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都发表了意见之后,老皇帝顺势说:“那就这么定了。”
玉柱等的就是这一刻,老皇帝公开表了态之后,他忽然捂住肚子,说:“回汗阿玛,臣儿吃坏了肚子,恐有碍观瞻,必须马上去解决。”
不等老皇帝发话,玉柱拔腿就跑了。
“啊,岂有此理。”
“禀主子爷,玉柱君前失仪,奴才必须参他。”
“皇上,玉柱太不知道轻重了,必须给予严惩。”
“主子爷,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还是太年轻了……”
玉柱这一跑,出任会试总裁的机会,立时就被搅黄了。
方才还在大赞玉柱的重臣们,改为对玉柱口诛笔伐,口口声声的要严惩失礼的玉柱。
老皇帝那可是地道的明白人,他比谁都清楚,玉柱的懒病又犯了,懒筋又该抽了。
果然,散朝之后,玉柱老老实实的跪到老皇帝的腿边,瓮声瓮气的说:“臣儿不乐意进贡院,要关好几个月,那太难熬了。”
老皇帝望着当众耍流氓,私下里说真话的玉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的惩罚他了。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君前失仪,又不能不惩罚。
老皇帝反而头疼了!
“哼,朕太宠你了,让你狂得没了边际,竟敢公然找借口,当众失仪?”老皇帝盯着玉柱,冷冷的问,“说吧,朕该怎么罚你?”
“要不,罚俸三年吧?”玉柱继续涎着脸,摆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派头。
“罚俸?这算什么惩罚?”老皇帝简直快要气笑了,小混蛋很擅长避重就轻。
“那就罢了署理的礼部尚书吧?说句心里话,我才不想出这种风头。我年纪轻轻的,和一堆白胡子老头站一堆,甚是无趣。”玉柱宁可不当一部尚书,也不想太累了。
老皇帝看清楚了玉柱真的是不想揽权,心里的火气,也就渐渐的消退了下去。
“不成,还是太轻了。”老皇帝有心看看玉柱的底线,故意逼了他一下。
谁料,玉柱却说:“若是连步军统领一起罢了,那臣儿就太感谢汗阿玛了。”异常坦荡的不想抓权。
玉柱一退再退,老皇帝反而于心不忍了。
今天的事儿,本质上,是老皇帝的疑心病,又发作了。
玉柱在君前失仪,等是送了把柄给老皇帝收拾他,配合得异常之默契。
这人呐,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玉柱越是乖顺的不想揽权,老皇帝反而觉得,是不是太过委屈了他?
废太子胤礽,从来都是只知拱卒,不懂卧马盘巢。
和老皇帝硬来,废太子的结局,自然是异常惨澹的。
玉柱就不同了,只要老皇帝动念头想锤他,他就索性躺平了。
任由老皇帝随便锤,打死也不硬扛着,这便是玉柱在老皇帝身边的生存哲学。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老皇帝的亲儿子都被圈禁了两个,更何况玉柱这个义子呢?
玉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老八和老十四他们暂时安静了,这个才是老皇帝起疑心的主因。
老皇帝举目一看,哦,就玉柱跳得高,不收拾他,收拾谁?
“嗯,你倒是想得美,又想去汤山躲懒了?”老皇帝一直记得,上次玉柱撂了挑子后,在汤山连造了好些个娃,大大的开枝散了叶,让佟国维乐得合不拢嘴。
事实俱在,玉柱不当差的时候,那是真心安于享乐,成天泡在美人堆里,吃香的,喝辣的,乐不思蜀!
