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多留几日呢?”
刘恢死死拉住刘长的手,刘长居然都没有办法挣脱。
刘恢是真的舍不得刘长离开,难得弟弟前来一次,怎么可以如此快的离开呢?自己还没带着弟弟前往东苑去狩猎游玩....
刘长也是满脸的无奈。
“五哥啊,安不在庙堂,只能是我回去看着,长安里奸贼不少,我实在是不放心,若是刘安那竖子能安心待在长安,我就在您这里待上一个月,我还想去邯郸揍如意一拳,可是实在是来不及了啊!”
刘恢长叹了一声,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不容易。
看似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这个天下,就他操的心最多,他的那个大理想,大志向,连阿父都远远不如,而要如何才能实现,刘恢并不知道。
他只是担忧的拉着弟弟的手,诚恳的说道:“长啊,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什么能力,不能帮你多做什么...”
“我尽量不给你增添什么麻烦...我知道你的大志向。”
“也知道你心里的烦恼,知道你多疲惫...可是我相信你,二哥在世的时候,总是对我说,没有什么事是长弟做不到的...我也这么觉得,你生而知之,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到你,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你所期待的盛世,肯定会出现的。”
“来,拿上这些肉,路上吃吧...不要一个劲的赶路,多休息...别总是想着与野兽厮杀,别伤着自己...”
“若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尽管下令,我一定全力而为之...若是忙完了,记得来看看我...”
刘恢认真的说着。
不知为何,刘长却沉默了起来,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在与你说话,知道了吗?”
刘长这才点了点头,“哥,我知道了。”
晁错就站在刘恢的身边,听着他们兄弟两人诉说衷肠,安静的看着刘长。
刘长这次没有再坐车,直接上了马,朝着兄长慎重的告别,随即勐地转身,骏马嘶鸣,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刘恢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弟弟,长叹了一声,苦涩的说道:“我是那般的怀念当初天禄阁的时日,只是我们这些兄弟,却是再也不可能聚齐了...如今的诸兄弟内,以我最多病...不知何时也要跟着大哥二哥他们去了...”
若是在平时,晁错定然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是,在此刻,晁错也想起了过往。
想起当初他们那些舍人们围在唐王身边,四处抓捕唐王,自己负责放哨的场景,晁错的脸上同样也是怀念。
“世事如此,大王不必悲伤。”
这番话,或是说给刘恢,又或是说给自己。
就在此时,只见远处那骏马去而复返,白色的骏马飞奔而来,刘恢和晁错都愣住了,这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只见刘长领着骑士们飞奔到了他们的面前,刘长举起了手里的马鞭,对准了晁错。
“险些忘了,昨日你还不曾回答呢!”
“你是与不是!
”
晁错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骑着白马的高大身影,勐地行礼,大声的回答道:
“臣是!
!”
刘长仰头大笑了起来,转身又飞驰而去了。
刘恢惊呆了,看着再次离开的弟弟,又看了看一旁保持着行礼模样的晁错。
“他这是怎么了??您是什么啊??”
“臣是晁错!”
“我....”
刘恢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侍者说道:“回去请个好点的太医令....”
.......
刘长快马加鞭,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中,骑士们跟随在他的身后,这一路走来,沿路都是耕作的百姓,肥沃的土地上杰出了累累硕果,看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刘长比跟张不疑相处了一天还要高兴,甚至堂而皇之的前往百姓家里混吃混喝。
这个时代的百姓极度好客,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甚至好客的有些偏执。
遇到贵客前来,宰杀家里最珍贵的牲畜来迎客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因为没有食物而宰人来迎接的也有...堪称是好客到十分恐怖的地步。
当然,在如今的盛世,倒也不至于宰人来请客。
刘长前往梁国时非常的着急,一路横冲直撞,可不知为何,当他往回走的时候,心情却非常的好,一路走走停停,遇到百姓家就要去讨水喝。
这么一路走来,用了许久,刘长方才来到了弘农。
刘长又在一处民居前停下来,叩起了大门。
一位老者狐疑的打开门,得知有贵人前来要些喝的,心里极为开心,急忙打开了大门,牵着刘长的手走进了屋内。
吕禄和窦广国对视了一眼,随即苦笑了起来。
“老丈啊,这些年里收成如何啊?”
“好啊,好啊...多仰赖圣天子的恩德,前些时日里为我们免去了农税,哈哈哈,家里都有储备的粮食了...”
这老人脸上的喜悦是藏不住的。
“老夫活了七十多年,就不曾见过百姓家里能有存粮的...”
“可是我听闻,上一年开始,各地又征收了农税啊,影响大吗?”
