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未末给林叶倒了杯茶,然后笑着在林叶对面坐下来。
他问:“大将军今日这火气,好像还没消呢?”
林叶:“这火气本该是你的,算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宁未末道:“算就算,不过大将军都开口了,只欠大将军一个人情,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他问:“要不,我再多欠一个?”
林叶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大意了。
宁未末这个家伙,不管是脸皮还是心眼,都绝对是个能与林叶势均力敌之人。
宁未末笑道:“这事大将军发了脾气,有些人会被吓住。”
他起身,又去给林叶端过来一些干果的和点心。
“他们要试探的,恰恰就是大将军敢不敢发脾气。”
宁未末道:“有些人最近不老实,四处去挑拨怂恿。”
他拿了一块点心放在林叶面前:“他们觉得,大将军现在势单力孤。”
“大玉在孤竹的兵力只有五万人左右,那些人以为,大将军现在没有办法强硬起来。”
“他们要试探,大将军如果发了脾气,他们就缩一缩,大将军如果不发脾气,那他们就得寸进尺。”
“今日试探大将军这个,明日试探大将军那个,大将军一直都不发脾气,他们就觉得,大将军是怕他们。”
他把一盘瓜子洒在那块点心四周。
宁未末道:“一群宵小之辈围上来,七嘴八舌,大将军忍了,他们就会动手动脚,大将军再忍,他们就要群起攻之。”
林叶道:“他们的试探,难道不该找你才对?”
宁未末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兵,他们看不上我。”
林叶抓了把瓜子磕起来。
宁未末道:“他们虽不是直接来找我,可这事当然要算在我头上,大将军刚才也说,是我欠了大将军一个人情。”
林叶:“不计较了。”
宁未末:“不可不可,大将军可以不计较,我不能不计较,我不是那不实诚的人。”
林叶:“......”
宁未末笑了笑说道:“今日这事,大将军开了杀戒,他们就会适当的往后缩一缩,他们会觉得,大将军是敢动手的。”
他把林叶刚才抓了一把瓜子的地方,又补了一把瓜子。
“可是他们又不会死心,还会继续试探,直到试探出大将军真正的底线。”
林叶:“宁大人觉得,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宁未末:“想让大将军妥协,觉得他们不好欺负。”
他说完这句话后起身,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他们想要回权力,仅此而已。”
说到这,他回头看向林叶:“原本孤竹的权力在他们手里,孤竹灭国,倒霉的是童家,他们没那么多人真的忠心耿耿,也没那么多人心有戚戚。”
他又端过来一些鲜果。
“他们的目标,就是想让大将军知道,他们没那么听话,除非大将军满足他们的条件,这条件当然是让他们回到权力高处。”
宁未末道:“要我看,我就再欠大将军一个人情,凑一对,大将军再多开一次杀戒?”
林叶眯着眼睛看着他。
宁未末道:“连逼迫大将军开仓这种事他们都敢干出来,以后还会干出些更过分的。”
他把鲜果放在林叶面前。
“与其等着被他们继续将大将军的军,大将军不如先他们一步,将他们的军。”
林叶:“你只欠我两个人情,
却想让我留个恶名?”
宁未末认真的说道:“毕竟我要长留于此,大将军指不定哪天就拍拍屁股走人,所以好人我来做,坏人大将军做,十分,百分的合适。”
林叶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宁未末道:“大将军开杀戒,总是少不了抄家灭门,所查抄的东西......”
他看向林叶。
林叶也在看他。
宁未末笑了笑:“只要不是少的过分,我都会装作看不见。”
林叶道:“将来天子若问及此事,你当然也会把事情都推在我头上。”
宁未末:“大将军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林叶:“天子若问起来,林叶杀了那么多人,抄了那么多家,到底私自截留了多少东西......”
宁未末道:“大将军多虑了,陛下问起来,我自然回答说不知道,因为大将军截留东西,我又不敢问,更不敢查。”
林叶:“说的漂亮。”
宁未末:“将心比心。”
林叶:“我见过许多小人。”
宁未末:“大将军是想说,都比不上我?”
