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行走在街道上,没有刻意低头遮挡面部,也没有做任何反跟踪动作,就与普通的山城百姓一般。
他不慌不忙地走过几个路口,甚至停下欣赏了一会警员们当街喊冤的闹剧,慢慢朝黑市方向移动。
经过军统的多次打击,山城黑市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猖狂,唯一的变化就是变得规矩,不会出现黑吃黑的情况。
至于原因~
虽然有复┴制日元作为经费的补充,但是能多一条财路,戴春峰也不会拒绝,何况黑市交┴易本身蕴藏着很多信息和情报。
有谁购买了药品,有谁购买了电材,有谁购买了武器,这些都能从黑市里打听到并具备一定的情报价值。
所以山城黑市最大的后台不是别人,正是军统局。
黑市变得规矩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作为政┴府机关,赚钱只是第二位,维持秩序才最重要。
神秘人来到一条小巷外,被几个身穿绸缎短衣的袍哥拦住,此人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法币递了过去,袍哥旋即放行。
任何人进入黑市都要缴纳费用,这同样是军统,准确的说是负责此事的郑庭炳定下的章程,在如何捞钱这件事上,郑副局长那是认真的。
进入到巷子内部,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巷别有洞天,道路两边摆满了各种摊点,前来购买紧俏物资的市民和商贩摩肩擦踵。
为了避免被鬼子的飞机发现,小巷上方甚至铺设了一层厚厚的黑布,挡住了所有的灯光和喧闹。
神秘人似乎对此地非常熟悉,在人群中左绕右绕转了几圈,从另一个出口走出了黑市,顺手叫了顶山轿迅速离开。
利用公共场所摆脱盯梢者,是反跟踪的基本手段,优点是可以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实现战术目的,缺点是如果跟踪者经验老道,反跟踪的效果不会太好。
漆黑的马路上,累了一天的工人、职员犹如行尸走肉一样往住所走去,谁也没有在意到这幕。
两个小时后,换了几次山轿的神秘人在山城西部的歌乐山山脚下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迈步走入了山林,融入了黑夜之中。
又过了十多分钟,对方突然再次出现在安静的山道上,来了个回马枪,仔细检查了一遍周边,确认没有跟踪者后终才放心离开。
夜色越来越深,寒霜渐渐铺满了大地,远处的夜枭站在树梢咕咕叫个不停,灌木丛里却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第二天一早。
左重打了个喷嚏,慢悠悠地走进自己办公室,检查了一下保险柜密码盘上的记号,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封面写着“训练班人事安排”的机密档桉,回到办公桌旁坐下。
轻轻撕开文件袋上的封条,他抽出其中的文件看了起来,许久后眉头一皱拿起桌面的内线电话,打给了人事处处长。
“喂,我是左重啊,你们工作是怎么做的嘛,连训练班教官的名单都能搞错。”
“没有?青浦班的李崖(还是直接写名字吧)呢,他不是就在训练班担任教官吗,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
“哦?他家中有事请假了,那也要在档桉里记录清楚,好了,就这样吧。”
啪嗒一声挂掉电话,左重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又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摁动桌角的按钮。
对面房间里的何逸君听到呼叫铃声,马上起身穿过走廊敲门走了进来,询问有什么工作需要她去完成。
“你通知训练班的余择成和许忠意,让他们来总部一趟。”左重轻声说了一句,没有解释其中的原因。
“是。”
何逸君回了一声,没有多问直接转身离开,两人已经刁惯了这种简单的交流方式,在军统工作,保持距离是最好的选择。
当天下午,余择成与许忠意从训练班赶回总部,见到左重后惴惴不安的站在办公桌前,腰杆挺得笔直。
突然被副局长召唤,两人心中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了错,还是有什么机密任务需要他们执行。
尤其是许忠义,总感觉他在训练班的懒散表现被告了状,此刻两条腿直打哆嗦,这可是笑面虎啊,谁不怕。
“呵呵,怎么样,在训练班辛不辛苦啊?”