隆科多捞回去的银子,数不胜数,足够玉柱尽情的挥霍。
“嗯,君前重大失仪,你继续担任礼部尚书,显然就不合时宜了。嗯,汤炳在顺天府政绩很一般,不如,你去替他吧。”康熙又想给玉柱加担子了。
在康熙朝,一般的知府,都是正四品。但是,顺天府尹和奉天府尹却是正三品。
按制,二品以上的衙门,才可以用银印。然而,顺天府衙门也是银印。
京城,乃是首善之地,顺天府尹就相当于以前的京兆尹,位置格外重要。
玉柱连连摆手说:“顺天府的破事儿太多了,臣儿吃不得那个苦,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若是兼了顺天府尹,玉柱就是军政一把抓了,那个实权简直是滔天了。
实际上,玉柱只想抓紧了兵权,等时机成熟之后,他就效彷隆科多的老套路,拥新君而令天下。
但是,老皇帝明显受了刺激,觉得玉柱的懒筋该抽了,必须找个事务繁多的衙门,让他忙碌起来。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老皇帝下了决心后,一锤定音,再无更改的余地。
“老爷子,岂有弟子夺恩师之位的道理?”玉柱还想挣扎着,不肯就范。
老皇帝微微一笑,说:“汤炳适合做学问,就让他接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吧。”
玉柱心里明白,老皇帝这么做,看似增加了他的权势。实际上,让汤炳靠边站了之后,反而剪了玉柱的羽翼,让他的小派系少占了一个异常重要的位置。
官场上的占位置,并不是玉柱身上的兼职越多越好。而是,玉派小集团的人,各自站到实权的位置上。
必须承认,老皇帝的手段异常高明。
因为,大清会典里明文规定了,顺天府尹只许一任,非特旨加恩不得连任。
满打满算,玉柱上任后,顶多当三年的府尹,就必须离任了。
一旦玉柱离任,顺天府尹的宝座,必然会被安排给别的人。
这个帝王心术的套路,乾隆比康熙玩得更加的娴熟。
和珅,和中堂的身上,有好几十个兼职。但是,和党的成员,却没有遍及朝野的要害位置。
乾隆始终牵着和珅的线,不让其权势过大,以免威胁到了皇权。
临驾崩之前,乾隆也一直牢牢的掌握着朝廷的大权。
而和中堂,从来就不是掌握大政的权臣,而是乾隆的宠臣。
所以,嘉庆上台后,杀和中堂,并不比杀一只鸡更难。
反观康熙擒鳌拜,那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和工夫啊!
多尔衮活着的时候,顺治公开叫皇父摄政王,私下里喊汗阿玛,舔得比谁都起劲儿。
所以,真正的权臣多尔衮死后,遭到了顺治帝的彻底清算。
同理,万历都二十岁了,国家大权依旧把持在李太后、张居正和冯保的手心里,他岂能不暗恨于心?
张居正刚死不久,张家就被彻底的清算了。张家人,饿死的,上吊死的,惨况都被记入了史书。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是一般政客的想法。
玉柱的心态甚佳,他是反其道而行的。
一言以蔽之,老皇帝想削弱玉党小集团的时候,玉柱不仅不积极抵抗,反而索性躺平了。
这么一来,老皇帝就要念及玉柱的各种好处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
废太子和老皇帝之间,螺旋上升的权力斗争,玉柱看得比谁都清楚。
越是加码搞对抗,越要挨更重的狠锤,这便是老皇帝的脾气。
从胤礽的两次被废,老大的被圈禁,老八的被彻底放弃,都证明了,玉柱没有看错老皇帝的习性。
一朝天子一朝臣。
康熙就是这么个脾气,玉柱已经摸准了。
“我只干半年,可以不?”玉柱还是不肯就范,故意和老皇帝讨价还价。
老皇帝被气笑了,旁人是惟恐权柄不重,玉柱倒好,生怕事务太多,耽误了享乐。
“甭想,三年一任,半天也不能少。”老皇帝较了真,玉柱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消息传开后,再无人敢轻视玉柱了。
表面上,玉柱从礼部尚书位置上,被拉了下来,大大的丢了面子。
实际上,玉柱兼任了正三品的顺天府尹后,等于是军政一把抓了。
在整个京城里,头号大实权派,非玉柱莫属。
玉柱还没正式上任呢,孙承运就来找他了。
“弟弟,十好几个开书寓的老板娘们,都托我给你递个话。梳笼银和赎身银全免,花魁任你挑着包月或是包年,费用全免。”孙承运笑嘻嘻的说,“给我的递话银,每个老板娘一千两,这个是老规矩了,不值一提。顺带着,我也沾了你的光,我去梳笼的话,不仅优先挑选,而且梳笼银只收三成。”
玉柱心里明白,所谓的三成梳笼银,不过是个名目罢了,实际是把黄花大姑娘,白送给孙承运破瓜了。
以前,玉柱刚任步军统领的时候,知名的书寓老板娘,也有各种名目的效敬。
但是,那个时候的玉柱,只是掌握了治安上的伤害权而已,并没有掌握开办书寓的审批大权。
所以,送来的效敬大多是银子罢了,没人肯拿出所有花魁的梳笼权,来贿赂玉柱。
如今则迥然不同了,身兼顺天府尹和步军统领的玉柱,实质上,成了那些书寓老板娘的活祖宗。
只要想在京城里安稳的开书寓赚大钱,不管是个啥问题,绝无可能绕过玉柱这尊大佛。
说白了吧,现在的玉柱,根本不用发话,只须使个眼色,呶呶嘴唇,孝敬不周全的书寓老板娘就要家破人亡,且不得好死。
“好弟弟,我早就瞧上了梅苑书寓的一个花魁,名叫赛西施。我和她吹了个牛,说我是你的哥哥,她非不信。好弟弟,你就赏我个薄面,陪我去一趟,帮我撑个门面,可好?”孙承运扯住玉柱的袖口,左右摇晃着连连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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