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玩意拿回去!
”
“朕不需要这弓箭,朕需要的是粮食!
”
当刘长掐着肃慎使者的脖颈,将他举起来使劲摇晃的时候,肃慎使者只觉得天旋地转,双眼发黑,这位副使是懂得些雅言的,他急忙大叫道:“陛下!
肃慎也无粮啊!
我们向来是以弓箭来献给贤明的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刘长丢在了地上。
“朕的贤明,不必几把破弓箭来证明!”
“想要朝贡,就拿出点让朕心满意足的东西来,否则,燕王明日出兵,后日就砍了你们的王,将他的头挂在城墙之上!”
刘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凶狠,吕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发憷,就陛下这番行为,若是被史官所记载下来,那就真的是要超过桀纣了,就是桀纣,也没听说过殴打来朝贡的使者,逼迫他们交出更多东西来的,别说桀纣,就是在秦国,面对陇西外来朝贡献礼的外邦,秦王都是客客气气的,还给与了人家爵位,重用他们的族人。
何况还是这般的祥瑞呢??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暴君之中的暴君,都已经没有底线了,桀纣都不足以相提并论了。
可吕禄却挺敬佩陛下的。
他跟外头那些大叫着桀纣的群臣不同,他很明白自家陛下想要做什么,大汉一直都是贯彻礼教,也就是要脸,这甚至影响了数千年,可有的时候,就是要脸要过头了,俗称:打肿脸充胖子。面对这些小国的朝贡,却非要赏赐七八倍的东西,说是要彰显大汉的大国风范,那小国当然也就乐于朝贡,每年朝贡还能挣到不少东西,这多好啊。
大汉不能“与民争利”,还不能与“小邦争利”。
吕禄是不太能理解的,既然自己要强,还能庇护人家,那干嘛还要搞这么一套东西呢?
反正目前陛下就是要改变这种风气,为了改变这种风气,他甚至能做出在别人眼里残暴至极的行为来,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誉,甘愿背负如此恶名。
刘长却还在逼问着。
“没有粮食??”
“那牛和羊总得有吧??”
使者苦涩的摇着头,肃慎所居住的地方,农耕和畜牧都不发达。
“铜铁总得有吧?”
使者再次摇着头。
刘长这下有些急了。
吕禄叹息着,陛下这一心为了大汉天下,这样的人不叫圣天子,什么样的人能叫圣天子呢?如此君王,实在令人敬佩啊,自己当初真的是没有跟错....想到陛下背负了这么多,吕禄甚至都有些热泪盈眶,心里很是感动,谁说陛下是个昏庸的君王呢?
“那美人总是有的吧?就那种面相清秀的,身材修长的,有没有?”
刘长再次询问。
那一刻,吕禄目瞪口呆,心里的感动顿时消失,他惊诧的看向了皇帝。
使者迟疑了片刻,急忙点着头,“有!有!”
刘长大喜,拍着手叫道:“哈哈哈,好,那就每年给朕送三百个...”
“咳咳!
”
吕禄连忙打断了刘长的发言,惊恐的说道:“陛下,不可啊,您这是要开先河的呀,怎么能开这样的先河呢?!”
刘长惊醒,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就要一百?”
“一个都不能要!”
刘长无奈的看向了面前的使者,“除了这弓箭,你们还有什么?”
“陛下,我们有适合做弓的木,对了,我们还有猪,非常多的猪....”
刘长跟他定下了每年要交的贡品,这才让他离开,回去休息,走在路上,有使者看着那位副使,询问道:“您怎么可以答应他们每年给四千头猪呢,我们哪里有四千头猪啊,我们都是渔猎为生....”
“我们是没有,可我们身边的挹娄有啊!”
挹娄人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在历史上都是比较有名的。
“可那是挹娄人的猪,又不是我们的,这如何....”
副使冷笑了起来,“大汉需要,他们敢不给??何况,如今我们可是大汉朝贡国啊,他若是不给,那我们动手便是了...燕国骑兵随时能从扶余赶到我们那边去....”
那人顿时明白了,他眼前一亮,“您是准备...”
“不错,以大汉的力量,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兼并周围的部族,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如此看来,其实朝贡也很值得!”
厚德殿内,吕禄还在喋喋不休的跟刘长讲述着道理。
“陛下啊,往后您再处置这般大事的时候,切不可以私欲来办事啊,岂能如此,岂能如此啊....”
“咳咳,其实吧,朕是想要人口,并非是美人,就是像徐福那样,让他们每年献上三百童男童女,补充边塞人口...”
“您又不是河伯,难道还想要每年吃上三百个童男童女吗??”
“对了,晁错那厮如何?可曾认罪?”
刘长很是生硬的撇开了话题,吕禄迟疑了片刻,“应该是能起来了,不过,还不曾上书请罪...”
