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林叶见面,但一定要让林叶知道,最好让林叶想与你见面。
这就是宋十三给陈微微制定下的计划,用宋十三的话说就是......越快越好。
他说,你现在这个凄凄惨惨的模样,可不能浪费了。
在他的劝说下,陈微微甚至决定到了地方之后,不再遮住自己的脸面。
他要让冬泊的百姓们看看,他有着何等的勇敢。
走到半路的时候就听到消息,说拓跋烈的大军开拔本仙唐城了。
这让陈微微不理解。
“我回云州的时候,拓跋烈已经带兵去仙唐城了,怎么我回来,拓跋烈还是带兵去仙唐了?”
他看向宋十三:“难不成,中间这段日子还能被抹掉了不成?”
宋十三道:“派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事确实有些离奇。”
这事,其实一点都不离奇。
林叶带着怯莽军骑兵一路往北扫荡,把那些准备趁乱自立的冬泊地方官员给扫了一遍。
林叶把夺来的所有粮草,都分给了当地百姓,并且告知他们,拓跋烈的叛军马上就要到了,赶紧带着粮食跑。
有用的都带上,最好半年之内都不要回来,什么地方安全就去什么地方。
他每攻破一处,便散发粮食,催促百姓离开。
在拓跋烈率军向北之前,林叶硬生生的把拓跋烈这一路上要走过的地方,给清空了。
拓跋烈不是想在冬泊以战养战,一路抢夺着去仙唐城么。
那林叶就给他釜底抽薪,把这一路上清理的干干净净,让拓跋烈除了地皮什么都搜刮不去。
而封秀得了林叶的命令,在探知拓跋烈起兵向北之后,务必等足十天再去攻打黎阳城。
封秀按照林叶的吩咐暂时按兵不动,等十天之后,这才动身赶往黎阳。
拓跋烈确实是起兵了,但根本就没走远。
他猜到了,只要他去攻仙唐,林叶的怯莽军就会断他后路,攻黎阳。
他之前出兵的时候,只是分派了一支队伍,扮作他的主力人马向北进发。
他亲自带着北野军主力埋伏在黎阳城外,只等林叶的怯莽军来攻。
可是,等了足足十日,不见怯莽军的影子。
而此时,又从北方传来消息,林叶已经率军往仙唐去了,一路上把所有的粮食全都抢走。
十天,是林叶算好了的。
他率领骑兵在北边的举动,最多十来天就能传到黎阳城。
那时候,埋伏起来想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拓跋烈,便会措手不及。
拓跋烈不敢再耽搁,他必须尽快赶过去,不然的话,等林叶到了仙唐城之后,有怯莽军协助守城,他想攻破仙唐难如登天。
所以拓跋烈的这第二次起兵,才是真的起兵。
在他起兵之后不久,封秀带着怯莽军主力从武佗城绕过来。
有些时候,一个人靠着他超绝的阅历和经验,能把一个新人碾压的体无完肤。
有些时候,一个新人的天赋,又能让老人的那些经验和阅历,变得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况且,林叶靠的又不仅仅是天赋。
这么多年来,林叶始终都只在一件事上持之以恒,从未断过。
不是读书写字,也不是修行,更不是烧饭做菜。
而是研究拓跋烈。
在婆婆家里,有几封大将军刘疾弓给婆婆的亲笔信,每一封信都很长。这些信里,多多少少都提及了刘疾弓对拓跋烈的判断。
这么多年来,林叶不但研究拓跋烈的性格,还研究拓跋烈作战的套路。
人是有记忆的,也是有惯性的,当那些经验和阅历,形成了习惯之后,这就变得有迹可循,也变得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习惯很可怕,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林叶断定了拓跋烈会在黎阳城设伏,能灭了林叶的怯莽军,比打下仙唐还要值得高兴。
灭了怯莽军,就能毫无顾忌的去打仙唐。
拓跋烈为人谨慎,又小心翼翼,他从来都不会去做特别冒险的事。
所以林叶结合拓跋烈的性格和领兵的风格,让封秀不要急于攻打黎阳城。
现在,封秀到了。
拓跋烈的主力大军已经北上,留下顾万生的两万人马镇守黎阳,而封秀手里有将近七万人。
在孤竹的时候,林叶和拓跋云溪说过。
如果要论奇谋致胜,封秀不及他,要论正面战场上那种你来我往的交锋,他不如封秀。
封秀学到的最正统也最有用的兵法,林叶没学过这些,所以他把攻城的事交给更合适的封秀。
封秀率军到黎阳城外后,并没有急着攻城。
他担心的是拓跋烈还会去而复返,这一趟往北进兵也是一个虚招。
到黎阳城外,封秀下令安营扎寨,设置防御,一个字......稳。
如果说林叶带着怯莽军骑兵在北边是其疾如风,那么封秀在黎阳城外就是其徐如林。
又过了六七日,陈微微距离黎阳城已经没有多远。
这一路上,他都抛头露面,一路走一路宣扬上阳宫道法。
他身边,再一次聚集起来不少人,这些人,倒也不都是对上阳宫那么向往和敬仰的江湖客。
更多的则是恨透了拓跋烈的普通百姓,因为拓跋烈背叛了大玉,却把战场选在了冬泊。
大玉没有被大玉的叛徒祸害,冬泊却被大玉的叛徒祸害惨了,说民不聊生不为过。
况且拓跋烈从去孤竹,到从孤竹回来,这一来一回,烧杀抢掠,什么坏事都没少干。
