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会太常拒绝他的请求吗?
在他又一次分心停下来看着橱窗内的戏剧道具,她同样地站到了橱窗前,浮现这个看似突兀的疑问。
买喜欢的玩具来玩、看没看过的书,都贴着名叫兴趣的标籤。
而他是往疼痛上贴了人生意义这个最难撕去,痕跡会残留得最明显的。
哪怕她读得懂,也和切身体会相差了一段距离。
像现在,他在考虑着使用那些能有多痛,她则是不得不用没办法轻易带回去来打消他的念头。
然后就得解决能买体积小的或能挑他带得回去的款式这类拆解过的问题。
一次次地折衷,直到孩子选到自己愿意负担的价格才买下来。
明明他不会因为买不到就又哭又闹,为什么总拿不到想要的?
她顺着他的视线,尝试将心思聚焦到他此时感兴趣的一件道具,单独挑出来看就是个普通的柜子。
但是加上旁边摆放的利剑,就算她不懂魔术,也会联想到穿刺箱这个词。
作为刑场道具,过程肯定安全不了,而开箱展示的结果更不用说,当然比屠夫切得整整齐齐的肉块杂乱血腥。
因为肉要好吃,需要放血。
那有谁会帮食用之外另有用途的拋弃品进行这种额外的处理呢?她想,是没有的吧。
而且“处刑场”这个戏剧主题,一旦把场换成封闭的室,就很容易勾起她讨厌的回忆。
不动刀的责罚,没有套上镣銬不代表轻松自由。
这让她想到,即使都空着两手离开这里,两人放在心里带走的念想也一定会是不同的。
她漠然移动目光,试着找找无害的,往下看过一遍后往上看。
悬掛着的吊绳看似无害,实则致命。
(是不考虑的死法。)
她显而易见地表现出冷冷的嫌弃,那种看到无聊的节目,给点机会后仍在五秒内果断转台的嫌弃。
不过又马上想到了还有他在旁边专注看着,不问意见是不是说不太过去。
而她正要开口,就被气氛的凝重僵持止住声音,说什么都是词不达意。
被赶着离开的他带往事先没说要去的方向,脚步只能尽快跟上。
叁条吊绳垂掛而下,省略高耸树立的跳台,能在演出中当场悬到半空。
少了一条,不应该逃走却停不下背对着远离的步伐,和那天的停滞在原地相反。
然而,也相同地拉不开距离。
他很怕她多做联想,去想像仅仅是从椅子一跃而下就能扼杀掉的生命会有多快消逝。
至少...至少不要就那样离去,要留给他挽回的时间。
晃动的发丝如白色的浪花般拍打背部,两条离群的黑鱼时而跃出水面,时而受白浪所掩盖。
绕过一座座珊瑚礁,避开和自己不尽相似的同类,游往并无标示路径与终点的目的地。
紧跟在他身后,像条吸附在魟鱼双鰭的小鱼,主动选择跟上、被动接受将去往何处。
牠加快原本沉降在浅海泥沙中的悠然步调,尾部尖利的毒刺随之摆动。
不为刺向外敌,只为尽速游窜。
直到水域空荡,剩下远处的鱼影隐约可见,海水照常流动,依附在背后的触感仍然清晰。
转头看去,是她拿着兔子布偶抵着他的背,鼻间的气息因四处走动而有些急促,不变的是声音依旧柔稳。
她轻声确认他是否恢復了冷静,丝毫没有被带离原处的慌张失措。
「你不走了?」
「走是...走去哪里?」
他被她在路人眼中容易带来某种误会的表情和语气暂时引开了焦点。
是自己把她带来这里,要现在就当作没事发生,结束外出的行程回去待着,会很扫兴吧。
就算她愿意听他的话,嘴上不说半句怨言,乖乖地跟他回去,他也会愧疚得想做点补偿。
于是他先松开了刚才没顾虑力道就抓住的她的手,指向街道对面的店家。
「要去那边看看吗?你应该会比较有兴趣...」
「之前才买了那台半自动义式咖啡机,再多买会被说买花太多钱。」
对他突然的换话题,她并没有表示捧场,还反而用满足的笑容无意间婉转地达成了拒绝前往的效果。
「在你们家可以买到那一台,我就觉得够好了。」
没用敬语却能在情感上表达出近乎同等的敬意,他本来该对她如此的喜爱感到吃惊的。
然而遭到拒绝表示要另想办法,让他更加紧张,一时之间没个适合的解决方案能代替。
「药妆店呢?你不会想要香水、指甲油之类的东西吗?」
他强装镇定,不想影响到她的抉择,勉强她一定要去。
「香水瓶是挺好看的。」
(可是味道很重,他受得了吗?不,我好像忽略了什么其他的事?)
