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主的记忆里,他跟汪新是警校同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到宁阳火车站担任乘警,二人都属于刚刚上岗的新兵蛋子,原本是会安排老警员带他们的,但是由于人手不足,也只能先安排他们上岗。
1978年的火车还是使用的蒸汽动力,也就是火车头有个大烟囱,呜呜往外冒白烟的绿皮火车,平均时速在40—50公里左右。
秦浩所在的这列火车是由宁阳开往哈城,人满为患,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要么是踩到谁的脚,要么是踩到谁的脑袋,这可不是开玩笑,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秦浩眼前的事情。
由于运力严重不足,火车票一票难求,几乎每一列火车都是挤得满满当当,不仅过道上挤满了人,还有的直接爬到行李架上、座位底下,就像一段著名相声所说的,就差卖挂票了。
火车咣当咣当在铁轨上行驶,所经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蒸汽带,车厢内更是热闹非凡,除了旅客聊天、睡觉打呼噜的声音,还有各种家禽、家畜在叫唤。
列车员蔡小年艰难行进在车厢内检查旅客的火车票,忽然一只老母鸡从他头顶掠过,在车厢内乱窜,弄得一阵鸡飞狗跳。
秦浩跟汪新正巧巡逻到这列车厢,秦浩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把抓住老母鸡的脖子,顺势将它两只翅膀提了起来。
“啧啧,还得是你老秦,动作就是快,刚刚我还想怎么逮它呢,好家伙你一伸手就给它脖子掐住了。”汪新咂咂嘴,眼神里流露一丝羡慕。
二人在警校里既是同班同学,也是竞争对手,只可惜在警校三年,汪新各科成绩都不如秦浩,这也成了他的一个执念,毕业后二人被一起分配到宁阳站工作,汪新开心了好一阵子,觉得以后有机会可以一雪前耻。
“少拍马屁,多学多看。”秦浩冲汪新挤了挤眉毛,调侃道。
汪新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谁拍你马屁的,能不能要点脸。”
二人说笑间来到下一个车厢继续巡逻,刚刚走过通道,就听车厢中央的位置一阵乱哄哄的,一个身穿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操着一口山城口音冲周围的人喊道。
“我的包包不见咯,有哪个看到我的包包没的?”
汪新一看有案子,顿时眼珠一亮,这一路上尽是帮乘客抓鸡、找东西,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回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似乎是怕被秦浩抢了先,汪新一路“翻山越岭”总算是提前赶到中年男子面前。
“同志,同志你先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中年男子神情激动,看到汪新穿着警服,手舞足蹈的比划:“哎哟警察同志,我的包包不见咯。”
“哦,包丢了是吧?那你包里有什么啊?”汪新眼珠一亮,连忙询问。
“包包里头有三个烧饼。”
“就仨烧饼至于把你急成这样吗?”汪新一听就泄气了。
“还有半条人参烟,还有一包药材,哎哟,我昨晚上的车,上车之后就一直抱在怀里,觉都不敢睡.”
中年男子一通输出可把汪新给弄懵了:“同志你说慢点儿,说快了我听不懂。”
“他说上车之后一直不敢睡觉,生怕被小偷盯上,结果一转眼包还是不见了。”秦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汪新嘴角抽了抽。
“这你也能听懂?”
“洒洒水啦。”
汪新一阵翻白眼:“这又是哪儿的话。”
秦浩没再跟汪新打趣,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同志你先不要激动,你仔细回忆一下,最后一次确定包在你怀里是什么时候。”
“我昨晚记得还在呢,对咯,我昨晚上车的时候身边还不是他们,糟了,偷我包的人是不是已经下车了。”中年男子都快哭出来了。
汪新见状赶紧询问中年男子周围的乘客是否见过他的包,在确定昨晚中年男子的包还在时,拉着他去找乘务员蔡小年。
在蔡小年的提议下,汪新带着中年男子先下到站台,看下车的乘客是否有偷包贼。
结果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类似的包,却发现是一场乌龙。
就在汪新一筹莫展,想要找秦浩商量一下怎么办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跟上来。
汪新纳闷之余,只能安抚中年男子让他先上车,自己则是去找了列车广播员姚玉玲,让她帮忙播报列车马上开车的消息,自己则是准备去站台守株待兔。
不过,还没等汪新下车,就听到车厢内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掌声。
“让让,让一让啊。”
好不容易挤到车厢内,就见秦浩一只手拽着一个瘦小男子的后脖领,一只手拿着一个黑色皮包,皮包上面还写着上海两个大字。
“这是王国富丢的那个包?”
“是不是还要王国富来确认。”
“那我去叫王国富过来。”
“去餐车吧,这里人多嘴杂,也没法做笔录。”
“哦。”汪新正要走,忽然脚步一顿:“你是怎么发现是他偷的包的?”
“想知道啊?下班请我喝酒就告诉你。”秦浩调侃道。
汪新郁闷的嘟囔:“我这点工资都给你当酒钱得了。”
“那你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请,我请还不行嘛。”
餐车内,王国富一看到那个包,就迫不及待的抱在怀里。
“这就是我的包包,哎哟,我的包包你跑哪去了嘛。”
汪新看得一阵好笑,这到底是包还是孩子?