对晁错,刘长的意见很大,这个人好用是好用,就是有些缺点太明显,不长眼,总是在没必要的问题上激怒自己。
就在君臣两人吐槽着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用尽各种话来谩骂的时候,刘勃的一声阿父却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刘勃蹦蹦跳跳的走进了厚德殿内,如今的他,甚至穿上了一身儒袍,看起来很是可爱。
刘长大笑着,即刻伸出了双手,任由刘勃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太学内今日有辩论,老师忙着去救治伤员,就让我先回来了。”
“哦,那今日又学了什么啊?”
“论语!”
“哈哈哈,不错,不错。”
刘长对浮丘伯的教学方式还是非常满意的,这位知道儒家的学问对娃娃来说有难度,因此特意将儒家的很多思想编成了故事,来灌输刘勃,让他去理解,在浮丘伯这样的教学之下,刘勃还真的学到了不少东西,有的时候也能说几个故事来逗乐刘长他们。
刘勃生性乖巧,从不主动惹事,跟阿父还是不同的,浮丘伯最初还担心这会是一个缩小版的长老爷,会将太学弄得鸡犬不宁,可后来才发现,这简直就是老刘家罕见的老实人,跟他二伯父一模一样。
刘盈自幼乖巧,对待他人都是彬彬有礼,除了一些特殊爱好之外,还真的就没有什么缺点。
老刘家子不类父的情况是非常常见的,比如高皇帝的儿子刘盈像楚王,儿子刘长像楚王,当然,两个楚王不是同一个,然后刘安像吴王,刘勃像太上皇,刘盈家的刘祥像刘长,刘恒家的刘启像刘长,刘肥家的刘卬像刘长,刘鼻家的刘贤像刘长.....
宗室的含长量还是非常高的。
好在,刘长目前年纪较大的两个儿子,看起来都还不错,诸侯王像刘盈并非是什么坏事,其实刘盈这样的性格当诸侯王那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刘勃又不是长子,像二伯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浮丘伯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乖巧的弟子,不只是浮丘伯,整个太学的弟子们都知道了代王跟着浮丘伯学习的事情,常常拿着零食来看望代王,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想将来能去代国当个官,当然也有的纯粹就是喜欢这个乖巧的孩子。
“阿父,我学会了孝顺的道理!”
“哦?孝顺?你说,要如何孝顺我啊?”
“等阿父快要病死的时候,我会亲自跑遍天下,给阿父请最好的名医!”
刘勃信誓旦旦的说道。
刘长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随即侧着头对一旁的吕禄低声说道:“太学扩建的事情往后拖几天吧。”
“唯!
”
............
唐国,晋阳。
刘安恍忽的看着面前这雄伟热闹的城池,他有种返回长安的感觉。
刘安领着舍人们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唐国,一来是长长见识,二来就是对塞外的诸事。
唐国果然是别有一番风景的,别的不说,就是那一路上脸上刻着字,光着头,面无胡须的人,就是其他地方所看不到的,刘安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很多驿站都休息了,在这些驿站里,甚至有受了肉刑的官吏,这让刘安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你受了刑还能当官吏啊??
从河内往前走,画风顿时就变了,不再是那种平坦的耕地,处处都能看到胡人打扮的汉人,以及穿着汉服的胡人,有些时候,刘安都分不清面前这到底是什么人,在融合这方面,唐国做的是相当的彻底,大批的月氏人进入唐国,随即前往各个郡县,在这里结婚生子,有的干脆就放弃了游牧,开始本分的耕作,甚至是读书,当官。
于是乎,唐国就出现了很多不会骑马的月氏人,每当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这些人总是摇头不语。
不只是月氏人,匈奴人,丁零人,东胡人,来自各地的百姓分别定居在唐国各地,彼此文化交流,血脉交融,产生了全新的唐国文化,这里的人穿着就与中原不太一样,他们都喜欢穿便捷的胡衣,有点类似赵国的服饰,可若是你对唐国人说这是赵国服饰,他们就会来打你,这可是我们唐国的服饰!
在饮食上,唐国人也更加爱吃肉,家家户户基本都养着些家禽和牲畜,同时语言也变得更加粗壮,带着些腔调。
在这里,基本上你是分不清谁是胡人,谁是汉人的,若是询问,他们就会告诉你,这里的都是唐人!
这种情况对毛长这种儒生来说,打击还是非常大的。
“没有想到,在如此盛世,大汉之民居然被发左衽矣!
”
毛长是不太能接受这种情况的,在他看来,唐国已经野蛮化了,他们都吃胡人的瓜果,喜欢穿胡人的衣裳,弹奏胡人的音乐,甚至连口音都带上了胡人的腔调,这就是孔子说的“被发左衽矣”吧!
可冯唐却并不这么看,他认为,这种交融是好事,唐国就是因为其包容,才能在短期内使得国家大治,人口充实,况且,他们说的都是雅言,怎么会是胡人之音呢?按着这个说法来,那楚吴那更加难懂的方言,不就是蛮夷之中的蛮夷了吗?