林叶:“都不如你坦荡。”
宁未末笑起来。
他说:“这事,陛下其实也未必会问,除了我之外,别人又不敢去陛下面前告状。”
林叶道:“想杀你的人一定不少,但都不如我现在条件便利,毕竟我之前写过奏折,说孤竹内贼心不死之徒已刺杀过你一次,未成,贼心更加不死。”
宁未末道:“大将军......开玩笑了。”
林叶:“那就恶人我来做,好人,你好好做。”
说完后起身:“宁大人,我听闻三百里外的高柳县前几日春雨太足,出了水患。”
宁未末起身:“竟有这等事?那我要去看看,我明日一早就要去看看。”
林叶:“水患是大事。”
宁未末:“大将军说的是,水患是大事,那我现在就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动身。”
林叶道:“宁大人辛苦。”
宁未末:“大将军才辛苦。”
这家伙,居然真的能说到做到,只一个时辰后,就收拾好了东西,带上护卫,乘车离开了阳梓城。
当夜。
林叶走进了粮仓,他觉得粮仓这里隐患实在太多。
已是初夏,天干物燥,竟是没有合理的防护措施,这可怎么行。
于是,一刻之后粮仓就起了一把火,虽然只是烧了一堆草料。
又半个时辰之后,武凌卫调动兵马围了粮仓。
第二天一早,阳梓城皇宫前边那宽阔的空地上,林叶第一次到了距离皇宫这么近的地方,也是第一次仔细看了看那骗巍峨的宫殿。
可他还是没有进去。
他派人四处去敲锣打鼓,让百姓们都到这里来,告知百姓他有十分重要的事宣布。
城中各大家族的人,当然也都要到场,今日不到场的,都按照昨日粮仓纵火的疑犯处置。
没多久,往这汇聚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到正午的时候,这片空地上已经快要挤满了,人山人海。
林叶让人提前搭建了一座高台,他迈步走上去,往四周看看,此时聚集于此的应该最少也有数万人了。
“擂鼓。”
林叶吩咐一声。
这高台上,四面牛皮大鼓同时被擂响,通通通的声音震荡四周,百姓
们很快就安静下来,全都往高台这边看。
林叶提了提内劲。
有点心疼。
本来就不多,还要浪费在说话上,如何能不心疼,一个字一个字的,都是他的心血。
林叶道:“昨夜里,粮仓失火,许多人应该都已知晓。”
百姓们都屏气凝神的听着,林叶这句话说完,不少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叶道:“虽还未抓获纵火嫌犯,可已推定,纵火之人,就是不想让百姓们分得粮食。”
“前些天,有人故意怂恿百姓聚众哄闹,经略大人说十天才能把粮食分完,可他们却说三天即可。”
“我把事交给他们去办,且下令我麾下兵马皆听其调度,他们三天所发的粮食有多少,百姓们也都看到了。”
“这些人,就是想让淳朴良善的百姓们做坏人,想让百姓们与官府对立,他们在背后看笑话。”
林叶缓了缓,看向四周,见百姓们又在点头了。
“我杀了些人,整肃了法纪,然后把发粮的事交给官府继续去办,可此时又有人来粮仓纵火!”
他再次扫视四周。
“现在的粮食,不够发给全城百姓了,他们居心何其歹毒,就是想饿死百姓,然后再怂恿百姓与官府对立,死多少人,他们不在乎,甚至死的越多他们越开心。”
林叶再次提高了嗓音。
“可是天子在乎,如今孤竹百姓也是天子臣民,天子不忍见百姓挨饿,分粮的事,还是要办,我既在此处,当然要为天子分忧。”
“谁和百姓们作对,就是和我林叶作对,就是和天子的仁政作对!”
林叶看向高台最近处,那些来自各大家族的人。
“可是现在又无粮可分,我不得已,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说:“我打算先和城中所有大户借粮,分发给百姓,待夏粮收库之后,借了多少还多少,再加一些利息也可。”
说到这,林叶感慨道:“若被天子知道,阳梓城里有百姓饿死,天子必会心疼,也会震怒。”
他再次看向各大家族的人:“诸位,家有余富,不妨做个表态,我会一一记下诸位的善举,也会一一详尽的写进奏折告知陛下。”
林叶觉得自己说的很多了,浪费了这么多内劲,着实心疼。
于是他做了个总结。
“现在,就请诸位高洁忠义的善人登台,当众说出要借粮多少,全城百姓都可做见证,大家都看着,我当然也就不能赖账不还。”
林叶道:“阳梓城,不能饿死人,饿死人,家有余粮者都有责任,我岂能坐视不理。”
说完后林叶就摆了摆手。
上千精甲从两侧进入,就站在高台前边,手按着刀柄,直视着那些大人物们。
林叶久久不见有人上台,于是再次迈步上前。
“诸位真是宅心仁厚,又谦逊有礼,不想让百姓们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好事。”
他笑了笑:“我看不如这样,既然诸位不想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就请各位打开自家的粮仓,由百姓们自取好了。”
然后他语气陡然一寒。
“谁不让百姓吃上饭,我就让谁以后也不用再吃饭。”
说完这句话,林叶转身离开。
回到将军府,林叶召集手下众将议事。
“我实不知,他们怎么敢煽动百姓闹事的,是真不知道百姓们最恨的是谁么。”
林叶看向众将:“调集孤竹的兵马,让他们去帮百姓们搬运粮食,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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