她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赶紧把这后半句话嚥回去,免得先说哪些地方有问题再来说自己答不答应会引起误解。
不过,先不说他是嗅觉敏锐的吸血鬼,她自己就不是很喜欢那种闻到不想闻还一直散不去的气味。
指甲油倒是还好,不会特地去买,但也不讨厌,只是掉色到底是掉去哪了,这一直是个谜。
而且她其实对他有几件在意的事,拒绝了就得等下次,下次就不知道是哪时候了。
总结,这些顾虑都不如陪他去玩。
「你想逛的话,我可以跟你去喔。」
「那就走吧...我很少了解你喜欢怎样的打扮,衣服以外的部分...也有女孩子会在意的地方吧。」
(皓会比较了解这些流行吧...)
跟在她身后走进最先找到的店家,一排排的货架摆满一眼望过去难以区分差别的彩妆用品,看得他眼花撩乱。
内服、外用、同名不同效果的药罐,看懂一部分后又会在下个部分混淆,格外适合消磨时间。
她皱着眉瞄了几眼架上的瓶瓶罐罐,彷彿翻开新学期还没开始读就令她呈现放弃状态的英文课本。
化学元素中夹杂大量外文词汇,成功击沉针对外伤药品和可食用成分去记忆的脑袋。
心里想着熟悉的產品最好,她向他表示要先去看其他有兴趣的东西。
他看得出她的确不擅长读这类的文字,所以不强求她陪着看,而他自己一样是看个消遣的。
因用错药物而糜烂发炎的伤口,已经算不上好看了。
于是他离开气味浓烈得像点了几根香氛蜡烛在密闭空间的保养品区。
转身走往饰品区,想找找让自己帅气一点的饰品,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骷髏头项鍊...太狂野,不好接近。)
可他只能想到她满脸和善地要他想买就买,购物时的趣味多过对奇特品味的反感。
并不是出于帅气或好看之类的理由。
再看下一样以扑克牌为主题的饰品,电影里那种快速发牌、变出魔术的形象就不错。
(不...万一被联想到的是之前五个人聚在一起玩牌,我运气不好没抽到几张好牌的场景...)
他因此放下才刚拿起的黑白色绑带,又一次地把心思放在下个目标,一条鏤空的金属五芒星手鍊。
白银色的金属构成鍊身,细碎的翠绿叶片点缀那仅仅一颗的黯淡星芒。
「这个...会适合我吗?」
他先放上左手,摆到绷带上。
回忆中,跟在贾斯汀身边的梅丽莎、克莉丝緹娜在还很有活力的时候是会比较谁找到的衣服是最漂亮的。
争论到最后,总是让贾斯汀选出哪个好看,而每次选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总会说着是自己选的才好看。
有时不甘心,还会再偷偷去找更漂亮的,然后又因为他给的意见常是哪个都好,所以不相信他的眼光。
而贾斯汀就算能挑在这时候笑他傻,在被要求去帮忙找饰品时,照样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到处跑。
(要是我也能跟着一起玩就好了。)
他轻握掌心中的手鍊,为寻找她的身影而环顾四周。
发现她依然没在找其他的化妆品,而是在挑选头饰。
对发箍兴趣不大,发夹、发圈也基本被无视,就只拿着两顶帽子,下不定主意。
虽说距离不远,在她精神专注的时候用太大的音量跟她搭话还是不太好。
然而,阻止他贸然前进的因素,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令他此时犹豫不前。
那人大胆地将混血儿特徵的柔细金发染成暗红的挑染,却又保持了衣着的体面整齐,轻便且不过于随意。
淡绿的双眼如东洋纯净的翡翠,眼尾上扬的弧度鱼鉤一样地锐利、勾人。
她对此一无所知,仍未唤起警觉心。
「你没挑想要的东西吗?」
定格在他眼中的是只有她存在的景象,她依然天真单纯,即使如此仍望着他,想看出他为何若有所思。
头饰区(回溯到她的视角)
正对着自己的镜子映照出熟悉的身影,是个身穿粉色外套和黑色短裙的白发少女。
现在头戴帽子,多了陌生的遮挡物,来自左方的不适应感让她很想摘下。
后悔自己输给羞耻心,没跟他去逛。
她瞥向他所在的角落,他手拿着一条骷髏头项鍊。
象徵禁区、毒物、不祥,人们常藉由这种标志来营造气势。
(之前我在万圣节捧着那种造型的蛋糕,用汤匙挖来吃是挺有气氛的。)
而且有些餐厅还会拿骷髏头的数量来量化餐点的辣度,她越想越适合他。
顶多拿下四颗头的和有希望全拿下的比起来,怎么想都是他更厉害。
(啊,放回去了。换成那个...那个我看不清楚花纹的丝巾?)