刘安只是好奇,他沿路都是观察着这个国家。
凶悍,野蛮,却又格外的热情,奔放,豪迈。
刘安忽然意识到,这个国家的特点居然跟自己阿父的性格有点相似,或许国君真的能塑造一个国家的风气?
这一路所见到的唐国人,桀骜不驯,同时又很健谈,从来都不会拘束,哪怕是面对太子也是一样,而且说起赵国的时候就很是不屑,这不就是阿父吗??
反正刘安在唐国,看谁都像是阿父,似乎这一整个国家,都是刘长。
当他来到了晋阳的时候,三公亲自出来迎接。
国相张相如,太尉李左车,御史朱建。
这三位对太子还是相当敬重的,没有因为自己是刘长老臣的身份就对太子有轻视。
刘安也急忙回礼。
张相如笑着说道:“太子类父啊,这模样倒是与陛下如出一辙....”
刘安一愣,其实他长得有些像阿母,眼睛和鼻子都有点像外大父曹参,只有脸型像阿父,他笑着说道:“阿父常常说您办事稳重,是可以将大事托付的贤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听到刘安的话,几个大臣都是有些惊讶,他们早就听闻刘安有贤名,可心里都不太相信,因为跟刘长接触的太久了,自然也就不会相信他会有个翩翩君子般的儿子,可如今看到这般温和,讲礼的君子安,他们终于是相信了,难得来了个会说人话的!
刘安随即热情的与这位交谈了起来,言语诚恳,引经据典。
几个人带着刘安回了都城,刘安让他们与自己同乘马车,对他们非常的恭敬。
东阳侯张相如勉强能算在开国大臣的行列里,他起事很早,可并非一开始就投奔刘邦的,是在楚汉之战时才跟随刘邦的,而且年纪也比较小,因此没有封侯,直到后来平定陈豨叛乱,他立下了大功,这才得封为东阳侯,食一千三百户。
在后来的匈奴之战里,他也是屡次建立战功,食邑也达到了三千八百户。
他为人谨慎,性格沉稳,又不失干劲,故而被刘长所重用,成为了唐国相,至于李左车,那是韩信的手下败将,可战略一流,目前统帅着唐国的军队,朱建比起他们要低调很多,可唐国如今大治,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刘安对这些人都是垂涎三尺的状态。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那个昏庸的阿父,是如何能得到这么多贤才们的拥戴呢??
为什么自己麾下就没有这么多的强人啊!
曾经困扰了刘长二十多年的问题,如今也开始困扰着刘安。
在他们的陪同下,刘安好奇的转遍了整个晋阳,对这里有了更加充分的认知,道路上,随时都能看到有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甲士很快就出现了,他们的执法跟长安也不同,通常是拳打脚踢的就开始了,刘安觉得,若是将自己的那些群贤丢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很乖巧听话,这里的百姓像个强盗,连特么的甲士都像个强盗。
“殿下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唐国的强盗是什么样子的。”
“唐国并没有强盗贼寇....”
刘安只是笑了笑,回到了唐王宫,这里比他所想的要奢华很多,当初刘长就是完全按着未央宫的形状来建设的,相当僭越,僭越到刘安都有些不敢住了,看看阿父取的这名字,小未央宫,小宣誓殿,小椒房殿,小长信殿...这完全就是在复刻未央宫啊,果然,阿父一开始就保藏了谋反的心思,很早就在准备着这件事了。
刘安更加确信了。
坐在小宣誓殿的上位,刘安只觉得是那么的不自在。
周围跟阿父的宣誓殿差不多,甚至连这个座位,刘安坐在这里,就感觉阿父升了天一样。
唐国群臣却没有多说什么,看来是已经习惯了。
“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塞外之事。”
“燕国击败朝鲜扶余,获得大量的土地,南越和吴也在南方开疆扩土,唯独我唐国,实力最强,却没有什么动作,这如何能行呢?我已经决定了,必须要开塞外之土地,在那里修建城池,将唐国变的比大汉...比燕国还要大!”
听着这熟悉的改口,唐国的群臣们格外激动。
对,对,就是这个味道!
是大王的亲儿子!
刘安本以为,自己这么说,肯定会遭到群臣的反对,可没有想到,李左车站起身来,说道:“请陛下现在就派我出兵,我愿意负责这件事!
”
张想如也起身,认真的说道:“唐国之塞外,多为原野,都是些很好的牧场,我们可以修建道路,沿路修建驿站,隔着一段距离就修建城池,将整个塞外都囊括在唐国的版图之内!
到时候,我大唐的疆域,就没有人可以媲美了!”
“唐国也需要大量的优质牧场,正好让这些人为我们所用!”
御史起身,“对,我们国内也有大量的牧民,他们也需要牧场,我们可以采取农耕和游牧并进的方式,彻底将塞外变成大唐的郡县!
!”
看着这些比自己还要激动的好战派们,刘安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地方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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