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毕竟是两世为人,挖坑下套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倘若林一博回答“恨”,那么将来就会在审讯记录中写下:日谍疑犯林一博供述,对特高课恨之入骨。
将来找个机会将林一博的口供透露出去,凭借特高课的谨慎多疑,他们肯定会怀疑林一博是否叛变过。
如果他说“不恨”,那么接下来就好办多了,你一个堂堂的国军上尉参谋,凭什么不恨日本的特高课?
你到底是哪部份的?有何居心?
这是典型文字游戏,叫你左右为难。
林一博果然没有说话,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但他这种反应,也正是方如今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韦忠拎着一块砖头愣了片刻。
嘿,方如今还真有两把刷子,这问题换成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个问题需要你解释一下。”方如今说道,“我们早就开始调查你了,根据我们的调查,你每次节假日休息回到临城的时候,都会去跑马场一带,但是据你的同事交待,证实你平时根本没有赌马的爱好,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去见什么人?”
所谓调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句话中最关键的就是“跑马场”三个字,因为闫建波的住处就在跑马场一带,发此一问的目的就是试探林一博是否知道闫建波的住址。
“污蔑,这纯属就是污蔑!”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林一博开始反驳。
为了安全地潜伏下去,他平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活动,又怎么会去跑马场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他很快明白了,对方这是在诈自己。
方如今看到林一博的反应,推测其他应该不不知情。
“那你出现在钱江咖啡馆又怎么解释呢?”方如今追问。
这个问题和上一个的目的大体相同。
钱江咖啡馆距离闫建波工作的日升洋行位置很近,如果林一博知道闫建波的工作地点,想必对这个咖啡馆也不会陌生。
然而,方如今从林一博的目光中看到是疑惑、茫然和不屑。
林一博似乎并不知道闫建波的掩饰身份?
这不应该啊!
不过他也不是一味地“穷追猛打”,有些时候给林一博一些自己思考的空间也不是什么坏事。
“行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林一博猛地睁大眼睛,方如今根本不合常理的审讯逻辑,彻底把他弄懵了。
“林参谋,怎么样?接下来的这个节目,恐怕你的身体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方如今觉得还需要劝一劝林一博。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复,他做出无奈的表情,回头对王韦忠说道:“师兄,看来他是不相信我的话,用刑吧!”
王韦忠点点头,早就等着了。
“啊……”两块青砖塞进足踝下,林一博痛得嘶叫起来。
“说不说?”王韦忠一把揪住他头发,林一博的牙关咬得“咔咔”爆响。
“快说!”随着腕力的爆发,一缕头发,连皮带肉被活生生扯了下来。
鲜血顺着林一博的脸颊,潺潺流下……
“再加一块!”王韦忠冷哼一声,顷刻间,他两眼变得血红,锐利的目光中,透露出对日本间谍无比的仇恨。
“啊……”林一博开始没命地惨叫了。
他感觉膝盖撕扯欲断,肌肉和韧带被扯的剧烈疼痛,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下来。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体会这种痛感,王韦忠又加了一块。
方如今低头看了看林一博的膝盖,开口道:“林参谋,如果再加两块砖的话,你就会听到一阵清脆的骨裂声……我敢保证,这个声音会让你永生难忘!”
“哦,对了,关于你最关心的问题,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你们这些日本特工都是无条件相信你们的组织的,呵呵!可你没有想到的是,正是由于你们组织的疏忽,才导致你的暴露。”
怎么又跟组织有关系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一博舔舔嘴唇,一阵慌乱在眼内悄悄掠过。
这慌乱所历经时间还不足一秒,但却被方如今给牢牢捕捉到了。
看来日本的间谍组织虽然组织严密,但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方如今当然不知道日本间谍组织内部到底会有什么漏洞,不过现在他是主场,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林一博只能被动听着,然后再根据他抛出的“信息”无限制地展开联想。
事实上,方如今还真没有冤枉特高课。
半年前,特高课对临城的潜伏人员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梳理,并将两个潜伏人员调走。
这一切的起因是上海潜伏的两名特工人员的暴露。
一个叫作铃木的女特工从东北调入上海从事谍报活动,但十分巧合的是,跟她联络的男特工长谷川在国内的时候便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当时两人便互有好感,后来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系。
在异国他乡再次见面之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除了必要的工作联络,私下的约会也多了起来。
这种私下接触的行为自然是情报工作的大忌,两人也曾商量过是否将这一情况上报。
可情感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此事一旦被上级知悉,势必会有一人被迅速强行调离,今后两人怕是再无机会重温旧梦。
两人决定尽量减少秘密约会,并相互提醒在约会时务必提高警惕性。
可人算不如天算。
在一次秘密约会时,还是被一直暗恋铃木的一个公子哥发现,公子哥凭关系把长谷川送进了大牢之中,严刑拷打之下,长谷川的日本间谍身份曝光,并最终供出了铃木。
这个结果,固然有长谷川和铃木自身的原因,但特高课在委派潜伏人员时也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两人在国内的生活轨迹可能存在交集。
林一博是知道这件事的大概的,所以方如今无意中的一句话,更是让他疑心生暗鬼。
此时的林一博神情颓废,头发蓬松,看向方如今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怨恨之色。
他隐约感到,相比一旁的这个络腮胡大汉,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王韦忠还要给林一博加一块砖,方如今却将他拉到了一旁。
林一博看到两人在耳语,脸色顿时骤变。
不多时,一个行动队员被王韦忠派了出去,回来之时手里多了一个林一博很是熟悉的物件。
为了防止人犯在受刑时死亡,这里配备了医生,各种医用器具一应俱全。
王韦忠接过止血钳,疑惑问方如今:“这个真的行?”
方如今点点头:“应该可以。用这个东西夹在人体的适当部位,然后把它锁死之后,就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一博一听,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恐惧。
王韦忠当即不再多言,手中的止血钳咔咔的发出了两声锁紧之后的细响,钳子尖儿立刻紧紧的钳住了林一博腋窝处的一块小小的皮肉。
林一博全身战栗,当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号!
王韦忠方才听方如今说人的腋下的神经很丰富,夹这里很疼,从林一博的反应看,果然是这样。
这时,方如今走过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将无罪的理论付诸于残忍的实践。
人的腋下神经十分丰富和敏感,更容易感觉到疼痛,不过这种刑罚的好处可不止于此。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林一博腋下悬垂着的那个止血钳的上轻轻地拨了一下。
“啊……”就在这一瞬间,只听林一博哀嚎的声音又是提高了八度!
“我试试?”
王韦忠好奇地拨弄另一个止血钳。
林一博又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嘶喊,几乎让他把嗓子都喊破了!
王韦忠一边拨弄着止血钳,一边皱眉打量着方如今。
说实话,他是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师弟了。
这家伙怎么想出来的法子?
此法对受刑者的身体损伤并不大,可只要不断的摆动止血钳,刑讯人员就会成为这个受刑者心目中的魔鬼!
刑讯人员任何一个轻微的小动作,都像是在对受刑者说——
看,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当王韦忠停止了动作,林一博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着,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师兄,看来这法子也不是太管用,要不我再想想其他的吧?”方如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办法竟然未能一击奏效,多少有些失望。
“嗯!”王韦忠也在寻思着常规的刑罚。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至极的声音从林一博的口中传来。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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