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左文华这话,覃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当真半点不懂得如何同孩子相处啊。
明明是为了尽早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偏用这种语气说出这么硬邦邦的话,“覃与”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牛脾气,又被宠得过分单纯,似这般弯弯绕绕哪里想得明白,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娘亲的冷漠毫不关心。
但覃与和她一样,是个效率至上的聪明人,她也想快点查明真相,拔掉覃府里对她不利的这些钉子,尽量过得舒服些。
于是她坐起身来略一沉吟,从回忆里捞出“覃与”记得的一切,连同那些被“覃与”忽视的细节一一道出。
左文华一开始还盯着虚空,到后面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到了覃与脸上,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漆黑纯粹的眼睛里透出些闪烁的估量。
就连候在一旁的盈馨也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她。
覃与知道她们在惊讶一个往日在左文华跟前常常瑟缩得头都不敢抬的人,今日怎么陡然转了性子,反倒能够侃侃而谈了。
性情大变这事不可能掩盖得了,更何况她这回需要面对的是一对高智商且并不盲目溺爱原身的厉害父母。拙劣地去模仿言行反而越发惹疑,更何况,她一贯没兴趣去扮演别人。
上个世界的覃珏虽然短暂被那个世界的“伪神”糊弄了过去,但随着她在覃氏日渐增大的影响力,他也逐渐意识到了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会不会花那个精力帮她遮掩都不要紧,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相信左文华和覃奉瑜这对装作感情冷淡、实则默契十足的夫妻也不会介意同她做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覃与交代完当日发生的一切后,盯着她的左文华半晌没有开口。
就在覃与以为她会提出质疑问她究竟是谁时,左文华淡淡然开了口:“所以,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搞鬼?”
覃与挑了下眉,电光火石间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于是很自然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芸姨娘的手伸得有些太长了,想必爹爹也是有些困扰吧。”
左文华嘴角几不可查地翘了一下,紧跟着又严肃地抿了下唇:“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
她的态度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像覃与这种对情绪捕捉异常敏锐的人,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前后的区别。
很显然,这个世界的剧情并没有打算为她这个“流放犯”浪费时间的意思,左文华在她清楚流畅地交代出当日情况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她不是“覃与”的事实。
问她始作俑者会是谁,也是为了考察她,考察她的观察力、敏锐度,以此来衡量她的价值。
她之所以在点出芸姨娘后还额外多加一句“爹爹困扰”,就是在变相地向左文华展示自己的聪明,甚至就连这对夫妻而今的困境都一并点了一下。
——你瞧,我知道你们的顾虑所在,甚至,我可以帮你们以最正当的名义除掉这些层出不穷的麻烦。
那句话里,覃与给左文华放出了这个信号,很明显,左文华对她的聪明很满意,但想到这具壳子里不再是自己的女儿时,她作为一个母亲又难免落寞下去。
对女儿,和对陌生人,两种冷漠是完全不同的。
“盈馨,这几天你陪在小姐身边。”
“是。”
覃与目送左文华背影离去,猜测自己要被“休息”几天才可能被放出去时,候在一旁的盈馨问起她是否要吃点东西。
覃与的视线落到这位体态比左文华更加高挑挺拔的婢女身上,弯眼一笑:“那就麻烦你替我准备了。”
这具身体可是实打实地绝食过,她这会儿都还能感受到脑袋和肚子一样空荡荡的感觉。她握了握这对软绵绵的拳头,感受了一下原主为顺应时下审美而刻意控制饮食折腾出来的纸片人身材,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吩咐完丫鬟去厨房取粥的盈馨一转回卧室就听到覃与这声叹息,回忆起适才覃与条理清晰的一通话,联系到夫人特意将她留在这里的行为,盈馨心底不由得竖起些警惕与防备。
“小姐似乎有些变了。”单看脸的话,盈馨其实长得很美,长眉杏眼,桃腮朱唇,笑起来和说话声一样轻轻柔柔的,一看就会觉得她脾气很好,进而下意识放松警惕心。
虽然还没见到覃奉瑜,但从左文华身边的人来看,这对实际上感情应该相当之好的夫妻应该都是身边不养废人的狠角色。
养出“覃与”这么个天真女儿,也真不知道是基因突变,还是宠溺过度了。
瞧,又一个聪明人正在替她的主子打探情报呢,哪怕她的主子一个字没提。
这样的人才,还真是令人心动啊。
覃与看着一脸温柔笑意来套话的盈馨,不答反问:“你擅长什么?”
盈馨眨了眨眼:“小姐何意?”
“辞疚负责动手,那我猜你应该是负责动脑。”覃与盯着她眼底那涟漪一般扩散的情绪,能够捕捉到如冰凝般的寒意,这是盈馨指向她的,敌意。
“府里的那些桩子眼线,是由你负责审讯吧?”
尾音随着被扼住喉咙压进床面逸散在骤然压抑的气氛里,覃与盯着盈馨那双近在咫尺、再无半点笑意的眼,听到她语气冰冷地开口替左文华完成了那句发问。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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