似镜知道，如果掀起南灵的裙子，可以看到她的膝盖都青了。
    「跪！」
    司仪、礼生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南灵木然的跪在地上，诗陶今日出殯，她来不及跟上封棺，也来不及看诗陶最后一面。
    或许就像是诗陶说的，他不想自己过去。
    哥，对不起。
    南灵看着眼前飘白的灵堂，膝盖丝丝的痛楚鑽入骨头，不断提醒的却是，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看着灵堂上的名字，想到那时候，她被诗陶抱在怀里，那是她在这个世界得到的第一个拥抱。
    她的兄长，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她落下眼泪，叩首的时候，额头敲在地上。
    然后随着司仪、礼生，她跟着其他人一起送诗陶上山。
    亲眼看着棺木放入墓中，看着他们掩土，然后跟着其他人回去。
    几乎是一回去，武叡就把素冠脱了。
    南灵木然的跟在其他姊妹的最后，其他亲戚也多半告辞了，只有几个比较亲近的，正在跟閭丘越彬跟吕氏话别。
    而武叡歇了一会后，不怀好意的看着南灵。
    他故意的摊手「我这个三弟真的是活该阿…」
    旁边的堂兄马上好奇的凑过来「阿叡，我听你爹说的不清不楚的，三堂弟怎么没的?」
    南灵皱起眉，她看着武叡，迎视着他挑战的目光。
    武叡看到南灵在看他，故意的笑起来，对着堂兄勾手「我告诉你，我三弟弟他阿…他之前就虐待动物，结果呢！被蛇咬死了，你说是不是报应?」
    「大哥别乱说，三哥说不定没走远呢。」南灵冷着声音说。
    原本想跟着笑的堂兄姊，也都沉默了下来。
    武叡冷笑一声，不屑的让僕人替自己倒茶，然后他拿起茶杯，他走到雨秋面前，倾倒茶杯，恐吓意味浓厚的问：「四妹妹，你说三哥的死，我说的对不对?」
    隔夜的茶水冰凉，丧葬期间禁止用火，这样冷茶落了几滴到雨秋头上，她害怕到胃里翻滚，当仰头的看着武叡手上的茶杯，她连忙点头「对！大哥说的对！」
    「对什么?」武叡不怀好意的问。
    「三哥的死是他虐杀动物的报应。」雨秋苦着脸说，她感觉胃里有什么涨起来，让她极度不舒服。
    南灵听到雨秋的附合，心里痛极的喊「四姐！…」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清楚?
    雨秋尖叫一声「你闭嘴！」她狠狠瞪着南灵「你…」
    南灵闭上嘴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击，她想要问雨秋，诗陶这个哥哥对她不好吗?
    为什么她忍心这样抹黑诗陶，为什么她要站在加害者的那边?
    武叡冷笑的看着南灵「五妹想说什么?大家都在这边，五妹可要把话讲好…」
    南灵看着武叡，他言下之意，就是所有人在这里，自己要是敢把事情捅出来，会让自己的爹没脸。
    南灵看着武叡，她这个大哥为什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五妹妹，你说阿！」武叡得意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南灵，他就是想看南灵被逼到角落的模样。
    南灵看着诗陶越来越近的脸，只觉得心里的厌恶逐渐的升高。
    滴哩答拉拉拉拉─
    一阵水声响起，南灵感觉头上一股凉意，然后是隔夜的茶水就这样被倒到了头上，甚至有些淋到脖子后面，让她颤抖，她看眼前的武叡，他得意的转着手腕，将整碗茶都倒在自己的头上。
    他的表情带着恶意跟鄙视，看着南灵惊讶又咬牙的模样，一股畅快油然而生。
    南灵看着武叡，怒气、愤怒在心里滚着，但是那杯茶水却让她冷静了。
    她知道武叡就是要她说出违心之论，要她詆毁诗陶，她看着武叡，几乎是恨意的看着。
    武叡看着南灵，心里得意，五妹妹终究还是比不过我的！
    毕竟我是整个閭丘家最优秀的！
    南灵猛然狠抽自己一嘴巴。
    啪！
    然后呜耶的说：「大哥说的是...」脸上火辣辣的痛，但是武叡的惊讶却让南灵悲哀中有着一点凄凉的得意，她就不会如武叡的意，寧为玉碎，也不为武叡觉得可以控制自己。
    旁边的堂兄姊看到的，就是武叡步步逼近南灵，因为南灵瘦小又隔着高大的武叡，谁也没看清南灵的动作，反而以为是武叡打了南灵。
    他们原本哄笑的态度也变了，毕竟动粗是下等人的做派，几个高傲的堂姊反而看不过去的先离开了。
    武叡也气的把茶杯丢到了南灵身上，坐实了他虐待弟妹的模样。
