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 - 414:和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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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老师没有给予太多目标特征,但仅凭对方是十乌王庭大王后唯一的儿子,便足以林风锁定目标。唯一的麻烦在于,什么时候碰见这人?何地碰见此人?
    自己若是错过,那该如何?
    转念一想,自家主公是要凑齐三万十乌青壮首级的,管他是谁,碰到一个符合的就做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林风眼眸深处闪动着森冷寒意。
    却是一闪而逝,很快又被收敛干净,掩藏在乖巧温顺的可爱面庞下。
    褚曜仿佛没看到她的变脸,慈爱笑道:“令德不是说有事请教为师?”
    林风道:“……是,学生有些紧张。”
    虽说这两三年下来,也算见过小风小浪,处理治所政务琐事也算得上熟练干脆,但那些都有老师和几位先生兜底的情况下。现在让她随军,还不知面临什么棘手场面,她就有些心慌慌,特备是知晓自己扮演着怎样重要的角色,更是紧张得夜不能寐。
    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
    各种情绪糅杂胸臆,无法排解。
    思来想去,也只能找如师如父的老师褚曜诉说排解,希望从他这里获得让自己平静下来、信心倍增的法门。而褚曜自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人之常情。”
    “老师以前也会紧张吗?”
    褚曜思忖片刻,道:“没有。”
    林风:“……”
    褚曜又问:“为何紧张?”
    林风咬着下唇,小声道:“两军交锋,必是死伤无数……学生很担心……所以,学生想知道怎样才能不再恐惧此事……”
    想象的画面跟亲眼见到的画面,二者的视觉冲击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她平生所见最残忍混乱的场景,大概就是那夜树林,家眷亲属遭歹人毒杀。
    但跟动辄几千人上万人乃至数万人的战争相比,二者不是一个规模。
    褚曜:“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沾了一双手都数不清的人命。”
    “怎会?”
    “……彼时褚国微弱,国土也只比河尹大些,周遭邻国觊觎此地盛产种粮,一年到头没个消停。时常有各地流窜来的盗匪侵扰境内庶民,其中不乏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的。为师看不得这些,便与三五好友结伴杀匪,次数一多,手上的人命自然多了。”
    他顿了一顿。
    “那些匪,有些说来也可怜。”
    不是每个土匪都是生来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这就好比河尹那些庶民。在生存没得到保障前,他们凶恶残忍,全员恶人。
    外人一听这个地方就眉头大皱。
    不过两年,似乎每个人都成了憨厚善良的普通人。河尹民风淳朴,美名远扬。
    他与好友为庇护庶民不受侵扰,于是杀匪;匪徒则是在其他地方被逼得无法生存,于是靠着这种掠夺手段来夺取生存资源。
    全是滚滚红尘挣扎求生的庸人。
    “可他们是行恶的匪就必须杀。”
    “不管是豪强间的斗争还是国与国的战争,本质与‘剿匪’没什么不同。只是前二者死的人更多,流的血更多。你我能做的,便是尽可能让死的人、流的血,不在己方!令德不妨想想自己认识的人,你希望他们中的哪个永远埋入黄土?长眠异地他乡?”
    林风道:“哪个都不希望!”
    “比‘两军交锋、死伤无数’更可怕的是——‘死伤无数’中的‘无数’在己方。或许是跟你有一面之缘的小卒,或许是与你并肩作战的将领,甚至是为师!战场残酷,在为师面前,你可以紧张担心,但出了这个门,任何挡在你面前的敌人,都该枭首!”
    末了,褚曜心血来潮。
    他摘下悬挂的佩剑:“随为师来。”
    林风虽不懂,但仍跟了上去。
    ——————
    红日东升,霞光初染。
    沈棠看到林风,发现小姑娘脸色白得微微发青,眉眼间带着几分倦容,一向爱干净的她,衣角却沾着点点发黑的猩红。
    仿佛丢了魂魄,看着有些恍惚憔悴。
    “令德昨晚没睡好?”
    沈棠随口一问,林风的反应却大得出奇,一扭头就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她一脸迷惑地看着前来送行的褚曜,后者倒是稳得很,似是半点儿不在意。
    “她这是……”
    褚曜道:“受刺激了。”
    “受刺激?”
    “缓一缓便好。”
    褚曜这么说,沈棠也不再多心。
    只是,出城的时候隐约听守城兵卒在送行队伍中窃窃私语了两句——
    内容倒也不稀奇。
    昨晚后半夜,城外土坑中的十乌盗匪被不知哪个恨得咬牙切齿的庶民砍了脑袋,脑袋被丢到好几丈开外的土坑中。附近土地被喷涌的鲜血打湿,一脚踩下去泥泞不堪。守城兵卒生怕上面怪罪,找脑袋找了许久。
    庆幸不是啥大事,尸首能凑齐就行。
    沈棠:“……”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顾池凑过来小声八卦:“主公,虽说严师出高徒,但这未免也太严了……”
    褚曜是个狠人啊。
    普通人家是天不亮就带着儿女去田地里摘菜谋生,他是带徒弟去摘脑袋壮胆……
    但效果也是杠杠的。
    沈棠:“……”
    沈棠:“……令德心绪可还好?”
    顾池仔细辨认:“这会儿四大皆空了……”
    脑中一片空白。
    沈棠心下一转,怜惜道:“……说来也是我思虑不周,令德年纪也不大,平日做的又是官吏从事的活儿,跟一堆俗务打交道,哪里见过这么血腥场景?偏偏这次十乌之行又少不了她,无晦也是担心她心绪没调整过来,才出此下策……此事你知我知他们师徒知,敢有第五人知道……”
    顾池脸都绿了。
    吐槽:“主公,您偏袒能更直白吗?”
    他只是八卦一下同事又不是打小报告,自家主公用得着这般如临大敌?
    沈棠淡淡道:“他上年纪了。”
    顾池:“……”
    (╯‵□′)╯︵┻━┻
    他确信自家主公这是故意的了。逗他的时候,心声窃笑能收一收吗?褚无晦“上了年纪”又如何,自己还是药罐不离手呢!
    也不见主公哪回偏袒了。
    姜胜先一步去接王姬,临近晌午的时候才与沈棠会合,便看到顾池那张脸拉得老长,随口问:“望潮是身子不爽了?”
    沈棠揶揄:“不,是呷醋呛到了。”
    姜胜:“呷醋???”
    愉悦的气氛却没持续多会儿,刚走半个时辰,那位王姬派人过来,说要召见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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