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厚德殿内传出了暴君式的笑声。
刘长亲切的扶着王同坐了下来,对这位王同,刘长还是非常熟悉的。
是刘长年幼时被绑...被请到唐国的大贤之一。
这位大贤当初还是那般的不情愿,总是想着离开唐国,好在先有张苍,后有张相如,硬是安抚住了他,这两人对他关照有加,尤其是张苍,将他当作半个弟子来对待,过去他曾协助盖公来治理唐国的学宫,在后来,他独当一面,成为了唐国学的大祭酒。
这些年里在唐国教导出了极为多的贤才,向各地都输送了很多有用的人才,就例如当今赵相袁盎,就曾受过他的教导。
在唐国生活了多年,自然是难免的沾染了些唐人风格。
当初那个君子般的大儒,如今看起来更有大儒之风了。
一大把的年纪,身体却很是硬朗,耍起拐杖来都是虎虎生风。
唐国的治学风格可能跟长安有些小区别,在那个地方,你想要让别人听你讲道理,比起长安来说要费劲点,毕竟都是良善人家,要让他们敞开心扉,接受圣人的洗礼,那就得先让他们对圣人的道理五体投地才行。
刘长摇起了头,看着跪坐在面前的杨何与司马谈,长叹了一声。
“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您何必亲自前来长安呢?”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他们也算不上是冒犯。”
“这位杨何,也不过是写了些文章,抨击朕,骂一骂太尉,说一说国相什么的,也没做其他的事情啊,虽然有些文章里对唐国也颇为不敬,可毕竟年轻嘛,不懂事也是正常的....”
王同顿时瞪圆了双眼。
杨何急忙辩解道:“我何曾对唐国不...”
“你的文章里不是有一句‘故圣王下贼邦,今圣天子治下如何’嘛?”
“你这个贼邦,值得是哪里啊?”
“我只是隐喻,我...”
杨何的话还不曾说完,王同就跳了起来,刘长赶忙将他拦住。
“王公,莫要动怒,莫要动怒...他这不懂事,改正就好,至少他的学问很不错啊,你看北平侯想替您管教他一下,还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公然说北平侯乃是败华夏德操的贼人,不配与他辩论....”
杨何瞪圆了双眼,“冤枉啊!
!”
“你的文章里不是说‘贤首不正,则华夏德操无矣’嘛?这贤首难道不是说当时为国相的北平侯嘛?”
“我是说当官的人品德...师父...我冤枉啊...”
杨何整个人都麻木了,看向王同的眼神里满是真诚。
老师请看看我的眼睛,我没有骗您啊,这就是纯粹的在我的文章里找茬来污蔑我啊!
王同的眼里已经是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因为,这位王同是一个张吹。
他非常的仰慕张苍,就跟浮丘伯仰慕刘长那般,曾多次写文章来吹张苍,他认为张苍的才能是整个儒家里最高的,要注意,他说的这个儒家第一,是说从孔子开始的所有儒家内第一。
而他给出的理由是,张苍乃是儒家第一个大国相。所谓大国相,就是像周,汉这样的天子之国,非诸侯国。
作为儒家第一个大国相,而且能做的如此出色,他肯定是儒家里最有才能的。
刘长觉得,其实从这个方向来看,好像人也没有说错。
反正在他面前抨击张相,是有些危险的事情。
他已经上了头,好在刘长死死拦住了他,“您勿要动怒,就算这些方面有欠缺,您看他教的弟子还不错啊,尤其是司马谈,当初就有聪慧的名声,您看看现在,教的多好啊,前几天遇到骗子,还要去帮助,不惜助长这种风气,也要成全自己的名声...实在是令人感动....”
“此处是厚德殿,实在不是动手的地方,王公若是想要教导他们,可以等稍后...但是对他们不要太严厉,要宽容些,朕对他们就很宽容,对这位杨君,朕赦免了他三次的罪行,他也很是感激,被我赦免之后,就上书来指责朕...”
杨何与司马谈此刻都是瑟瑟发抖。
王同没有再看向他们,只是看他那握着拐杖微微颤抖的手,就知道稍后肯定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
王同暂且放下了弟子们的事情,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王同对太学非常的不满。
“陛下,自从这申培开始负责太学之后,太学就越发的不中用了。”
王同皱起了眉头,很是严肃的说道:“这些年里,参与太学考核的人越来越多,而太学的名额却固定不变,很多有才华的人都无法进入太学,太学多看出身,贫苦人家能入太学者少之又少,另外,这太学内部,也是愈发的混乱,诸多学派互相攻击....”