    「你这个小贱…」他才骂到一半，旁边就有人打断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閭丘越彬走过来，他刚远远的就看到武叡打人，走近一后就看到他把茶杯摔在南灵身上，坐实了他在外人面前欺侮弟妹的模样。
    教训弟妹并不丢脸，但是跟地痞流氓一样摔杯子砸碗，就损坏名声了！
    「丢人的东西，都下去等着！」閭丘越彬骂了一句。
    武叡收了手，但是看着南灵的眼神却像淬了毒似「好、好的很。」既然一个诗陶无法让你低头，那就别怪我了！
    「爹！」南灵低着头，一副受伤害怕的模样。
    几个亲戚喊了自家孩子，看到这里也都纷纷告辞了，送走了所有人，閭丘越彬走回去，正堂坐着。
    几个孩子都知道爹生气了，不敢造次。
    「我儿子才出殯，你们就吵吵闹闹，真的是陶儿的好兄妹阿！」閭丘越彬冷着声音说。
    所有的人都禁声，不管是夫人、下人甚至小周氏，眼神都看向武叡跟南灵。
    一阵安静后，雨秋扛不住的哭了出来「爹，我只是解释三弟的事情，五妹妹…就喊起来了。」
    南灵则是先跪在地上「是大哥哥打我的！」
    武叡马上对閭丘越彬摇头「我没有！」他看着南灵「我只是说三弟是报应…」
    閭丘越彬大喝一声「闭嘴！」他瞪着武叡「要考试的人，给自己积点口德！」
    武叡只好闭上嘴，但是看着南灵的眼神却还是紧盯着不放。
    南灵看着自己的爹「三哥才不是报应！他是被蛇咬，但那些动物不是他杀的！」
    「五姐姐你烦不烦阿！若不是三哥杀那些动物，那他拿着刀干嘛，你又在那干嘛?」丹凝不高兴的说。
    南灵僵住，「我跟着三哥去的，那时候大哥约了三哥，我就跟…」
    「胡说！叡儿整天就在家里温书，我亲自盯着的！」吕夫人不高兴的瞪着南灵。
    南灵握紧拳，武叡给哥的纸条已经烧了，根本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样下去会变成自己攀污大哥，她转了一个方向质问丹凝「三哥若是真的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在府里更隐密，要跑到农舍?」
    丹凝被呛了这一句，她不高兴的说：「这种骯脏事情怎么能在府里做，自然要找人少的地方阿！」
    南灵继续提出问题「那农舍不小，甚至还有託人捕猎那些动物，如果是这样，三哥租下农舍，还有买通人的钱哪里来的?」他们是小周氏的院子，月例银子也就是零用钱少的可怜，哪来的钱买小动物虐杀?
    南灵原本是想用钱的问题，让大家想到武叡身上，但这个问题明显惹怒了谁。
    但却不是武叡，南灵看着武叡，他依然一脸得意的表情，甚至是露出见猎心喜的得意，她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閭丘越彬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阴沉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闭嘴！」
    喊南灵闭嘴的，不是武叡，反而是小周氏。
    她走到南灵面前，瞪着眼问：「你害死陶儿还不够，还要给我丢脸吗?」说完她就动手要去撕南灵。
    南灵被小周氏吓到，这她不懂，为什么小周氏要对自己动手「姨娘?」
    小周氏不是最爱诗陶，她在为诗陶平反，为什么她要阻止。
    小周氏先是一阵心虚，之后语气转狠「你…你三哥…做这种事情有损阴德，自然会有报应！我让你乱说话！」她抄起一旁的东西，就摔在南灵身上。
    「五妹，别说了！」雨秋也拦着南灵，两人将她拖按在地上。
    「老爷，南灵疯魔了，我这就带她下去。」小周氏扯着南灵，跟雨秋对着閭丘越彬行礼。
    「下去吧。」閭丘越彬冷眼说，他手指敲着椅子，似乎不耐烦的样子。
    得到閭丘越彬的同意，小周氏马上扯着南灵走了，雨秋也跟在他们身后。
    吕氏这时才叹息「大哥儿、六姐儿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爹?」武叡有些不甘，他询问的看着閭丘越彬。
    「爹。」丹凝则是等着閭丘越彬同意。
    閭丘越彬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武叡已经脱下素衣，而丹凝也摘掉麻斤，他对两个孩子点头，示意他们退下去。
    武叡跟丹凝才乖巧的行礼离开，吕夫人跟姑姑閭丘夜萍也离开了，留下閭丘越彬一个人坐在堂上，看着一切的事物。
    他手指敲着桌面，表情陷入了沉思。
    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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