左重和蔼的问了个问题,示意两人坐下说话,同时目光扫过表情严肃的余择成和满脸谄笑的许忠意。
“谢谢副座关心,卑职很喜欢训练班的生活,单纯,安静。”
“报告副座,为果党效力,卑职不怕辛苦。”
前一句是余择成的回答,态度不卑不亢,很符合对方的性格,而后一句马p自然是许忠意所拍。
对于他们在训练班的表现,档桉里写的很清楚,一个是电讯班的专家型人才,一个成天围着女学员打转。
人事处也给出了相应的后续任职意见,余择成会去总部第二总台做技术工作,至于许忠意,总务处正好缺一个看仓库的,总之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左重笑了笑再次压了压手,等到两人小心翼翼的坐下后,他将面前的文件合上,笑眯眯的看向余择成。
“听说你结识了一个中┴央公校的女学生,也姓左,据说秀外慧中,才貌双全,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余择成头发发麻,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副局长是怎么知道的。
旁边的许忠意也很惊讶,没想到看着憨厚老实的老余玩得挺花啊,还找起了女学生,这可是严重的违┴纪行为。
戴春峰在中日战争爆发后立下三个规矩,一男特工不能去技院,二特工不能结婚,三已经结婚的女特工不能生孩子。
理由是匈┴奴未破,何以为家,每个军统人员都该抱着为国┴家无私捐躯的精神。
而家庭对于特工来说,无疑是一个软肋,随时可能被敌人所要挟。
为了能更好的进行特务工作,出色的完成任务,必须心无旁骛,无牵无绊,违反者一律按照军规处置。
“副座......我”
余择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副局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再解释也没用了,只好低下头等待裁决。
左重看到他这个反应,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勐的甩了出去,同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训斥。
“余则成,你好大的胆子!青浦班的档桉写的很清楚,你家中早有妻室,知不知道委座的新生活运┴动严禁公职人员纳妾!
你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贪图女┴色,败坏军统风气,往大里说是不忠诚,听没听过一句话,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面对副局长的雷霆之怒,余则成很光棍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准备接受处置,许忠意也起身缩着脑袋避免被波及。
可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左重就将另一份文件砸到了他的脑门上,并阴森森的说道。
“还有你,许忠意,竟敢骚扰训练班的女学员,你知不知道,关于你的报告已经送到我的桉头上了!
如果余择成还情有可原的话,你就是咎由自取,要是让局座知道,那三颗枪毙你的子弹钱我帮你出。”
听到枪毙二字,许忠意脑袋嗡的一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声泪俱下的给出了解释。
“饶命啊,副座,局座,老师!我没有骚扰女学员,我是真的喜欢她啊,卑职再也不敢了。”
青浦班的班主任是戴春峰,副班主任是左重,身为学员,许忠意这么称呼倒也没错。
“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左重闻言冷哼一声,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一个情报人员被美┴色迷住了双眼,传出去丢人!
他指了指掉在桌上的两份文件,黑着脸呵斥道:“看看吧,要不是你们曾在沪上立过大功,老子恨不得将立刻毙了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
对面两人闻言愣了一下,赶紧拿起文件打开看了看,当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余择成拿到的是自己的档桉,其中妻室一栏已经改成了未婚,日常言行记录上也没有提及左姓女学生。
许忠意手中的则是训练班关于他的报告,文件末尾处,龙飞凤舞的写着“下不为例”四个大字。
都是聪明人,他们哪还不明白,这是左副局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了他们一回,将事情压了下来。
遇到这种讲人情的上司该怎么办,当然是感谢,余则成和许忠意激动的向左重鞠了一躬。
“谢谢副座。”
“副座,卑职以后一定尽心工作~~~”
左重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废话:“好了,这些话留在四一大会时再说吧,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我这么做可不是徇私枉法,局座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常常教导我们要给犯错的同志一个机会,不要一刀切。
所以你们要感谢就在心里感谢局座吧,而且这件事还不算过去,许忠意你回去马上跟那位女学员道歉,取得人家的原谅。”
说着他盯了未来的“店小二”一眼,目光异常锐利和严肃,而后又转头看着面露纠结的余则成。
“至于你嘛,青浦班曾在沪上血战日寇,你们不仅是勇士,也是功臣,对于功臣党国向来是不吝奖赏的。
这样吧,等到什么时候想要结婚了,你找我来批准,我亲自同局座求情,但坪时你要低调些。
不然别的兄弟当和尚,你小子却娶了美娇娘,大家心里肯定有意见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你也要注意保密守则,不该说不说,哪怕是对妻子和家人,涉及到机密的一律不准透露。”
说完,左重不待余则成再次感谢,摆摆手让两人滚蛋,不过就在他们临出门前,他突然问起了一件小事。
“对了,李崖家里出了什么事,什么时候离开的山城。”
“报告副座,两个多月前老李家中发来电报,说是他父亲病重,他当天就走了。”许忠意抢在余择成之前,嬉皮笑脸的回道。
“恩,你们可以走了。”
左重┴心中一动,手上继续批阅文件,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直到房门关上后他这才放下钢笔,眉头紧锁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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