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写“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种诗时,大概没想到地球还有另外的一半,连月亮都不分享同一个。
那才是天涯与海角的距离。
夏棠倒觉得没什么变化。
整个暑假她都在洗衣店里帮忙,在前台算账或者帮忙打包衣服。
小姨和小姨夫在城里做过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生意,有他们两个指导,店里的生意逐步稳定,有了一批稳定的熟客。
时不时也有客人取衣服时,停下来跟她聊聊天,届时她就能顺便推销店里的会员卡,多充多送。
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开学季,又一个夏天过去。
夏棠最后还是去了t城的学校。
绝对不是因为航班之类的关系,只是因为正好合适而已。
虽然她说不用,但父母还是闭店两天,拎着大包小包送她到学校报道。校园在新城区,宿舍是四人间。
她的学号很不巧随机分配在系里女生的最后,室友们是来自各个专业的大拼盘。
但不妨碍开学一周,大家就在军训里飞快混得熟络。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站在讲台上,端着保温杯,气定神闲道,听说大家都觉得大学轻松,这都是过时的老黄历,现在的大学不同了,大家要珍惜时光,调整心态,多交朋友,找到兴趣。
阶梯教室里乌泱泱的学生,人人脸上都带着憧憬和踌躇满志。
忙忙碌碌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
晚上熄灯后,大家讨论起恋爱话题。对床文思思贼兮兮地提起今天把班上男生看了个遍,竟然还有几个长得不错。
计算机的林灵吐槽起自己的高中堪比集中营,完全跟恋爱不沾边。唯一的本地同学王安柔有过一个前男友,不过不到两个月恋情就早早夭亡,已经被她本人划进了黑历史里,拒不承认这就是初恋。
轮到夏棠,她老老实实承认:“有过一次。”
跟着补充:“现在也还在继续。”
“哦~”全寝拖长了声音。
“是不是就是每天晚上和你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那个?”文思思问。
“对,就是每天晚上和我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那一个。”夏棠说。
室友们都没见过那家伙。
所以在这里,他也就只是“谁谁谁的男朋友”。
和她在一个中学不同班级,从高中交往到现在,目前正在国外上大学,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在电话里。
托他的福,夏棠第一次知道,原来大洋彼岸的夏天看起来也一样热。
哪怕已经进入了九月,灿烂的阳光仍然直射地面,而电话那头的人永远坐在阴凉的屋檐下。
还是一样讨厌晒太阳。
陆霄坐在高背扶手椅上,穿着深色立领衬衫,最上两颗衣扣松开,不怎么正式的穿法,撑着侧脸看她。
背景大概是学校的公共休息室,大窗户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洒进来,窗外是郁郁葱葱的草坪和花坛。
他的瞳仁澄黑,眼睫纤长的落满日光。
长得的确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
难怪背景里走过的那一队参观校园的亚洲游客,跟在队尾的两个女孩正在侧眼朝窗户里偷瞄。
“你又在看哪?”陆霄问。
嗓音带着淡淡不爽,为她在视频里也能走神。
夏棠收回视线,看向他的脸,眨下眼:“当然是在看你啦。”
再补充:“顺便看看你们的学校而已。”
男朋友低哼声,眼角的弧度稍稍和缓,姑且不打算一般计较的模样。
“说起来,你今天不用去参加你们的管理会议?”夏棠问。
陆霄“嗯”声,无聊地交迭着双腿,背往后靠:“换成了一个七十岁老头,上了整叁个小时的财务管理课,无趣得要命。”
“那是很不容易啊。”夏棠想想也觉得很同情,“七十岁不能退休,居然还要面对着你上叁个小时的课。”
视频那边的大少爷锋利的眼梢上挑。
夏棠只冲他吐舌头。
每天晚上他们打电话,说起学校,身边人,伙食,窗外飞过的长尾巴鸟,今天做了些什么。
都是些细小又琐碎的话题。
却也没营养地能说上很久,好像看电影时不自觉就全部吃完的爆米花。
因为这家伙的缘故,虽然一次都还没去过,她也已经知道这附近有哪些剧院,哪家海鲜餐厅最为难吃,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的飞机要多远。
即使对面这家伙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大概比她想象得还要忙得多。
昨天他还在纽约,坐在某栋高楼的会议室里跟她打电话,背景里是林立的大厦,切割开湛蓝的天幕。
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通话快结束前,陆霄侧脸扣着额头,忽然又提起:“昨天还有场网球赛。”
“参加的人里有女生在。”
“不过我赢了。”他最后说。
陆霄是很忙。
四年的课程计划被他压缩进一年半里,其中并不包括额外的社交、投资管理课、创业项目、运动比赛。
将正常人四年的任务量压缩在一年里。
黑色办公桌后,孟丹音手里翻阅文件,助理正站在桌前,按部就班汇报继承人的近况。
——他做得都很好。
所有的成绩都维持在全优,连一贯讨厌年轻人的老学究也承认他在数字上的确有所直觉。加入了兄弟会,本学年唯二两个全须全尾进入的成员。运动上表现出色,同时收到了赛艇队和冰球队的入队邀请,但都被拒绝。
传到桌子上的都是喜报,他超额完成了每一件事,没有错失一件。
再顽劣的人,也有认真以对的时候。
孟丹音没抬眼,又问:“给他介绍的女孩们怎么样。”
助理顿了顿,才说道:“似乎相处得并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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