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莫德是真的生气了,尽管如此,身为医生的他还是耐心地为霍姆疗愈。
直到某一天清晨,你醒来的时候发现霍姆不见了。
莫德告诉你,霍姆想要回家,他亲自送霍姆回去了。
你有些失落,太久没有出这片森林,你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外面的消息,霍姆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莫德静静地注视着你,那张素白的小脸上,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你圆圆的眼睛显得更加可怜无辜。
你的神情一如初见的时候那样懵懂而天真,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多少风霜的小镇姑娘。
可是这样被他精心娇养的天真的小鸟,也会有向往蓝天,奔向自由的一天。
想到这些,有什么东西从沸腾的血液和发痒的胸口呼之欲出。
……
莫德在收拾他的长袍,掸了掸上面似乎并不存在的灰尘,他们当医生的总是有些洁癖。
“啊!”
你兀自沉溺在失落当中,没注意到装扮好的莫德向你走近了,夸张的鸟嘴面具吓了你一跳。
“艾莉,你想出去吗?”
你惊魂未定,听到莫德轻轻地问。
鸟嘴面具、大礼帽和黑色长袍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你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在阳光下闪烁着微芒的玻璃镜片。
“……我可以出去吗?”在短暂的惊喜过后,你迟疑着向莫德确认。
在你期待的目光中,莫德点了点头。
小木屋出现了闯入者,说明它已经不安全了。
*
莫德让你带上兜帽,用纱巾遮住面容。
纱巾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草药,很好闻。
“为了防止瘟疫入侵你的身体。”莫德解释说,顺手递给了你一根棍子,“你需要伪装成我的助手,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更不要让人发现你的头发是红色的。”
天气有些闷热,纱巾和厚重的兜帽让你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跟在莫德的后面,难以想象将全身包裹起来的莫德是怎样忍受这样燥热的天气的,这一身装扮奇异而怪诞,如同收割人命的死神一般。
莫德带你去了福森镇,和霍姆说的一样,小镇上已经几乎没有瘟疫患者了,只是零星有几个从其他地方逃难而来的人,他们听说福森镇上有一个厉害的医生,于是孤注一掷地前来寻找活路。
你还是第一次见到莫德治病的样子,即使在达克镇上,你已经见过很多次罹患瘟疫的人,却还是被他们的惨状吓得不轻。
平躺在床上的人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神智不清,嘴唇翕动着说些你听不懂的话,全身几乎都被诡异的炭黑色覆满,时不时抽动着身体。
那人似乎认得莫德,在床上瞪大眼睛激烈地挣扎着。
“鬼……鬼……死……”
穿上黑袍的莫德异乎寻常地沉默,面对瘟疫的惨状,他似乎已经淡然处之,熟练地用棍子检查病人的身体。
“救不活了。”在面具的遮挡下,莫德的声音有些变调的嘶哑。
面对着病人亲属的哭求,他的语气平静中透着冷漠。
“再不处理的话,大家都要死。”
在女人低低的哭泣中,莫德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划破了病人已经变得乌沉的皮肤。
尖刀在烛火下泛着冷芒,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浓稠而腥臭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流到了盆里。
你被吓住了,在燥热的天气出了一身的恶汗。
等到血液都快凝固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病人咽气了,双眼如死鱼一般瞪大。
而那一身黑袍的操刀人——莫德,他只是很随意平静地将尖刀上的血液擦拭干净,摘下皮革手套,仔仔细细地清理着自己手背上的皮肤。
那双手白皙细腻到有些苍白,就是这样一双手,在刚刚稳稳地操着刀,动作堪称优雅地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尸体需要焚烧。”结束一切后,莫德交代女人。
与其说莫德是一个医生,不如说他是一个收割病人生命的死神。
离开了带着疫病的空气,莫德在你面前脱下了鸟嘴面具和大礼帽。
“得了瘟疫的人都要这样死吗?”你仍沉浸在刚刚恐怖诡异的画面里,忍不住问道。
等着尖刀划破皮肤,血液流干而死……莫德像这样结束了多少个生命?
