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所谓的圈禁,只圈皇子,不圈家眷。
但是,不管是朝廷规矩,还是封建礼法,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圈禁,家眷都会搬过来和皇子待一起生活。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老大胤禔。
胤禔被圈禁在了直郡王府后,他的妻妾和子女们,也都跟着被圈进了王府。
但是,圈禁毕竟代表的是皇权。
胤禔的妻妾们,继续在王府里待着,很容易。但是,她们再要离开王府,就需要请旨了。
作为男人的附庸,女人们谁敢和老皇帝说,男人接着圈,我们出来享福了?
这个社会,要吃人!
玉柱陪着老十三到了头甲巷。
嗯,宅子虽小,却也比老十三在宫里阿哥所的蜗居,要大不少。
“十三爷,您使惯了的那些家什,我会命人搬过来的。另外,您缺啥,只须言语一声,我都给您办妥了。”玉柱小声征求老十三的意见。
老十三也知道,真的惹怒了康熙,短期内,显然无法离开此地了。
“别的没啥,帮我修个酒库吧?”老十三嗜酒如命,每顿膳无酒不欢。
酒的储存,必须阴凉透气,尤其是忌讳太阳暴晒。
玉柱笑了笑,说:“宅子里,本就有地窖,储着冰。”
老十三的眼前一亮,他是既爱酒,又怕热,此宅内既有地窖,只须稍加改建,就可以两全其美。
临近黄昏时分,老十三的嫡福晋兆佳氏,领着家小们来了。
兆佳氏,正白旗满洲,原吏部尚书马尔汉之女。
老十三其实也挺悲剧的,他都二十六岁了,总共就三个儿子,却中途夭折了一个。
玉柱却知道,等老四登基了之后,老十三所有活着的儿子,全部封了贝勒以上的爵位,无一例外。
有了玉柱的通融,兆佳氏要啥就有啥,完全不需要操心。
玉柱是现任内务府总管,他发了话,由汉远亲自去督办,内务府的人也丝毫不敢怠慢。
大家很用心的,把老十三留在阿哥所里的东西,全都搬了来。
人多就是力量大,天色全黑的时候,老十三望着熟悉的家什和摆设,心下不由感慨万千。
以前,老十三只是觉得,和玉柱十分投缘,拿玉柱当弟弟看。
现在,老十三落难了,位高权重的玉柱,是真心出死力,想照顾好他。
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又有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老十三很了解玉柱的脾气,也没说谢,只是默默的抬手,拍了拍玉柱的左肩。
男人之间的事儿,一切尽在不言中。
玉柱临离开的时候,叫来手下的看守们,挨个叮嘱他们。
“都小心的伺候着,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别让十三爷受了任何委屈。”
顶头上司,当面挨个打了招呼。
谁还不明白其中的内涵,也甭混官场了,径直回家抱孩子去吧。
很快,就到了端午节前。
旗人的端午节,又称五月节,一直是五月初五。
照规矩,旗下的王公贵族和外命妇们,都要去畅春园,分别给皇帝和皇太后请安。
秀云长得太过于俊俏了,康熙曾经下过特旨,免了她的入宫朝拜。
凌晨,玉柱用罢早膳,换上朝服,领着曹春,登车出了城,朝着畅春园而去。
如今的曹春,已经是超品的二等伯夫人了。
但是,就算是如此,曹春参拜皇太后的班次,依旧十分靠后。
照例,外命妇来朝拜皇太后,八人一个班次。规矩就是规矩,哪怕再有意见,也得憋着。
一般情况下,这种正式的场合之下,铁帽子亲王或郡王的嫡福晋,向来都是列于第一批朝拜的班次。
其后是,皇子阿哥们的嫡福晋,再其后是铁帽子亲王们的侧福晋。
宗室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入八分的公爵等等,依此类推,轮到曹春的时候,已经在几十批次之外了。
今天的畅春园门口,车水马龙,路上全是权贵们的队伍。
不过,难受的仅仅是外臣罢了,玉柱这种内臣兼宠臣,却可以直接由小东门,递牌子进畅春园。
曹春原本以为要等很久,就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抛头露面。
可是,就在朝拜大典还没开始的时候,由园子里突然出来了几个太监。
为首的首领老太监,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喝问道:“二等忠勇伯玉柱之妻,曹佳氏何在?”
曹春得知了消息之后,赶紧爬下马车,快步过来了。
老太监一看见曹春,便满面堆笑的说:“奉皇太后懿旨,著玉柱之妻曹佳氏,侍奉早膳!”