“臣以为,今日已不同与往日,过去禁止各地的学宫,是因为要集权与庙堂,不能让地方官随意任命贤才,可如今的太学,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直接为官的地方,地方官也受到了诸多的限制,各地都需要考核,不存在直接提拔的情况,故而请陛下改变原先的政策,允许地方的学宫,允许地方设立太学,哪怕不愿意赐予太学之名,若是能放开国学的限制,也是可以的...”
王同说起了很多的事情,大多都是关于地方启蒙体系的。
地方如今是从县学开始,县学启蒙,优秀的人进入郡学或国学来深造,进行全方面的培养,更优秀的人前往太学治百家,选择最擅长的一门学问,这是刘长理想状态下的三级升学。
可王同却对目前这个制度有很大的看法。
“庙堂施行这样的政策是为了养贤,而如今县学时日太长,国学太短,此为本末倒置...庙堂耗费大量的钱财,精力却多耗费在县学里,当然,基础是很重要,可是在财政并非是那么的充裕的情况下,是不是应当更重视郡国之学呢?从这里出来的人,才是大汉所需要的真正贤才啊....”
刘长很认真的聆听了对方的建议。
“您说的这些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吧,北平侯如今就在长安,您可以与他先商谈这件事,询问他的意见。”
“若是你们联合上书,我就告知与群臣,使其进行。”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王同这才拜别了刘长,在送他离开的时候,刘长也没有忘记嘱咐他,“管教弟子不必太严厉,让他们能明白错误就好,可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在王同带着弟子离开之后,吕禄方才走上前来,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摇着头。
“嗯,在朕的帮助下,以后大概就看不到杨何的那些文章了。”
刘长颇为得意的说道。
吕禄却很认真的说道:“陛下,这些我不是很在意,我只是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他那些文章的?还能如此准确的进行陷...告状?”
“朕自幼苦读,知道这些不是很正常嘛?”
吕禄却再次询问道:“是窦广国嘛?”
“是安。”
“果然如此!”
吕禄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自家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最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从文章上抓住别人的把柄?原来是请了刘安来相助,这就说的过去了。
“可您怎么会提前准备好这些呢?”
“王同刚进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陛下英明....”
吕禄衷心的说着,每当陛下要做这种类似报复别人的事情的时候,就是这般的聪慧,准备妥当,处心积虑,若是这心思能用在国事上,大汉何愁不兴啊!
大概是因为报复成功,刘长的心情非常不错,吃饭都比平日里多了些,吃好了饭,就朝着长乐宫赶了过去。
........
“轻点...嘶...”
刘赐躺在床榻上,刘良摇晃着头,轻轻为他上药。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
“你的屁股迟早要被打烂了...肿的比阿父的头还大。”
刘赐骂骂咧咧的说道:“都是因为大哥嫉妒我的原因啊,迁和彘都喜欢我,不喜欢他,处处效彷我,大哥很嫉妒,就出手打了我一顿...”
刘良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你都教了他们些什么啊?”
“我就是带着他们去玩,鬼知道他们跟着我学了什么,我这个人又不差,他们就算学我,肯定也没学到什么坏东西啊...”
“赐啊,迁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你可不能把孩子往歧路上带啊,若是效彷你,那还了得?”
“不是,你什么意思?学我就是走向歧途??”
“反正大汉皇帝不可能三天挨一顿毒打吧?”
刘赐龇牙咧嘴的说道:“这可说不好,就阿父那个性子,你说他年少的时候就没挨过打吗?我觉得,他可能挨的比我还狠!”
“胡说八道,阿父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与你这般呢?”
刘良擦好了药,坐在了刘赐的身边,刘赐却很是不在意。
“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无论是当皇帝,还是当王,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做些对社稷百姓有用的事情,哪怕你就是如北平侯那般好色,如阿父那般凶残,如张相那般谄媚,你都是贤人,若是你什么都做不好,就算你有我这样的品德,那也是无用的。”
刘良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刘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君王要做对社稷百姓有用的事情,也分很多种的,有的君王像我阿父这般,私德不好说,但是能用人,政令执行的好,也有君王像梁王那样,什么事也不做,可也不折腾百姓,风调雨顺,百姓也算富裕,有的君王像过去的楚王,不施行什么政令,召集了一大群的学问家,专心搞文治的,不也是很好吗?方法有很多种,所谓的有用的事情,同样也分很多种的...”
刘良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你不必开导我,我确实没有什么才能...但是我将来也定然不会折腾百姓。”
“四弟啊,我不是说你...”
“你才是四弟...”
