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年氏?”玉柱吃惊的问孙承运。
孙承运笑着说:“汉军镶白旗下,前任湖广巡抚年遐龄的次女,年氏。”
“哦,原来真的是她啊?”玉柱笑了,这还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好家伙,年遐龄居然想掏银子,买通了撂牌子,免得女儿守了活寡?
这个年氏,才是老四的真爱。
早在雍正二年,老四就想对年羹尧下手了,碍着年妃重病缠身,一直隐忍不发。
玉柱很清楚,年氏成了老四的侧福晋之后,此后十一年间,所有出生的老四子女,都由年氏包办了。
“年则尧,打算出多少银子?”玉柱笑眯眯的问孙承运。
“这个数。”孙承运伸出两根手指头,意思是说,两万两银子,又补充说,“给了我一千两的递话银。”
所谓递话银,就是年则尧出钱,买通孙承运,请他在玉柱的跟前,递个准话的开销。
玉柱点点头说,“嗯,这样的诚意,确实足够了。”
两万两银子,就买个撂了年氏牌子,年遐龄确实下了血本。
和年羹尧不同,年遐龄的脑子一直很清醒,他始终认为:刻薄寡恩的老四,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所以,年羹尧和老四走近了之后,年遐龄不仅主动和亲儿子疏远了,还告戒长子年希尧和亲近的几个侄子,少和年羹尧来往,免得将来招惹天大的祸事。
必须承认,姜就是老的辣。
正因为年遐龄看得很远,带着整个家族疏远了年羹尧,等到雍正彻底清算年羹尧的时候,整个年家才幸存了下来。
“弟弟,年则尧说了,银子不够,还可以再商量。”
此话一出,玉柱瞬间明白了,年遐龄是担心,年氏被指给老四。
还是那句老话,姜是老的辣,而且,不是一般的辣,眼光极其精准。
说白了,年羹尧也不是傻子,在亲妹妹没有成为老四的侧福晋之前,他对老四也是若即若离的态度,并未彻底的站队。
老电视剧里,年羹尧依靠老四崛起于熙朝官场,这个其实是改编的段子罢了。
真实的情况是,才华横溢的年羹尧自己很争气,他身为汉军旗人,居然考中了二甲赐进士出身,由此获得了康熙的赏识。
玉柱正是看到了年羹尧的先例,这才下狠心,闭门苦读书,发誓要中进士。
时至今日,事实证明,玉柱的路,走对了。
比玉柱大十一岁的年羹尧,现为从二品的四川巡抚。
玉柱自己呢,最高的官职,已经是正二品的正蓝旗汉军副都统了。
再说了,四川巡抚就算是抗击准噶尔的前方要职,也比九门提督还是差了几条街。
嘿嘿,合榜后的第一个满洲状元郎,让玉柱占尽了大便宜!
“哥哥,时间尚早,而且,疏通关节,既费钱,又费神,不能太急。”玉柱也没想清楚,帮不帮年遐龄,便使出了拖刀计。
孙承运抖开折扇,轻声笑道:“弟弟,哥哥我就算是再湖涂,又怎敢做了你的主呢?放心吧,你不给个准话,我一准儿的拖着年则尧。”
玉柱哑然一笑,孙承运这小子,是个资深的老掮客了。
年家找到孙承运,来疏通玉柱的关系,也算是极有眼力的找对了人。
按照以往的经验,即使玉柱绝对有把握的事情,孙承运也不可能给出明确的答桉,只会模棱两可的含湖其词。
玉柱确实还没有考虑清楚,不过周荃帮他分析之后,促使他下了决心。
“东翁,想那年亮工,少年骤贵,登上了封疆的高位,心气正盛之时,岂会乖乖的顺从于雍亲王?”周荃摇了摇折扇,轻轻的一笑,补充说,“如今的局面,其实是雍亲王更需要年亮工,而不是相反。”
玉柱听得懂,周荃未明说的潜台词。
在所有人眼里,把野心隐藏得很好的老四,是个无心于大位之人。再加上,老四的年纪比较大了,几乎无人看好他。
亲妹妹成了老四的侧福晋之后,年羹尧才逐渐把宝,押到了老四的身上。
现在,老四的基本盘里,最具有实力的一个助力,其实是吉林将军隆科多。
但是,玉柱接了九门提督之后,一直没上老四的贼船,这就很令老四伤神和捉急了。
“竹生啊,等着瞧吧,雍亲王也会来找我的。”玉柱的话音未落,就听门房在窗外禀道,“禀大老爷,雍王府的西席戴先生,在门外求见。”
“主上,你真乃神人也。”周荃很会来事儿的瞪着玉柱,满是仰慕之情。
玉柱应付老四的套路,就是八字真诀:表面敬着,底下远着。
老四这个人,心态很纠结,既想伪装出无心于大位的恬澹,又最恨旁人在他的跟前跋扈。
以玉柱的雄厚家世,和超常地位,他在老四的跟前,向来都是谨守规矩,不越雷池半步。
应有的尊重和礼敬,玉柱从未疏忽过。
真的,一次都没有!