思绪在词汇库里打转好几次也没冒出花色斑杂、黑白交错之类的形容,她无奈放弃检索,选用最直观的描述。
而且再把距离拉得更近会有被察觉的可能,那她特地避开就没意义了。
不过他绑在脖子和腰间都没违和感,她想那大概是挺合适的。
(好想靠过去看。)
相比之下,镜子里戴上和他同样的帽子,满脸写着「我在烦恼」的自己就无聊多了
「吶,你们闻闻看这个,好闻吗?」
「柠檬味的?好像气泡水。」
「又不是要挑饮料,认真一点啦。」
「都像饮料了,乾脆选个葡萄味的来用用看。你看,这里真的有。」
忽然听见同龄的女孩子笑闹着聊天的声音,她跟着抬头侧眼看去。
像上课时看到窗外的阳光,想出去玩和烦恼天气炎热并不衝突。
对照那些逐层重叠才总算得以清晰的记忆,好似在写满外来者的名册辨认出较为奇特的姓名。
认出是同班、但穿着便服的女同学,更加强了似乎正处于某堂课的联想。
她试图以自己的思维揣测这时该有的羡慕是何种心情。
却想像到她讨厌的气味围绕在其他女孩身上,而不知情的他竟觉得喜欢。
那时的她肯定会将选择同款、感到忌妒都划出选项外,只留厌恶排斥。
最不想要的就是被推荐一样的东西,被要求喜欢不认可的事物。
但她不恨,也不能追究未发生的事。
所以当她再看向镜子就更觉可笑了,在晴天沮丧着愁眉苦脸,和阴雨连绵能有什么区别。
她叹气,摘下头顶一开始还有打算要买的帽子,和另一顶会拿来装兔子的魔术帽做比较。
一个来自底层的復古风格在至今仍未完全退流行,融入了无数场合的搭配与艺术家的特立独行。
一个塞得进半隻她的兔子先生,遮挡不了所有的本质和哪天就会被揭穿的手法,不像谜题无人能解的疯帽子。
接近自己的理想、符合自己的性格,二分法总会让心思摇摆不定,还不如物理上真实的天秤。
《说她天真单纯当然是就他看到的反应来说,实际上是又无意地用了看似无关的语句来拋出话题》
新章关键词:吊绳、饰品、洋葱圈、吉他,想得最久的果然还是要串起来能怎么接。
小剧场班级日常
女1:今天在店里突然盯着我们看的是时理同学吗?
女2:我也有注意到,该不会是想跟我们搭话才一直盯着看?
女3:可是她还记得我们叫什么吗?叫不出名字会很尷尬吧...
她:不,现在我几乎只记座号和脸。(毫不愧疚且心平气和)
自从人际交流的需求被他满足了一大半,班级归属感就更是直线往下降。
曾经:逆卷家=或gt;?正常人
现在:梓gt;无神家、逆卷家=或??gt;?正常人
寺:那我呢?(笑)
她:是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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