“奴才曹佳氏,领旨谢恩。”曹春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了旨意后,跟着老太监提前进了畅春园。
嚯,皇太后赏的体面,实在是太大了,整个畅春园门前,马上就传开了消息,立时轰动了全场。
明白底细的人,都知道,玉柱冒着极大的风险,主持过抢救皇太后。
唉,有了这种天大的救驾之功,一般人怎么去比?
曹春进了园子之后,老太监慈眉善目的小声说:“夫人,您莫怕,也莫慌,凡事自有小的们,帮您周全着。”
俗话说的好,妻以夫贵。
玉柱立下的救驾奇功,皇太后不太方便屡屡赏他,却可以通过抬举曹春的大动作,变相给予特殊的体面。
到了皇太后宫里,曹春拜见了皇太后之后,皇太后笑眯眯的说:“你这孩子,到了我这里,千万别拘束,就和到了自己个的家里一样。坐吧,陪我说说话儿。”
曹春听不懂蒙语,但是,老五的嫡福晋他塔喇氏·雪梅就在一旁。
出门之前,老五早就叮嘱过了,雪梅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曹春被搁到火上烤,便主动站出来,充当了曹春的女翻译。
语言不通,拉家常,确实很费劲儿!
皇太后也并不是真的想和曹春话什么家常,她只不过是想,间接赏玉柱一个大大的体面罢了。
不过,雪梅倒是挺机灵的,她挖空心思的不让冷场,总能借着皇太后的话头,引出老太后喜欢的话题。
等正式开始朝觐之时,排在头一拨进来的曹颐,就看见曹春和雪梅分列皇太后的两旁。
皇太后、雪梅和曹春,三个人聊得正欢,连曹颐她们这些铁帽子亲王或郡王嫡福晋的行礼问安,都忘记了叫起。
讷尔苏只是郡王罢了,又差了辈份,曹颐就只能排在后头了。
忆往昔,曹春不过是个小透明般的小庶女罢了,而曹颐则是高高在上的金凤凰。
现如今,小透明竟然成了皇太后身边的宠妇,而金凤凰则被彻底的无视了。
唉,这其中的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曹春有啥本事?相貌也就那么回事,她不就是嫁了个好男人么?
曹颐暗咬银牙,芳心之中,抑制不住的直冒酸水儿。
曹春在皇太后这里,格外的有体面。
几乎在同一时间,玉柱和张廷玉分列御座的左右,陪着康熙召见满蒙王公大臣们。
女人之间,大多喜欢攀比体面、儿子、首饰和银钱。
男人们,则更看重于,谁在皇帝跟前更得宠!
张廷玉是汉臣,他的地位太低了,根本不值一提。
手握实权的玉柱就不同了。
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男人们,没谁是真正的傻蛋。
大家一看此情此景,便明白了老皇帝的用意,广而告之:玉柱是朕的人!
类似今天这种大场合,不过是走个礼仪的形式罢了,并无实质性的意义。
只是,轮到隆科多觐见的时候,康熙特意安抚他说:“你生了个好阿哥,可以帮朕办很多棘手的差使。”
隆科多也是老江湖了,他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
只要康熙还活着,父子同朝为官之下,他隆老三再难掌握实权了。
怎么说呢,换作是别人,隆科多心里的怨气,肯定极大。
问题是,玉柱是隆科多的亲儿子。二十几年来,父子之间的感情,可谓是亲密无间。
难道说,隆科多真要出手,和玉柱抢权柄么?
不能啊!
隆科多赶紧重重的叩首说:“回主子爷,犬子虽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他总有思虑不周之处。奴才以为,主子爷您不能太过放纵于他,该打该骂,绝不能轻饶。”
张廷玉不动声的瞅了眼隆科多,又用眼神的余光扫过跪在另一侧的玉柱身上,他心想,佟家父子皆擅窥上意也。
玉柱被亲爹点了名,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急忙磕了个头,一本正经的说:“奴才不才,向以忠诚事君父。既蒙主子爷的恩宠,奴才敢不效死力?”充分表达了驯服之意。
康熙也明白,隆科多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坦。
“表弟,你且待在理藩院里,好好的当差。假以时日,我肯定不会亏待于你的。”
以康熙的身份,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极给面子了。
隆科多若是再有怨言,那就是大大的不识抬举了。
“奴才谢主子爷的恩宠。”隆科多也听明白了,将来啊,他依旧还有出头之日。
比理藩院尚书更好的实缺,也就是内阁六部的满尚书了。
若是运气不错,捞个满洲大学士,那就更是美妙了。
一旁的张廷玉,眼巴巴的看着佟家父子大为受宠,也只能是干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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