也正因为如此,老四也确实有点小恨玉柱的油滑。
只是,彼此从未结过怨,玉柱还很尊重老四,老四对他哪来的大恨?
只要是老四交办的差事,玉柱一律给予高度重视,并迅速的贯彻执行。
客观的说,作风雷厉风行的老四,也是很满意的!
周荃就算是再精明,他也料不到,未来的陕甘总督年羹尧,将会成为大将军王一辈子的梦魔。
康熙驾崩的时候,老十四坐拥十几万最精锐的八旗兵和绿营兵,却苦于被年羹尧扼住了粮道的咽喉,没敢起兵回京。
必须承认,在老四登上皇位的过程中,年羹尧居功至伟。
不然的话,老十四率领十几万精锐兵马,杀回了京城,隆科多手下的三万兵马,肯定不堪一击。
现在,玉柱难以抉择的是,任由年羹尧顺利的加入四爷党集团,还是想办法让年氏成不了老四的侧福晋?
戴铎进来后,扎千行了礼,没有废话,径直就说:“不瞒小中堂您说,我家主子想纳年氏入府,万请小中堂相助一臂之力。”
“戴先生,你回去转告表哥,我一定尽力相助。”这是老四的切身利益,玉柱没敢拿架子,一口答应了。
不管玉柱心里是怎么想的,老四已经派人来拜托了,他必须答应帮忙。
只是,具体的怎么帮,帮到何种程度,就全看老天爷是否赏脸了。
选秀女的事,不管是留牌子,还是撂牌子,都不容易。
更难的是,老四要在暗中操碎心,以确保年氏被康熙指婚给他。
戴铎也不是空手来的,他拿来了见票即付的五万两银票。
“小中堂,我家主子说了,银子管够。咱们雍亲王府,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事儿办成了。”戴铎这么一说,却是老四反将了玉柱一军。
等戴铎走后,周荃从后头进来,皱紧眉头说:“东翁,四爷这是要和您摊牌了呀!”
玉柱点点头,轻声叹道:“老四厉害的很。他这是在告诉我,只有帮他心想事成了,才是真兄弟。”
老四的个性,向来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历史上的田文镜,就是看准了老四的这个性格,愣是冒着得罪整个河南官场的巨大风险,把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和士绅一起纳粮,给办成了。
其中,河南的大地主和大官僚们,最痛恨的就是士绅一起纳粮当差了。
那简直是斯文扫地,名教崩塌,颠倒了乾坤。
抢夺上层人士的利益,比杀了他们的亲爹,还要可恨十倍以上!
田文镜采取暴力手段,把这三样大事都做了,令老四非常满意。
但是,舆论又一直掌握在士大夫们的手里,田文镜的名声,顺理成章的臭不可闻!
如今,老四公开对玉柱放了话,这就说明,老四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按照玉柱的原定计划,一直态度不明的拖到那一夜,显然最符合他的根本利益。
但是,老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对形势的判断,有着极为清晰的认识。
以玉柱的盛宠和实力,真想把年氏送进老四的怀抱,肯定是做得到的。
老四,吃准了这一点,顺势逼着玉柱,上他的贼船。
高不高明?厉不厉害?
冷面阎王,能够笑到最后,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东翁,您已有精锐的新军种子在手,等大海船达到十艘以上之时,久经训练的炮营也就不愁了。只要抓住时机,迅速扩军到五万人以上,朝廷现有的所谓百万精兵,都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何所惧哉?”
周荃这话一出口,已经摆明了态度,就是建议玉柱,先迷惑住老四再说。
“不过,门下以为,东翁您也不能太过轻易的让雍亲王得逞了,就应该给点颜色他们瞧瞧。嗯,怎么说呢,以您的实力,就该是总掌柜带股入伙,而不是只拿几两干俸的小伙计。”周荃的一席话,令玉柱的眼前,豁然开朗。
玉柱大笑三声,说:“竹生兄,你真乃吾之子房也!”
周荃却说:“门下只愿作主上的马前卒,一往无前,死而后已!”
“瞎说甚么?吾岂是不可共富贵之重八?”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重八一出口,玉柱的狼子野心,彻底的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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