刘赐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双手撑着,认真的看着刘良,说道:“当君王不需要自己具备什么才能,能用人,知道爱惜百姓就可以了...你要多去交朋友,多去外头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只有见到的人足够多,你才能知道人是什么样的...你看我整日在外,并非是去玩耍的,主要就是为了增加自己的阅历,去看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你身边不是有很多的文赋家吗?带着他们去各地走一走啊...”
“你待在宫内能学到什么呢?老师所教导的那些,可不能用来治理国家啊,你看看姈,不也是整日在外头熘达吗?”
刘赐正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对了,我已经两天都没有见到这厮了,这厮去了哪里啊?”
“在大哥身边吧...”
“呵,定然是去找那个姓卫的去了,将来我就国的时候,非要将这厮给带去夏国!”
刘良没有在意刘赐的叫嚣,安静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刘良自幼体弱多病,比兄弟们都要瘦弱许多,而因为多病的缘故,家里人都比较护着他,刘长对他的态度也很温和,而在刘长的诸多孩子里,他也是最为低调的那一个。
有些时候,想着自己的兄弟们,刘良莫名的会感受到一些自卑。
大哥的能力不必多说,二哥的武艺为人都是一流,哪怕是四弟,看似顽劣不堪,不可救药,可他的人脉遍布整个长安,跟谁都能处成朋友,眼光毒辣,做事果断,其实阿父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哪怕是最小的妹妹,也是那般的勇武,有着大志向,深受家中大人的喜爱,在兵法等方面尤其的有天赋。
唯独自己,平平无奇,几乎没有任何特长,没有任何能说的出口的能力。
实在是让家中人失望。
这次,阿父吩咐前往自己北地,代为犒劳季布在内的大臣,还有两天就要出发了,可刘良却有些束手无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若是自己的兄弟们去,肯定能做的很好吧。
刘良再次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住所里,刘赐的话却不断的在心里回响着。
他终于站起身来,不若去外头看看?
刘良带上了两位近侍,走出了皇宫。
这是他头次没有理由的外出,过去外出往往是因为阿父和阿母的吩咐。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在这长安里漫无目的的转了起来。
可是,这过路的人看到自己怎么都像是在躲避呢?
就这般转悠着,不知不觉,刘良已经来到了太学附近。
这里是长安最为热闹的地方,能看到不少的学子们聚集在一起商谈学问,进行辩论,刘良就安静的听着他们的辩论,等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候,也跟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有一人正一瘸一拐的从这里路过,看着与弟弟一般的走路姿势,刘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人注意到了刘良,当即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
可多看了几眼,似乎发现了不对,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方才走上前,朝着刘良行礼拜见。
刘良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急忙回礼。
“认错了人,险些在您面前失礼,请您恕罪。”
“您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看您的模样,也能猜出您的身份来。”
刘良顿时对面前这个人有些好奇,问起了他的姓名。
“我叫司马谈,乃是太史令司马喜的儿子。”
“哦!原来是司马公之子!”
刘良随即又看向了他的腿,“那您这腿是...”
“唉,说来话长,您还是莫要询问了...”
刘良急忙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来,这个送给您,这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我一直都是常备在身边,以备...嗯,反正您可以试试,效果很好。”
司马谈一愣,认真的接过瓷器,随即感慨道:“您与您的兄弟,真的是截然不同,多谢您的厚爱。”
“你与我的兄弟有过节?”
司马谈挠了挠头,说道:“长安里谁与夏王没有过节啊...夏王多次来骚扰我的老师,我们那时所相识的...”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这算是刘良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了。
两人言谈甚欢,刘良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与人说这么多的话。
“我看您似乎有什么心事?”
“是这样的,我阿父准备让我前往北地,看望在那里赈灾的大臣们...我有些害怕,不知该如何去做...”
司马谈眼前一亮,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现在有位大贤就在长安,此人学问渊博,什么都知道,我带着您去找他吧,他一定能给您很好的建议!”
“啊?”
刘良惊呆了,急忙抽出手来,有些无奈的说道:“怎么好去打扰大贤...我这...”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到四五个女子从马车上跳了出来,为首者指着刘良骂道:“果然是在你这里!你个没良心的骗子!
姐妹们!打他!
”
那一刻,刘良瞪圆了双眼,司马谈拉着他就跑。
就看到方才还一瘸一拐的司马谈此刻健步如飞。
“快走!快走!对女子又不能还手!也未必会听您解释!
”
刘良此刻也反应过来,边跑边骂道:“难怪这厮让我多出去走走!
”
“挨的少了!
挨的少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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