老人摇着头,“您有所不知啊,这新税,跟过去不同了,是有标准的,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粮产和收入也根本达不到缴纳税赋的标准,还是不必缴纳...我听闻啊,是国库里没有钱财了,圣天子也是无奈,粮食和钱财多的就多缴纳税赋,粮食和钱财少的就不必缴纳,这是圣天子对我们的怜悯啊。”
“可是我听说,各地的三老都说这样的制度谋害百姓,要起来反抗皇帝呢!”
“他们放屁!”
“我们这里的三老,就不曾如此,他是个有道德的人,多次给我们宣讲庙堂的政策...他说这些税赋是为了我们而设立的,您看到外头的道路了吗?这就是庙堂最近为我们修建的,若是没有税赋,如何修建呢?只有那些富贵人家,钱财多不胜数,却又那般贪婪,不愿意放弃一点点的...”
老人说着,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也是个福贵人,便不再说了。
刘长却大笑着说道:“您不必害怕,我绝非是那般贪婪小人,多劳多得,多得多缴,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
可老人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
刘长也不逼迫,随即又问起了其他的情况。
“当真是不敢想的盛世啊,老夫还清楚的记得,老夫年幼的时候,家里没有粮食,连着死了六个哥哥,没有衣服穿,就用草木来编成衣,偷偷到山里去挖野菜,还不能惊动官吏...每日都吃不上饭....只能为人奴仆...”
尤其是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最是知道当今时日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因此,这些人也是最仰慕刘长的。
“现在可不同了,我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成活了,孙子们还读起了书,哈哈哈,老夫这世代为奴的,没想到家里居然还能有认字的贤人...我的几个孙子都会写自己的名字...大儿子在耕地里忙碌,第二个儿子去了南阳做生意,第三个儿子当了亭卒,最小的儿子做了木匠,还在城内开了店铺,哈哈哈,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木器,可以找他的,他的手艺很不错...”
“我这闲居在家,孩子们也不让我多做什么,就帮着看看几个大孙子,院里有桑,屋内有台纺车,无事就与妻织布去贩卖...”
听着老丈的话,刘长很是开心,轻轻抚摸着胡须,神色满是得意。
“这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的!”
从这里离开后,刘长继续出发,却是进了弘农城内。
弘农县,这些年里的发展倒也不错,凭借着与长安的距离优势,发展迅勐,人来人往的。
刘长在沿街的商贩那里买了些吃的,正要从这里离开,却看到远处的马车排成了长龙,将整个道路都给堵住了。
刘长一愣,忍不住向那商贩询问道:“那边是有什么好吃的吗?”
“这位贵人,那里是县衙所在。”
“啊?县衙所在?那为何会堵成这样呢?”
商贩笑了起来,“这新来的县长,乃是个奇人,听闻他每七天才会办公一次,其余时日闭上大门,在府内睡觉,故而每过七日,县内外的官吏就会堵在道路上,都来拜见这位县长...”
这一刻,刘长的脸色顿时变得漆黑。
乃公都是七休三,你特么的七天就办一次公???
眼看刘长即将发作,吕禄急忙拉住了他,劝说道:“咳咳,请您勿要急躁...毕竟只是传闻。”
那商贩却有些不乐意了,“我能骗您不成?这件事是全县都知道的事情,这位县长年纪不大,却非常的傲慢,整日待在府内不出,自从他到来之后,我就不曾见过他出门....”
吕禄脸色一沉,暗道不好。
果然,刘长已经大步离开了这里。
“让一让,让一让!
”
刘长说着,很是无礼的推开了面前的官吏们,这些官吏的品级都不大,有的是县内的官吏,有的则是乡里的官吏,被人如此粗暴的推开,他们都想要发作,可是看到此人的身高,他们心里便不由得惧怕,急忙低下头来,不敢多说。
吕禄和窦广国急忙跟在刘长的身后,看着自家皇帝如此无礼的行为,他们也只是低着头,只希望没有人看到自己的脸。
当刘长一路来到了最前方的时候,一人却是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一身的劲装,看起来像是本地的武官。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乃公是都邮!
速速让开!
”
刘长大声叫嚷了起来,这县尉大惊失色,上下打量了刘长一眼,却也不知真假,正要再问,却被刘长一把推开,而门口两个守门的甲士,此刻也是连忙钻了进来,正要进去禀告,却被刘长一把抓住,“不必禀告!我自己进去看看!”