因为他不得不如此,他需要粮食补给,需要强掳兵员。
陈微微从出关到入关,这短短的不过三百多里路,就聚集了上万的从者。
还是如过去一样,陈微微打出来的旗号,是保护冬泊,是护驾救国。
封秀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楞了一下,因为他派人送回云州的是个死人......最起码和死了差不多。
这才多久,陈微微居然生龙活虎的回来了,而且还在大肆的招募兵勇。
上阳北宗的名号,在冬泊也越来越响亮。
照这个速度,封秀不怀疑,陈微微在一年内,就能让上阳北宗在冬泊成为第一大宗门。
他想起大将军曾经说过的,不得不对大将军更为钦佩。
大将军说过,在乱世,欲望和仇恨最容易被人利用,而陈微微打出的旗号,就完美的利用了这两点。
大将军还说过,冬泊受苦受难的百姓们,现在太需要一个精神领袖了。
在一年前,冬泊人眼中的恶魔是娄樊人,一年后,冬泊人眼中的恶魔是拓跋烈。
陈微微登高一呼,他们就有了这个领袖。
又几日后,陈微微的信徒队伍浩浩荡荡的到了黎阳城外。
如此气势,如此规模,连封秀都不得不考虑自己要主动去见见这个陈微微。
而陈微微对封秀的态度,是格外的尊敬,以后生晚辈的礼节见面。
虽然他很失望,他以为会是林叶亲自且主动来见自己,他甚至还想好一套说辞,不卑不亢的说辞,嗯,没用上。
虽然他现在模样丑陋,可他却给封秀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在封秀眼中,和在其他人眼中都一样,陈微微就是一个不惧恶龙的少年英雄。
不仅如此,陈微微还主动请缨,他带着人到城外去叫阵。
宋十三让人给陈微微打造了一辆楼车,让上阳北宗的弟子们,推着几乎与城墙一样高的楼车到城外。
陈微微站在高高的楼车上,大声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士兵喊话。
他问,城墙上可有备兵营的士兵?
他说,我就是那个在备兵营里刺杀拓跋烈的人,你们看到了吗,拓跋烈杀不死我。
他说,我是代表着上阳宫而来,上阳宫代表臻天。
臻天要让拓跋烈灭亡,那谁也无法阻止。
他的喊话当然不会让守城的士兵马上就举手投降,但足以让那些士兵心神震荡。
备兵营的人,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那场刺杀。
他们也都听说了,刺杀拓跋烈的人被打的像个血葫芦一样,体无完肤。
可现在,这个本该死了的人就站在那高处,穿着一个红色的长袍,像是能散发金光。
听着陈微微慷慨激昂的喊话,黎阳城主将顾万生的心里,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他知道黎阳城不好守,这个不好守,并不是来自于怯莽军的压力。
黎阳城有足够的粮食,两万人,在绝对充足的补给支撑下,他有把握守住黎阳城。
带给他压力的是黎阳城内的百姓,那些可都是冬泊人。
他亲自拉弓搭箭,想一箭把陈微微射死。
可陈微微已经恢复了不少修为之力,还有宋十三在他旁边护着,箭不能伤到他。
除了陈微微在楼车上喊话,还有不少上阳北宗的弟子也轮流上来喊话。
告诉城内的人,他们都是冬泊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家里被拓跋烈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说,就算是拼死一搏,也不能做仇人的走狗。
冬泊人,在面对娄樊人的时候从没有低过头,也不能向拓跋烈低头。
连续几日的喊话,把黎阳城搞的人心惶惶。
百姓们当然知道拓跋烈是大玉的叛贼,他们只是害怕北野军的屠杀。
因为他们看到过,北野军在大街上大开杀戒。
而回想起来那一幕一幕,似乎又印证了,城外那些人喊的话都是真的。
顾万生很烦躁。
领过这么多年的兵,打过这么多年的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烦躁过。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后背一点都不安全。
当需要在战场上拼尽全力的时候,又没办法真的去拼尽全力,还要留出一部分力量防备着来自背后的偷袭,这就很烦躁。
这种仗还没打,顾万生就已经格外的难受了。
此时,城外还有零零散散的上阳北宗弟子,他们又开始在城中配合宗主行动。
虽都是小打小闹,可对于黎阳城的百姓来说,是在火上浇油。
五天后,城中开始出现流言,说黎阳仓其实已经空了,都被拓跋烈的北野军带走了。
守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城中的百姓,就可能是北野军的口粮。
这流言蜚语,比万箭齐发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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