只有死亡才能结束瘟疫吗?你不明白。
“这只是拔除瘟疫必须要采取的手段,我只是在清理一些肮脏污秽的东西。”莫德语气淡淡地说,“死亡是为了更干净、更美好的世界。”
你既为莫德话里的意思感到震撼,又心惊于莫德冷淡的表情,这让你回忆起莫德第一次见到霍姆时,脸上的表情也是这样,让你觉得心里发寒。
你皱紧眉头,渐渐感觉到纱布闷得你喘不过气来:“对不起,莫德,我、我有点难受……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得到莫德的允许之后,你扶着墙走到了小巷里。
在巷子里你遇到了一个长得和霍姆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走近了,你听见了神色憔悴空洞的女人嘴里念着什么。
“霍姆……儿子……”
你正要上前,路过的男人将形容枯槁的女人扶回了家里。
“希菲,不要太难过了。霍姆已经死了这么久,你还有两个小儿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霍姆怎么会死,莫德不是说他送霍姆回家了吗?
你感到混乱又惊慌,联想到莫德提到霍姆时脸上阴冷的表情和他操着尖刀、带着面具的诡异模样,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猜想。
——会是莫德杀了霍姆吗?
因为恐惧,你从小巷子里逃跑了,余光瞥见莫德正在街道上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却让你感觉到惊悚。
趁着莫德在和别人说话,你跑向了通往镇外的小路。
纱布被慌乱的你跑掉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莫德紧紧地攥着纱布的一角,跟随而来的男人疑惑地看着他。
“莫德医生,你怎么了?”
莫德不紧不慢地戴上自己的鸟嘴面具和大礼帽,压抑在面具之下的声音粗涩,却带着淡淡的兴奋。
“没什么,只不过是发现了一只逃跑的小鸟罢了。”
莫德将手上的棍子支到地上,不紧不慢地朝着镇外走去。
男人看着一身黑袍的莫德,他听镇里的人说,莫德医生是从溪水尽头的庄园来的,父亲是那一带的大领主,家中有数不尽的地产还有华丽的城堡。
就连他操刀的样子和走路的姿态也是优雅的,那根木棍到他的手中也像贵族们镶着宝石的手杖。
你逃啊逃,终于逃到有人烟的地方,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被人们团团围住。
“是魔女,魔女回来了!”
“散播瘟疫的恶魔,她死而复生了!”
你竟然跑回了达克镇!
面上空空荡荡的,你终于发现自己遮脸的纱巾在慌乱中掉了下来。
蜂拥而至的人群和他们带着恨意的眼睛让你害怕不已,连忙想要扭头逃走,却被人拉扯着拖了回去,连带着那头显眼的红发也出现在人们面前。
那鲜艳的红色更加刺激了被瘟疫逼疯的人们,在你惊惶无助的眼神里,镇民们大喊着:“把魔女塞进铜牛里烤死!去除瘟疫!”
你狼狈不堪,被人推搡到了地上。
“我不是魔女,呜呜呜……”
看看他的小鸟在离开他都遇到了什么?
人们唾弃她、欺负她……
小鸟美丽的红发在撕扯间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如同鸟窝一般,湿润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朝她施暴的人们,不停地发出难过的啜泣。
直到小鸟看见了他,那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莫德……莫德……救救我……”
小鸟哭着向他哀求,纤细又柔软的手颤抖着摸到了他的黑袍子,那脆弱的模样让莫德在面具之下的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
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样,可怜又无辜的少女在向他求救,殊不知自己招惹了怎样一个冷漠又薄情的魔鬼。
面对已经发疯的人们,你不得不向莫德求救。
一见到那标志性的鸟嘴面具,躁动的众人渐渐平静下来,不知道谁先大喊了一句:“医生、医生,救救我们!”
你攥着莫德的衣角,在人们灼灼的目光中更加害怕地贴近了莫德的身体:“救救我……我不想死,莫德。”
“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
面具之下,莫德冷漠的视线隔着血红的玻璃扫视着人群。
一张张虚弱而枯槁的脸,其中有不少人身上已经出现了瘟疫留下的痕迹。
瘟疫已经浸透了这个小镇。
莫德的手隔着皮质的手套爱怜地摸着你的长发,如同情人之间温柔的爱抚。
你的身体在他的抚摸之下颤抖得更加厉害,这让他的神经异常地兴奋。
莫德轻笑了一声:“艾莉,你身上沾了脏东西,需要清洗干净才行。”
“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也帮不了你,知道吗?”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你气喘吁吁,闻言,你闭了闭眼睛,温顺地抱紧了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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