刘长一头撞了进去,吕禄却留在后头善后,他拿出了验传,证明他们天使的身份,官吏们这才不敢愤怒,急忙行礼拜见。
当刘长怒气冲冲的走进了内屋的时候,果然像是那商贩所说的一样。
一人正悠闲的躺在床榻上,满脸懒散,而有官吏跪坐在他的面前,正在禀告近期内的事情。
看到有人闯了进来,那人也并不慌张,只是好奇的询问道:“阁下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刘长打量着面前的人来。
这人年纪并不大,而脸色苍白,留着短须,言语傲慢,不似善类。
刘长冷笑了起来,说道:“我乃是郡里所派的都邮,听闻这里有县令怠慢政务,故而前来探查。”
年轻的县长缓缓起身,却还是坐在那床榻上,指着一旁,说道:“请您也坐下来吧,等我忙完手里的事情,就与您说。”
刘长一愣,却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坐在了一旁,认真的聆听了起来。
年轻人坐正之后,即刻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因为有三老曾反对陛下,就对县内所有的三老都如此的警惕,在他们没有犯下重罪的情况下,您就派人去监督他们,甚至去查找他们的罪行,这难道不是逼迫他们来反抗陛下吗?您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拜访县与乡三老,认真询问他们的想法,好言相劝,安抚住他们,同时宴请其中几位,让他们无法合谋...”
当此人说起了吩咐的时候,刘长的怒火却消散了些。
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无能的官吏啊,行策也是正奇结合,阴阳刚柔并济,几句话就告知了县丞该如何去做....
那他为什么要如此怠慢政务呢?
刘长正狐疑着,那人便让县丞离开了。
在县丞离开之后,年轻人不慌不忙的看向了刘长,说道:“是郡守派您前来的?”
“是的。”
“呵....早该来的,我也不必在这里虚度时日,如今您也看到了,我怠慢政务,不配担任县令,我稍后就写辞呈....”
年轻人说着,从一旁拿出了笔墨来。
这一刻,刘长再也忍不住了,他勐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此人的脖颈,直接将他抬了起来。
那年轻人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刘长只是稍微用力,他就被刘长直接举起,刘长死死瞪着他的双眼,质问道:“陛下给与你县令的职位,你就是这般报答陛下的恩情吗?怠慢政务,被发现后就要辞官?你就不怕皇帝诛你三族吗?!
”
听到这声暴呵,年轻人打量起了面前的人,顿时醒悟。
“臣有罪,请陛下宽恕!”
刘长一愣,远处的窦广国却急忙上前,拉着刘长,说道:“陛下...陛下勿要动怒,还是先放开他吧,我们慢慢说...”
刘长穿着粗气,缓缓放下了面前的年轻人。
“你叫什么名字?”
“臣汲暗,拜见陛下!”
“几安?什么鬼名字...”
刘长滴咕了起来,一旁的窦广国急忙解释道:“陛下...此人出身显赫,乃是卫地贵族,世代忠良,他更是上一年的太学第一,学问极为出众,学与黄老,力压儒法之学子,考核最佳,深得太子的喜爱....”
刘长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太学第一?就你这样的??”
汲暗脸色一沉,没有回答。
窦广国靠近了刘长的身边,低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人自幼体弱多病,不能长期在外办事,本来他才能非常出众,殿下对他非常的重视,认为他是自己未来的国相,就领着他去见北平侯,北平侯说....”
“啊?这里还有我老师的事情?我老师说什么?”
“北平侯说此人刚烈倨傲,目光短浅,有治理地方之能,却非治国之才,可为乡吏...”
窦广国低声说着,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感慨。
其实文人们还是很关注太学里的事情的,太学作为聚集了天下英才的地方,在这里的才俊们都很受关注,很早就有官员盯着太学,看看有那些人是可以结交的,可以当作盟友的。而这个汲暗,当初就在太学里苦读,他跟其他学子不同,他不喜欢出名,整日都躺在床榻上,不与人结交,苦读书,而他为人又极为正直,无论是对什么人,都能直言以对,纵然是太子亲自前来,他也是能直接劝谏太子的不足,对太子也没有半点的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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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跟他的交情越是深,他的劝谏也就越是直。
当时他在整个长安里的名声都很大,刘安总是将他带在身边,对他很是尊敬,甚至有些忌惮,不敢在他面前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大汉未来的国相预备役。
可惜,太子带着这位国相预备役,自信满满的去拜见北平侯的时候,北平侯对他的评价却并不高。
直接就将国相之才打成了乡吏之才。
大家也不知道向来和气的北平侯为什么要这般针对一个年轻人,反正,从那之后,围绕在汲暗身边的人就少了,虽然太子还是以原先的态度继续对待他,可是他在太学里却成了笑话,再往后,他从太学出来,却没有再被留在庙堂,直接丢到了地方,成为了县令。
对这个孤傲的年轻人来说,一个县令的官爵,或许是对他的羞辱。
而刘长此刻却冷笑了起来。
“今日看你的言行,老师说的果然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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