“同志,你先确认一下包里的东西是不是你的,有没有少。”
王国富还没开始检查,偷包的就郁闷的道:“都在里面了,我还没来得及动,就被逮住了。”
果然,王国富打开包一看,东西全都在,顿时激动不已。
汪新摇了摇头:“不就是几个烧饼,至于嘛。”
结果王国富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从烧饼里取出一迭钞票来,一张一张的开始点了起来。
“都在,一张都不少。”王国富点完钱,脸上流露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位警官多谢你咯,这些钱是我去哈城上门提亲的,要是丢了,我都不想活了。”
眼见王国富对秦浩千恩万谢,汪新满脸的郁闷,还特意清了清嗓子,秦浩暗自好笑,于是对王国富道:“别光谢我,要不是汪警官用打草惊蛇的策略把小偷逼出来,我也不可能抓到他,你要谢就谢他吧。”
“都要谢,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汪新还装作一副“为人民服务不辞辛苦”的模样,看得秦浩一阵好笑。
或许是之前丢包的经历让王国富看谁都像小偷,整个人神经兮兮的,生怕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包再给弄丢了,于是就想让秦浩跟汪新帮他保管。
最后没办法,汪新想了个招把王国富塞进了火车驾驶室,那里虽然热了点,环境脏了点,但胜在安全。
把王国富送走后,秦浩跟汪新就开始给小偷做笔录。
“姓名。”
“张建军。”
“你一小偷也好意思叫这名?”汪新忍不住挖苦道。
张建军闷声道:“名是爹妈取的,又不是我取的。”
“名字是爹妈取的不能选,那你当小偷呢?还有人逼着你偷东西不成?”秦浩喝问。
张建军瞬间没了脾气。
“说,是怎么盯上受害者的?”
“看他那包崭新的,捂得严严实实,就想着肯定有钱,就趁他睡着的时候摸走了,谁知道他那么警觉,我刚把包拿走还没一会儿,他就醒了,大喊大叫的把你们警察都招来了。”张建军郁闷的道。
汪新冷哼一声:“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老实交代,干这个多久了,一共偷了多少回,偷了哪些东西。”
“没,今天就头一回,结果还被你们抓了。”
秦浩一拍桌子,喝道:“少跟我来这套,有没有案底往派出所一送就知道了,还跟我这打马虎眼呢,行,给你坦白从轻的机会,你不珍惜,回头给你查个底儿掉,判刑的时候你可别哭。”
汪新也是心领神会,狠狠一拍桌子,结果力气用大了,手拍得生疼,却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就是,你可别后悔。”
这么一吓唬,张建军立马就怂了,一股脑的将几次在火车上行窃的事情说了出来。
到了下一站,秦浩跟汪新把张建军移交给当地派出所,这事就算是到此为止,乘警虽然也是警察编制,但是职责范围还是在铁路线上,至于张建军在外面有没有犯事,那就要看派出所能审出些什么了。
“哎呀,总算是搞定了,这一天给我闹腾的,待会儿巡完逻,总算是可以眯一会儿了。”汪新捶着发酸的肩膀,心情愉悦的说道。
抓到小偷,还供出了另外几起盗窃案件,这算立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这次好像又被秦浩给抢了先。
“唉,老秦你跟我说说呗,到底是怎么知道他是小偷的。”
秦浩摇头道:“那不行,你还没请我喝酒呢。”
“不就是一顿酒嘛,咋地我还能赖你的,你就快说吧,一会儿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不正好,你帮我把后半夜的巡逻也给替了,我把酒给你免了咋样。”
面对秦浩的调侃,汪新直翻白眼:“你小子就嘚瑟吧,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啧啧,那我估计你这辈子是够呛了,下辈子吧。”
“哼,走着瞧。”
就在秦浩跟汪新继续在车厢里巡逻时,列车广播里响起一个姚玉玲清脆的嗓音。
“旅客同志们,刚刚在列车上发生了一起皮包失窃案,秦浩、汪新两位乘警沉着冷静”
汪新一阵嘟囔:“怎么你名字总排在我前头?”
“那你得去问姚玉玲,你俩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秦浩随口说道。
“谁跟她关系好了,我俩就是普通同事关系,你别瞎想啊。”
“对啊,我说的也是革命友谊啊,你以为呢?”
汪新无言以对,好在车厢里的乘客听到广播后,一致给秦浩跟汪新鼓掌,这才让汪新好受了点。
秦浩看着那一双双淳朴的眼睛,忽然觉得乘警这个工作似乎还不错。
前几个世界里,见惯了勾心斗角,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此清澈的眼神了。
夜晚,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汪新在巡逻卧铺车厢时,发现几个奇怪的乘客,中间那个手上还戴着手铐,身边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应该是在押送他。
一开始汪新也没在意,检查过车票后就回去了。
结果后半夜,警察跑来说押送那人锁上餐车跑了,汪新二话不说拿起钥匙就冲了出去。
秦浩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一路追逐,眼看着对方躲进厕所,汪新用钥匙打开厕所后发现对方已经打开窗户,准备跳车逃跑,赶紧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结果这人看起来不起眼,手腕上的力量却大得惊人,把汪新胳膊一拧,随后一拳将他打晕,拿出手铐就准备把他拷在了厕所边上的把手上。
秦浩上前一把将男子拽了出来,对方一开始并没有把秦浩放在眼里,想着故技重施去掰秦浩的手腕,结果一用力却发现,秦浩的手就像老虎钳一样,死死捏住他的胳膊,怎么掰都掰不开。
在男子吃惊的目光中,秦浩一个过肩摔将他放倒,就在他晕头转向时,胳膊传来两声脆响,再想要挣扎,却发现胳膊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被人卸掉了。
“好小子,这招跟谁学的,有两下子。”马魁咬牙道。
秦浩不紧不慢拿出手铐将马魁拷上:“你也不赖,手劲挺大的,就是格斗技术不怎么样。”
“哼,臭小子得意什么,想当年我在宁阳站格斗技术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进去时间久了,没怎么练生疏了而已。”马魁知道已经逃跑无望,索性也就不挣扎了。
“那是那会儿你没遇到我,要不然你只有数二的份,一肯定是我。”
“哼,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吗?你师父是谁,怎么带的你。”
“关你屁事。”
马魁被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现在是阶下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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